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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彪攻永嘉,永嘉太守秦远降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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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镇钱塘,遣仪同田迁、谢答仁等将兵东征神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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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矫萧栋诏,自加九锡之礼,置丞相以下百官。陈备物于庭,忽有野鸟翔于景上,赤足丹觜,形似山鹊,贼徒悉骇,竞射之不能中。景以刘劝、戚霸、朱安王为开府仪同三司,索九升为护军将军。南兖州刺史侯子鉴献白獐,建康获白鼠以献,萧栋归之于景。景以郭元建为南兖州刺史,太尉、北行台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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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又矫萧栋诏,追崇其祖为大将军,考为丞相。自加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儛八佾,钟虞宫悬之乐,一如旧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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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又矫萧栋诏,禅位于己。于是南郊,柴燎于天,升坛受禅文物,并依旧仪。以轜车床载鼓吹,橐驼负牺牲,辇上置筌蹄、垂脚坐。景所带剑水精标无故堕落,手自拾之。将登坛,有兔自前而走,俄失所在。又白虹贯日。景还升太极前殿,大赦,改元为太始元年。封萧栋为淮阴王,幽于监省。伪有司奏改“警跸”为“永跸”,避景名也。改梁律为汉律,改左民尚书为殿中尚书,五兵尚书为七兵尚书,直殿主帅为直寝。景三公之官动置十数,仪同尤多,或匹马孤行,自执羁绊。其左仆射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为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故置七庙。”并请七世之讳,敕太常具祭祀之礼。景曰:“前世吾不复忆,惟阿爷名标。”众闻咸窃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周者,自外悉是王伟制其名位,以汉司徒侯霸为始祖,晋征士侯瑾为七世祖。于是追尊其祖周为大丞相,父标为元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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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谢答仁、李庆等至建德,攻元頵、李占栅,大破之,执頵、占送景。景截其手足徇之,经日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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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二年正月朔,临轩朝会。景自巴丘挫衄,军兵略尽,恐齐人乘衅与西师掎角,乃遣郭元建率步军趣小岘,侯子鉴率舟师向濡须,曜兵肥水,以示武威。子鉴至合肥,攻罗城,克之。郭元建、侯子鉴俄闻王师既近,烧合肥百姓邑居,引军退,子鉴保姑孰,元建还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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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谢答仁攻刘神茂,神茂别将王晔、丽通并据外营降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惧,各弃城走。神茂孤危,复降答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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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辩军至芜湖,芜湖城主宵遁。景遣吏安和、宋长贵等率兵二千,助子鉴守姑孰。追田迁等还京师。是月,景党郭长献马驹生角。三月,景往姑孰,巡视垒栅,又诫子鉴曰:“西人善水战,不可与争锋;往年任约败绩,良为此也。若得马步一交,必当可破,汝但坚壁以观其变。”子鉴乃舍舟登岸,闭营不出。僧辩等遂停军十余日,贼党大喜,告景曰:“西师惧吾之强,必欲遁逸,不击,将失之。”景复命子鉴为水战之备。子鉴乃率步骑万余人渡洲,并引水军俱进,僧辩逆击,大破之,子鉴仅以身免。景闻子鉴败,大惧涕下,覆面引衾以卧,良久方起,叹曰:“误杀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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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辩进军次张公洲。