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62164
诏曰:“昔轩皇诞御,垂栋宇之构;爰历三代,兴宫观之式。然茅茨土阶,昭德于上代;层台广厦,崇威于中叶。良由文质异宜,华朴殊礼故也。是以周成继业,营明堂于东都;汉祖聿兴,建未央于咸镐。盖所以尊严皇威,崇重帝德,岂好奢恶俭,苟弊民力者哉?我皇运统天,协篡乾历,锐意四方,未遑建制,宫室之度,颇为未允。太祖初基,虽粗有经式,自兹厥后,复多营改。至于三元庆飨,万国充庭,观光之使,具瞻有阙。朕以寡德,猥承洪绪,运属休期,事钟昌运,宜遵远度,式兹宫宇。指训规模,事昭于平日;明堂、太庙,已成于昔年。又因往岁之丰资,借民情之安逸,将以今春营改正殿。违犯时令,行之惕然。但朔土多寒,事殊南夏,自非裁度当春,兴役徂暑,则广制崇基,莫由克就。成功立事,非委贤莫可;改制规模,非任能莫济。尚书冲器怀渊博,经度明远,可领将作大匠;司空、长乐公亮,可与大匠共监兴缮。其去故崇新之宜,修复太极之制,朕当别加指授。”
1707262165
1707262166
车驾南伐,加冲辅国大将军,统众翼从。自发都至于洛阳,霖雨不霁,仍诏六军发轸。高祖戎服执鞭,御马而出,群臣启颡于马首之前。高祖曰:“长驱之谋,庙算已定,今大军将进,公等更欲何云?”冲进曰:“臣等不能折冲帷幄,坐制四海,而令南有窃号之渠,实臣等之咎。陛下以文轨未一,亲劳圣驾,臣等诚思亡躯尽命,效死戎行。然自离都淫雨,士马困弊,前路尚遥,水潦方甚。且伊洛境内,小水犹尚致难,况长江浩汗,越在南境。若营舟楫,必须停滞,师老粮乏,进退为难,矜丧反旆,于义为允。”高祖曰:“一同之意,前已具论。卿等正以水雨为难,然天时颇亦可知。何者?夏既炎旱,秋故雨多,玄冬之初,必当开爽。比后月十间,若雨犹不已,此乃天也,脱于此而晴,行则无害。古不伐丧,谓诸侯同轨之国,非王者统一之文。已至于此,何容停驾。”冲又进曰:“今者之举,天下所不愿,唯陛下欲之。汉文言,吾独乘千里马,竟何至也?臣有意而无其辞,敢以死请。”高祖大怒曰:“方欲经营宇宙,一同区域,而卿等儒生,屡疑大计,斧钺有常,卿勿复言!”策马将出。于是大司马、安定王休,兼左仆射、任城王澄等并殷勤泣谏。高祖乃谕群臣曰:“今者兴动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苟欲班师,无以垂之千载。朕仰惟远祖,世居幽漠,违众南迁,以享无穷之美,岂其无心,轻遗陵壤。今之君子,宁独有怀?当由天工人代、王业须成故也。若不南銮,即当移都于此,光宅土中,机亦时矣,王公等以为何如?议之所决,不得旋踵,欲迁者左,不欲者右。”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前南安王桢进曰:“夫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行至德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非常之人乃能建非常之事。廓神都以延王业,度土中以制帝京,周公启之于前,陛下行之于后,故其宜也。且天下至重,莫若皇居,人之所贵,宁如遗体?请上安圣躬,下慰民望,光宅中原,辍彼南伐。此臣等愿言,苍生幸甚。”群臣咸唱“万岁”。
1707262167
1707262168
高祖初谋南迁,恐众心恋旧,乃示为大举,因以胁定群情,外名南伐,其实迁也。旧人怀土,多所不愿,内惮南征,无敢言者,于是定都洛阳。冲言于高祖曰:“陛下方修周公之制,定鼎成周。然营建六寝,不可游驾待就;兴筑城郛,难以马上营讫。愿暂还北都,令臣下经造,功成事讫,然后备文物之章,和玉銮之响,巡时南徙,轨仪土中。”高祖曰:“朕将巡省方岳,至邺小停,春始便还,未宜遂不归北。”寻以冲为镇南将军,侍中、少传如故,委以营构之任。改封阳平郡开国侯,邑户如先。
1707262169
1707262170
车驾南伐,以冲兼左仆射,留守洛阳。车驾渡淮,别诏安南大将军元英、平南将军刘藻讨汉中,召雍泾岐三州兵六千人拟戍南郑,克城则遣。冲表谏曰:“秦州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连续,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惊骇,脱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胡结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军克郑城,然后差遣,如臣愚见,犹谓未足。何者?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欲深戍绝界之外,孤据群贼之中,敌攻不可卒援,食尽不可运粮。古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为马腹也。且昔人攻伐,或城降而不取;仁君用师,或抚民而遗地。且王者之举,情在拯民;夷寇所守,意在惜地。校之二义,德有浅深。惠声已远,何遽于一城哉?且魏境所掩,九州过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所未民者,惟漠北之与江外耳。羁之在近,岂急急于今日也?宜待大开疆宇,广拔城聚,多积资粮,食足支敌,然后置邦树将,为吞并之举。今钟离、寿阳,密迩未拔;赭城、新野,跬步弗降。所克者舍之而不取,所降者抚之而旋戮。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蕃宁可以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终以资敌也。又今建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须大收死士,平荡江会。轻遣单寡,弃令陷没,恐后举之日,众以留守致惧,求其死效,未易可获。推此而论,不戍为上。”高祖从之。
1707262171
1707262172
车驾还都,引见冲等,谓之曰:“本所以多置官者,虑有令仆暗弱,百事稽壅,若明独聪专,则权势大并。今朕虽不得为聪明,又不为劣暗,卿等不为大贤,亦不为大恶。且可一两年许,少置官司。”
1707262173
1707262174
高祖自邺还京,泛舟洪池,乃从容谓冲曰:“朕欲从此通渠于洛,南伐之日,何容不从此入洛,从洛入河,从河入汴,从汴入清,以至于淮?下船而战,犹出户而斗,此乃军国之大计。今沟渠若须二万人以下、六十日有成者,宜以渐修之。”冲对曰:“若尔,便是士无远涉之劳,战有兼人之力。”迁尚书仆射,仍领少传。改封清渊县开国侯,邑户如前。及太子恂废,冲罢少传。
1707262175
1707262176
高祖引见公卿于清徽堂,高祖曰:“圣人之大宝,惟位与功,是以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今徙极中天,创居嵩洛,虽大构未成,要自条纪略举。但南有未宾之竖,兼凶蛮密迩,朕夙夜怅惋,良在于兹。取南之计决矣,朕行之谋必矣。若依近代也,则天子下帷深宫之内;准上古也,则有亲行,祚延七百。魏晋不征,旋踵而殒,祚之修短,在德不在征。今但以行期未知早晚。知几其神乎,朕既非神,焉能知也。而顷来阴阳卜术之士,咸劝朕今征必克。此既家国大事,宜共君臣各尽所见,不得以朕先言,便致依违,退有同异。”冲对曰:“夫征战之法,先之人事,然后卜筮,今卜筮虽吉,犹恐人事未备。今年秋稔,有损常实,又京师始迁,众业未定,加之征战,以为未可。宜至来秋。”高祖曰:“仆射之言,非为不合。朕意之所虑,乃有社稷之忧。然咫尺寇戎,无宜自安,理须如此。仆射言人事未从,亦不必如此。朕去十七年,拥二十万众,行不出畿甸,此人事之盛,而非天时。往年乘机,天时乃可,而阙人事,又致不捷。若待人事备,复非天时,若之何?加仆射之言,便终无征理。朕若秋行无克捷,三君子并付司寇。不可不人尽其心。”罢议而出。