景以卢晖略守石头,纥奚斤守捍国城。悉逼百姓及军士家累入台城内。僧辩焚景水栅,入淮,至禅灵寺渚,景大惊,乃缘淮立栅,自石头至朱雀航。僧辩及诸将遂于石头城西步上连营立栅,至于落星墩。景大恐,自率侯子鉴、于庆、史安和、王僧贵等,于石头东北立栅拒守。使王伟、索超世、吕季略守台城,宋长贵守延祚寺。遣掘王僧辩父墓,剖棺焚尸。王僧辩等进营于石头城北,景列阵挑战。僧辩率众军奋击,大破之。侯子鉴、史安和、王僧贵各弃栅走。卢晖略、纥奚斤并以城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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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既退败,不入宫,敛其散兵,屯于阙下,遂将逃窜。王伟揽辔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今宫中卫士,尚足一战,宁可便走,弃此欲何所之。”景曰:“我在北打贺拔胜,破葛荣,扬名河、朔,与高王一种人。今来南渡大江,取台城如反掌,打邵陵王于北山,破柳仲礼于南岸,皆乃所亲见。今日之事,恐是天亡。乃好守城,我当复一决耳。”仰观石阙,逡巡叹息久之。乃以皮囊盛二子挂马鞍,与其仪同田迁、范希荣等百余骑东奔。王伟委台城窜逸。侯子鉴等奔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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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辩遣侯瑱率军追景。景至晋陵,劫太守徐永东奔吴郡,进次嘉兴,赵伯超据钱塘拒之。景退还吴郡,达松江,而侯瑱军掩至,景众未阵,皆举幡乞降。景不能制,乃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推堕二子于水,自沪渎入海。至壶豆洲,前太子舍人羊鲲杀之,送尸于王僧辩。传首西台。曝尸于建康市,百姓争取屠脍啖食,焚骨扬灰。曾罹其祸者,乃以灰和酒饮之。及景首至江陵,世祖命枭之于市,然后煮而漆之,付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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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长不满七尺,而眉目疏秀。性猜忍,好杀戮。刑人或先斩手足,割舌劓鼻,经日方死。曾于石头立大舂碓,有犯法者,皆擣杀之,其惨虐如此。自篡立后,时着白妙帽,而尚披青袍,或以牙梳插髻。床上常设胡床及筌蹄,着靴垂脚坐。或匹马游戏于宫内,及华林园弹射乌鸟。谋臣王伟不许轻出,于是郁怏,更成失志。所居殿常有鸺鹠鸟鸣,景恶之,每使人穷山野讨捕焉。普通中,童谣曰:“青丝白马寿阳来。”后景果乘白马,兵皆青衣。所乘马,每战将胜,辄踯躅嘶鸣,意气骏逸;其奔衄,必低头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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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大同中,高祖尝夜梦中原牧守皆以地来降,举朝称庆,寤甚悦之。旦见中书舍人朱异,说所梦,异曰:“此岂宇内方一,天道前见其征乎?”高祖曰:“吾为人少梦,昨夜感此,良足慰怀。”及太清二年,景果归附,高祖欣然自悦,谓与神通,乃议纳之,而意犹未决。曾夜出视事,至武德阁,独言“我家国犹若金瓯,无一伤缺,今便受地,讵是事宜;脱致纷纭,非可悔也。”朱异接声而对曰:“圣明御宇,上应苍玄,北土遗黎,谁不慕仰,为无机会,未达其心。今侯景据河南十余州,分魏土之半,输诚送款,远归圣朝,岂非天诱其衷,人奖其计,原心审事,殊有可嘉。今若拒而不容,恐绝后来之望,此诚易见,愿陛下无疑。”高祖深纳异言,又信前梦,乃定议纳景。及贞阳覆败,边镇恇扰,高祖固已忧之,曰:“吾今段如此,勿作晋家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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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丹阳陶弘景隐于华阳山,博学多识,尝为诗曰:“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谈空,不意昭阳殿,化作单于宫。”大同末,人士竞谈玄理,不习武事;至是,景果居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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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监中,有释宝志曰:“掘尾狗子自发狂,当死未死啮人伤,须臾之间自灭亡,起自汝阴死三湘。”又曰:“山家小儿果攘臂,太极殿前作虎视。”掘尾狗子,山家小儿,皆猴状。景遂覆陷都邑,毒害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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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中,太医令朱耽尝直禁省,无何,夜梦犬羊各一在御坐,觉而恶之,告人曰:“犬羊者,非佳物也。今据御坐,将有变乎?”