1707262177
1707262178
后世宗为太子,高祖宴于清徽堂。高祖曰:“皇储所以纂历三才,光昭七祖,斯乃亿兆咸悦,天人同泰,故延卿就此一宴,以畅忻情。”高祖又曰:“天地之道,一盈一虚,岂有常泰。天道犹尔,况人事乎?故有升有黜,自古而然。悼往欣今,良用深叹。”冲对曰:“东晖承储,苍生咸幸。但臣前忝师传,弗能弼谐,仰惭天日,慈造宽含,得预此宴,庆愧交深。”高祖曰:“朕尚弗能革其昏,师传何劳愧谢也。”
1707262179
1707262180
后尚书疑元拔、穆泰罪事,冲奏曰:“前彭城镇将元拔与穆泰同逆,养子降寿宜从拔罪。而太尉、咸阳王禧等,以为律文养子而为罪,父及兄弟不知情者不坐。谨审律意,以养子于父非天性,于兄弟非同气,敦薄既差,故刑典有降,是以养子虽为罪,而父兄不预。然父兄为罪,养子不知谋,易地均情,岂独从戮乎?理固不然。臣以为:依据律文,不追戮于所生,则从坐于所养,明矣。又律惟言父不从子,不称子不从父,当是优尊厉卑之义。臣禧等以为:‘律虽不正见,互文起制,于乞也举父之罪,于养也见子坐,是为互起。互起两明,无罪必矣。若以嫡继,养与生同,则父子宜均,只明不坐。且继养之法云:若有别制,不同此律。又令文云:诸有封爵,若无亲子,及其身卒,虽有养继,国除不袭。是为有福不及己,有罪便预坐。均事等情,律令之意,便相矛盾。伏度律旨,必不然也。’臣冲以为:指例条寻,罪有无疑,准令语情,颇亦同式。”诏曰:“仆射之议,据律明矣;太尉等论,于典矫也。养所以从戮者,缘其已免所生,故不得复甄于所养。此独何福,长处吞舟?于国所以不袭者,重列爵,特立制,因天之所绝,推而除之耳,岂复报对刑赏?于斯则应死,可特原之。”
1707262181
1707262182
冲机敏有巧思,北京明堂、圆丘、太庙,及洛都初基,安处郊兆,新起堂寝,皆资于冲。勤志强力,孜孜无怠,旦理文簿,兼营匠制,几案盈积,剞劂在手,终不劳厌也。然显贵门族,务益六姻,兄弟子侄,皆有爵官,一家岁禄,万匹有余,是其亲者,虽复痴袭,无不超越官次。时论亦以此少之。
1707262183
1707262184
年才四十,而鬓发班白,姿貌丰美,未有衰状。李彪之入京也,孤微寡援,而自立不群,以冲好士,倾心宗附。冲亦重其器学,礼而纳焉,每言之于高祖,公私共相援益。及彪为中尉、兼尚书,为高祖知待,便请非复藉冲,而更相轻背,惟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之意也。冲颇衔之。后高祖南征,冲与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并以彪倨傲无礼,遂禁止之。奏其罪状,冲手自作,家人不知,辞甚激切,因以自劾。高祖览其表,叹怅者久之,既而曰:“道固可谓溢也,仆射亦为满矣。”冲时震怒,数数责彪前后愆悖,瞋目大呼,投折几案。尽收御史,皆泥首面缚,詈辱肆口。冲素性温柔,而一旦暴恚,遂发病荒悸,言语乱错,犹扼腕叫詈,称李彪小人。医药所不能疗,或谓肝藏伤裂。旬有余日而卒,时年四十九。高祖为举哀于悬瓠,发声悲泣,不能自胜。诏曰:“冲贞和资性,德义树身,训业自家,道素形国。太和之始,朕在弱龄,早委机密,实康时务。鸿渐瀍洛,朝选开清,升冠端右,惟允出纳。忠肃柔明,足敷睿范,仁恭信惠,有结民心。可谓国之贤也,朝之望也。方升宠秩,以旌功旧,奄致丧逝,悲痛于怀。既留勤应陟,兼良宿宜褒,可赠司空公,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赠钱三十万、布五百匹、蜡二百斤。”有司奏谥曰文穆。葬于覆舟山,近杜预冢,高祖之意也。后车驾自邺还洛,路经冲墓,左右以闻,高祖卧疾望坟,掩泣久之。诏曰:“司空文穆公,德为时宗,勋简朕心,不幸徂逝,托坟邙岭,旋銮覆舟,躬睇茔域,悲仁恻旧,有恸朕衰。可遣太牢之祭,以申吾怀。”及与留京百官相见,皆叙冲亡没之故,言及流泪。高祖得留台启,知冲患状,谓右卫宋弁曰:“仆射执我枢衡,总厘朝务,清俭居躬,知宠已久。朕以仁明忠雅,委以台司之寄,使我出境无后顾之忧,一朝忽有此患,朕甚怀怆慨。”其相痛惜如此。
1707262185
1707262186
冲兄弟六人,四母所出,颇相忿阅。及冲之贵,封禄恩赐皆以共之,内外辑睦。父亡后同居二十余年,至洛乃别第宅,更相友爱,久无间然。皆冲之德也。始冲之见私宠也,兄子韶恒有忧色,虑致倾败。后荣名日显,稍乃自安。而冲明目当官,图为己任,自始迄终,无所避屈。其体时推运,皆此类也。子延寔等,语在《外戚传》。
1707262187
1707262188
史臣曰:燕赵信多奇士。李孝伯风范鉴略,盖亦过人远甚。世祖雄猜严断,崔浩已见诛夷,而入参心膂,出干政事,献可替否,无际可寻,故能从容任遇,以功名始卒。其智器固以优乎?安世识具通雅,时干之良。玚以豪俊达,郁则儒博显。李冲早延宠眷,入干腹心,风流识业,固乃一时之秀。终协契圣主,佐命太和,位当端揆,身任梁栋,德洽家门,功著王室。盖有魏之乱臣也。
1707262189
1707262190
译文:
1707262191
1707262192
李冲,字思顺,陇西人,敦煌公李宝最小的儿子。他很小的时候双亲就去世了,受到大哥荥阳太守李承的抚养教导。李承常说:“这小家伙才能气度非同凡响,将成为我们家族的依靠。”李冲深沉儒雅,器量远大,他哥赴任,李冲随兄到任所。当时刺史太守的子弟们大都骚扰老百姓,有巧取豪夺的行为,只有李冲和李承的长子李韶极其清白,不向百姓索取财物,当时人都称赞他们。
1707262193
1707262194
显祖献文帝拓跋弘末年,李冲作中书学生。他善于同朋友们相处,不随便开玩笑或说不正经的事,同辈人都尊重他。高祖孝文帝拓跋宏即帝位初年,按惯例升李冲为秘书中散,掌管宫中文书事务,因为他行为严谨,做事机敏,逐渐受到宠信。升任内秘书令、南部给事中。
1707262195
1707262196
先前没有设置党、里、邻三长,只有宗主督护制度,因此百姓被豪族隐庇,户籍不实,五十家或三十家才立一个户头。李冲认为通过三正管理人户,历史已经很长了,因此创定三长制,把它上奏给执政者。文明太后看了过后,认为不错,把李冲介绍给公卿大臣们来共同商量这件事。中书令郑羲、秘书令高祐等人说:“李冲之所以请求设立三长,是想统一天下法令,这说起来似乎可以采纳,但实际上难以推行。”郑羲又说:“不相信我的话,那就试试看,等事情失败之后,会知道我的话没错。”太尉元丕说:“我认为这一法令若能推行下去,对公对私都有好处。”他们都说现在正是农活忙的月份,如果清查登记户口,新迁户和原住户都没有区别,老百姓一定会因烦扰而生怨气,请求等这个秋天过后,到冬天没农活的月份,再慢慢派人推行,比较合适。李冲说:“所谓民,就是冥,可以让他们怎样做,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假如不趁征发租税的时候设置三长,百姓只知道设立三长清查户口烦人,看不到平均徭役、减少赋敛的好处,心里定会有怨气。应当趁收取租税的月份进行,使百姓知道这将有平摊赋税的好处,他们既知道置三长的事,又因此获得好处,利用百姓的愿望,就容易推行。”著作郎傅思益上前说:“古今民俗不同,事情做起来危险和容易也不一样。如今将民户分为九等而征收赋税,已经实行很久了,一下子要加以改变,恐怕会发生动乱。”文明太后说:“设立三长,租税徭役就有一定标准,隐匿的人口就可以清查出来,侥幸逃避的人也将停止,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家意见虽仍不一致,但只不过认为变法实行起来不容易,更没有其他反对的说法。于是便设置三长,公家和老百姓都称道这样方便。
1707262197
1707262198
李冲升任中书令,加官散骑常侍,南部给事中一职仍保留。不久转任南部尚书,被赐以顺阳侯的爵位。李冲受到文明太后的宠爱,日甚一日,赏赐的财物每月达数千万钱之多,进其爵为陇西公,暗中把珍宝及皇帝所用之物送往他的家中,外面的人无从知道这些事。李冲家一直清贫,这时才开始成为富家。但他做事谦虚,并以此自我约束,把积蓄的财物分散给别人,从姻亲同族到同乡同里的人,都得到他的施舍。他虚己待人,留心照顾漂泊贫寒之士,门第衰落的家族及沦落的士人通过他而得到升迁的为数不少。当时人都为此称赞他。