即而天子蒙尘,景登正殿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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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景将败,有僧通道人者,意性若狂,饮酒啖肉,不异凡等,世间游行已数十载,姓名乡里,人莫能知。初言隐伏,久乃方验,人并呼为阇梨,景甚信敬之。景尝于后堂与其徒共射,时僧通在坐,夺景弓射景阳山,大呼云“得奴已”。景后又宴集其党,又召僧通,僧通取肉揾盐以进景。问曰:“好不?”景答:“所恨太咸。”僧通曰:“不咸则烂臭。”果以盐封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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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陈留人,少有才学,景之表、启、书、檄,皆其所制。景既得志,规摹篡夺,皆伟之谋。及囚送江陵,烹于市。百姓有遭其毒者,并割灸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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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夫道不恒夷,运无常泰,斯则穷通有数,盛衰相袭,时屯阳九,盖在兹焉。若乃侯景小竖,叛换本国,识不周身,勇非出类,而王伟为其谋主,成此奸慝。驱率丑徒,陵江直济,长戟强弩,沦覆宫阙,祸缠宸极,毒遍黎元,肆其恣睢之心,成其篡盗之祸。呜呼!国之将亡,必降妖孽。虽曰人事,抑乃天时。昔夷羿乱夏,犬戎厄周,汉则莽、卓流灾,晋则敦、玄构祸,方之羯贼,有逾其酷,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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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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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字万景,朔方人,有的说是雁门人。少年时横行不羁,乡里人都怕他。长大后,性格勇猛又有强健体力,善于骑马射箭。因此被选做北镇戍兵,逐渐立有战功。北魏孝昌元年,有怀朔镇兵鲜于修礼,在定州作乱,攻陷郡县;又有柔玄镇兵吐斤洛周,率领他的同党,又进犯幽州、冀州,和鲜于修礼的队伍会合,人马共有十多万。后为鲜于修礼被杀,部队溃散,怀朔镇将葛荣趁机把这些散兵收集起来,进攻并杀掉吐斤洛周,全部领有他们的兵众,人们称他作“葛贼”。四年,北魏明帝死去,他的皇后胡氏临朝执政,天桂将军尔朱荣从晋阳起兵攻进京城杀掉胡氏,同时诛灭胡氏的亲属。侯景这时才带领他自己的兵众去拜见尔朱荣,尔朱荣认为侯景人才出众,便把军事交付给侯景。这时正值葛荣大军南下逼近京城,尔朱荣亲自率兵征讨,命令侯景做前锋,进入河内大败葛军,活捉葛荣,侯景以功被提拔做定州刺史、大行台,封濮阳郡公。侯景从此威名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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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齐神武帝高欢任北魏丞相,又进兵洛阳杀掉尔朱氏,侯景又带上队伍投降高欢,照样受到高欢的重用。侯景性格残忍暴虐,统率军队严肃整齐,但是破敌后掠取到的财宝,全都按级别赏赐给将士,因此将士全都为他效命尽力,凡有攻战多获胜利。侯景总揽兵权,实力和神武帝高欢相近。北魏用侯景做司徒、南道行台,带兵十万,总制河南。当神武帝高欢病危的时候,对他儿子高澄说:“侯景狡猾心多诡计,反复无常难于捉摸,我死之后他必定不肯为你效力。”于是写信召侯景前来。侯景觉察到高欢的用心,担心前去会遭杀害,在太清元年,便派他的行台郎中丁和到南朝来上表请求归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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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朝中大臣相互融洽,那么四海就会和谐安定;朝臣上下彼此猜疑,那么国土就会分裂。因为周公、邵公能够同心同德,所以远方邦国的贡献就来到周朝;纣王用佞臣飞廉、恶来造成朝臣离心离德,诸侯便因此纷纷背叛。这便是国家成功或失败的根由,古今同是这样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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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和魏丞相勃海王高欢并肩协力,共同平定国家的祸难,危难时扶助国家拥戴君主,辅佐治理国家。自从安定王中兴年间以后,没有一次战役不随从出征的,从孝静帝天平年间到现在,每当有战争我总是首先出马。攻打城池每次都攻陷,野战必定全歼敌军。我的筋力全消耗在鞍马甲胄之中,为国家竭尽我忠贞之心。凭借着这样的机运,官职晋升到高位。本应当为朝廷誓死尽节,上报皇帝恩德,即或丢掉头颅破腹出肠,到死没有二心。何曾想高欢写来的书信,一旦之间要置我于死地。我感到遗憾的是义士死不得其所,这是壮士不能做的事,我不是贪生惜命,只是担心这样死去毫无价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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