1707262199
1707262200
起先,李冲的哥哥李佐与河南太守来崇一起从凉州来到魏都城,他们俩平时有小矛盾,李佐因一次机会使来崇获罪,来崇饿死于监狱中。其后来崇之子来护又举报李佐犯有贪污罪,李佐与李冲等人均被逮捕入狱,碰到大赦,才免除罪罚,李佐因而痛恨来护。等到李冲受宠尊贵,执掌内外大权,来护为尚书南部郎,非常担心会被李冲陷害,多次请求免官退避,但李冲总都安慰他。来护后来犯了贪污罪,担心自己一定不能免死。于是,李冲将自己与来护间的隔阂原原本本地向上作了报告,请求宽恕来护,来护因此没被判刑。李冲的从甥阴始孙自幼父母双亡,家又穷,常到李冲家去,有如李冲的子侄一样。有人想做官,通过阴始孙向李冲送了一匹马,始孙把马接下,却没向李冲说起这事。后来李冲要乘马方便,阴始孙把这匹马借给李冲,送马的人看到李冲骑着自己送的马,而自己却没有得到官位。后来送马人便自己把事情始末经过给李冲讲了。李冲听说这事后,大吃一惊,把始孙逮捕起来,写成自首状报告朝廷,始孙被判处死刑。李冲身居要职,却严格要求自己,不照顾亲近的人,也不报复旧仇,都像这类情况。
1707262201
1707262202
这时还按旧规矩,王公重臣都直呼其名,只有高祖孝文帝常把李冲称作“中书”而不叫他的名字。文明太后逝世后,高祖在守丧期间接见李冲,比先前更为频繁。议定礼仪和律令制度,遣词造句、修改及决定令文的轻重,虽都是高祖亲自动手写定,但没哪一项不是询问李冲后再作决定的。李冲竭尽忠诚,侍奉孝文帝,凡他知道对国家有利的事,都尽心尽力去作,无论是在官府还是在自己家中,都为国事忧心操劳,从他的举止行动就可以看出来。就算朝中的老臣和皇亲国戚,也比不上他,无不佩服他做事明白果断又审慎细致,大家都很相信他。于是所有魏国人及他国来魏使节,都把他看成奇才。高祖对他也极依赖信任,亲敬有加,君臣二人之间的情义,没有谁能比得上。后来重新设置各级官员,创置五等封爵制度,都因李冲参与制定法令条例,而封他为荥阳郡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并任命他为廷尉卿。不久又升任侍中、吏部尚书、咸阳王师。设立太子后,又任他为太子少傅。高祖开始根据《周礼》,于后宫设置夫人、九嫔等,以李冲的女儿充作夫人。
1707262203
1707262204
孝文帝发布诏书说:“先前轩辕皇帝统治臣民时,开始建造房舍;到了夏、商、周三代君主,便兴建宫殿,茅草盖屋,夯土成阶,显示了上古君主的德行;而高楼大厦也体现了中世帝王的威风。这确实因为文采和质朴适应于不同时代,繁华和朴素代表着不同的礼仪制度。所以周成王继承王业后,在东都洛阳修造明堂;汉高祖刚夺得天下,便于咸阳修建未央宫。这是为了尊崇皇帝的威严,使皇帝的品德更为崇高伟大,哪里是因为他们喜欢奢侈、厌恶俭朴而剥夺民力呢?今我皇朝先代承天运命,开创大业,一心开拓疆土,来不及搞建设,使宫室规模,不能令人满意。太祖开创基业之初,虽曾按古制修建了一些,但那以后,又经过多次重新改建。以至于正月朝会,各国使臣齐集的时候,不能向他们显示我国的气派。我德行不高,辱承祖宗大业,恰好遇到国家昌盛的时期,应遵循先代圣王的制度,建造宫室。有关指导思想和规划,早已讲得很明白了;明堂、太庙都已在去年建成。现在我又想利用去年留下来的丰富的财物,趁百姓安定闲适的时机,在今年春天改建正殿。这违反了季节,做起来也让人有些提心吊胆的,但北方寒冷天气多,和南方中原的情况不一样,如果不从春天开工,到夏天完成,那么宏大的宫殿将永远不可能建成。要把事情做好,只有委仗贤才;改变制度,设计规划,也只有能人可胜任。尚书李冲才干超群,胸怀远大,可代理将作大匠;司空、长乐公穆亮,可与将作大匠一起监察修筑之事。至于怎样以新制代替旧制及太极殿的修建规划,我会另外给你们指示。”
1707262205
1707262206
孝文帝亲自率军南伐萧齐,加授李冲辅国大将军,让他带一支部队跟随大军以相策应。从平城出发直到抵达洛阳,阴雨连绵,没一个晴天,孝文帝在洛阳又下令大军开拔。他全副武装,手执马鞭,骑马将出军营,群臣都在他马前跪下叩头。孝文帝说:“我早就制定好了长驱直入的计划,现在大军将继续前进,你们还要说些什么?”李冲走到前面说:“我们臣下不能通过决策帷幄使陛下安居,四海臣服,而让南方还存在僭称皇帝的罪魁,这确实是我们的罪责。陛下因天下仍未统一,亲自率军前往,我们实在想过要舍身忘命,在战场上拼死尽力。但是从离开都城以来,长期下雨不止,战士和马匹都极其疲倦,而前边的道路还很遥远,水势正在上涨,而且在洛阳这儿,小小雨水已使大军难以行动,何况南边还有波涛汹涌的长江。假若要造船只,必定得让大军停留等待,那样会使军队士气低落,给养缺乏,进退两难。考虑到有失败的危险而退军,从道理上讲这才是合理的选择。”高祖说:“我要统一天下的想法,先前已给你们详细地讲过了。现在你们只不过因雨水便感到为难。但时令是可以预知的,怎么说呢?夏天既然炎热大旱,秋天雨水必然会多,初冬之时,一定会有晴朗天气。等到十月间,如雨还是下个不停,那就只好说是天意如此了,假如那时会晴,那么现在进军就没有什么害处。古人不趁人有丧事而发动进攻,讲的是统一政权下诸侯国家之间的事,不是指帝王发动的统一战争。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哪能中途停止呢?”李冲又向前说:“这次举兵,天下的人都不愿发生,只有陛下想这样做。汉文帝曾说过:‘我一个人就算骑了一匹千里马,又能走到哪儿去呢?’我的想法未能用语言表达出来,只好斗胆以生命请求退军。”孝文帝大怒说:“我正打算经略天下,实现统一,你们这帮儒生多次使此大计不能贯彻执行。按照常轨,你们是应受刑罚的,你不要再说了!”说完就要骑马出去。于是大司马、安定王拓跋休,兼左仆射,任城王拓跋澄等人都哭着不停地谏阻。于是,孝文帝告诉群臣说:“这次行动声势不小,如果有行动而无成就,怎能给后代做出表率?如果就此班师回平城,就不能扬声誉于千载以后了。我想我们先祖,本来居住在极遥远的大漠,后违背众人意愿向南迁徙,给子孙后代留下无穷无尽的好处。难道是他没有恋念故土之情,而轻易地抛弃祖先的坟墓和家乡,而只有今天的有德行的人才有这种情感吗?应当说这是上天的职责要通过人才能完成,帝王大业需有所成就的缘故啊。如今如不继续向南进发,就应把都城迁到这儿,定都于大地正中央,现在正是大好时机,王公们认为如何?谋议决定以后,就不得改变了。愿意迁都的站在左边去,不愿的站到右边。”安定王拓跋休等一同站到了右边。曾做过南安王的拓跋桢走向前说:“愚昧的人对已经做成的事情还理解不了,而聪明人在事情还未起因时便能有所觉察。推行大德的人不会和常人商议,要成就大功大业的人就不能和众人谋划。只有不一般的人才能作不一般的事。开拓皇都使帝王之业更为久长,于大地正中营建京城,周公先前曾这样做过,现在陛下您又如此行事,所以本就应该这样。而且天下最重要的莫过于京都,人所最贵重的莫过于父母恩赐的身体,请陛下善自保重,以使天下百姓放心,迁都中原,停止南伐。这是我们的由衷之言,也是天下苍生的幸事。”群臣都齐声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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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孝文帝开始计划迁都到南边时,怕大家心里依恋旧都,便表示要大举进攻南方,以此相威胁,好让大家取得一致,名义上虽说是南伐,实际上是向南迁都。贵族们依恋北方,很不情愿,但又怕对南方作战,才没有人表示反对,于是定都于洛阳。李冲对高祖说:“陛下将效仿周公,于成周洛阳营建都城,但您总不能到处奔走等皇宫建成,也不可能在马背上等城郭完工,希望陛下暂时回到北都平城,命令臣下营建新都,等事情完全做好后,再找个时间,堂而皇之地南迁中原,统治天下。”高祖说:“我将巡察四方,到邺城稍作停留,等开春后便回到平城,不可能就此不再回去。”不久任命李冲为镇南将军,侍中、太子少傅等官仍保留,委以建造新都的重任。改其封爵为阳平郡开国侯,食邑户数如先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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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又亲自率军南伐萧齐,让李冲兼任尚书左仆射,留守洛阳。孝文帝率军渡过淮河,又命令安南大将军元英、平南将军刘藻进攻汉中,并命征发雍、泾、岐三州地方兵共六千人,准备去南郑设防,等元英攻下南郑后就派他们前往。李冲打报告谏阻说:“秦州地势险峻,又接近羌族居住区,自从西面出军以后,转运军饷,增派援军,接连不断,再加上氐人叛乱,西方各州百姓奔走应命,或运送军粮,或裹甲从征,至今仍未停息。现在又预先征发士兵,打算把他们派到秦岭以南的地方去,虽然让他们优免赋税,但我还是担心这会引起他们的恐惧,假如南郑最后攻不下,徒然使民心骚动,若他们联合各少数族起事,事情就难以预料。依照陛下下密令给各州刺史,让他们在大军确已攻克南郑后,才征发士卒加以派遣,就我个人看来,这还是不够的。为什么呢?西边道路险阻,羊肠小道逶迤千里,如今要在远离我方边界的地方,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孤城独守,若遭敌方进攻,不能立即增援,粮食耗尽又不能运去。古人说过:‘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对我国来说,可说得上是马腹。而且古人发动战争,有时攻克敌方城池也不防守;仁德的君主指挥军队,有时只是为了安抚百姓而不是为了夺取土地。况且陛下举兵,究其本心是要救百姓于水火;而敌人固守,本意在于爱惜土地,比较两种用兵的意义,所显示的德行就有深浅不同。我军好名声已传得很远,又何必忙于争夺一座城池呢?况且魏国疆域,于古代九州已超过八个,所统治的人民,占天下十分之九,还未臣服的,只有漠北和长江以南的人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让他们驯服,现在又何必操之过急呢?应等我国边界进一步扩展,攻占敌方更多的城池堡垒,聚积更多的财富粮食,使军粮充足,即使受到敌方的长期进攻也能支持得住,然后再设置机构,委派将领,准备全部消灭敌人。现在敌方钟离、寿阳二城接近我方边境,还未攻下,赭城、新野距洛阳没几步路,也没降服。我军攻下的城池放弃不加驻守,俘获的人员安抚之后旋加杀戮。东边较近的军队还不能坚守,难道调西边远方的兵卒来就可固守?如果真的要置兵防守,我担心最终也会送给敌人。现在定都中原,接近敌境,正须大力招募敢死之士,平定江南。如果轻率地派出势力弱小的部队,等于抛弃他们,使他们落入敌手,恐怕往后有什么行动,大家都会害怕留守,要让他们舍身效力,就非轻易能得了。从此点来说,不戍守南郑为上策。”高祖听从了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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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回到都城,接见李冲等人,对他们说:“原先设置官员很多,这是担心尚书令、尚书仆射如果是昏庸懦弱的,则会使政事延误;如果是聪明能干的,又怕会出现权势过度集中的现象。现在我虽说不上是聪明的君主,也不能就算昏庸无才,你们说不上是大贤,也不能说成是大恶。姑且再等一两年,便可以精简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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