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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些君子们,和那些正道之士,都钻研经学,饱读文史之书,下笔有超人之论,谈吐有胜人之理。他们都是孝顺父母和敬爱兄弟的楷模,能够上通神明之理。他们都能先审查好道路而后行,又能衡量道路长短好坏而确定自己的终止处。他们善于推己以及物,先人而后己。他们不计较名利的荣枯,又不为喜怒之情所羁縻,既不借隐居山岩以沽取名望,又不在城中集市中待价而售。他们言行一致,始终谨慎如一。有一位这样的君子在此,就可为国为朝增添光彩。他们敬居官职而展才任事,凡他们知道应该做的事情就没有不努力去做的。不论在帝左还是帝右,都是这样的优异之士所适宜的。(他们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既不后悔也不会感到耻辱,因此他们能够处高位而不招致危险。他们不同于那些只知道进而不知后退的人,后一种人常不顾原则去获取利益而生怕有所失,为了博得千金的财产,或月俸万钟的高官厚禄,他们敢于投身风卷烈火的门中,进入火焰熊熊燃烧的危室,结果一开始就跌倒而丧失了遗留给后世的基业,有的人竟屈身绻体而丧失了正道善行,这难道不可怕吗!难道不值得引以为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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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就有灾祸相依傍,凡事都不可永远保密。墙外就埋伏有寇贼,说话不可有所失。应该审慎自己的言论,应该端正自己的行为。说话不善,行为就不正。恶鬼也会被强梁之神所捕食,“人囚径廷”(这句是原文,意思不明)。对于干坏事的人鬼神必将暗中夺其魂魄,而在明处丧其性命。不做非法的事,不干不合道义的行为。以公正为自己迎得信誉,而个人拥有的珠玉并非护身的法宝。染之过黑就会变成绀色,过蓝就会变成青色。要善于利用墨线来衡量直不直,利用水平仪来观测平不平。时机成熟了再获取,时机不到就不要去想。知道适可而止,知道满足,大概就可以免受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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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要想有所作为一定要观察时机,要想有所举动一定要把细枝末节都考虑周全。既善于把握时机而又虑事周全,那就很少有败亡的。既善于观察而又谨慎,那么福禄就会到来。从前蘧远能识别四十九种错误,颜子差不多三个月都不犯这些错误。(按:此句原文作“颜子几三月不讳”,意思不明,兹据原文姑且这样翻译。)半步半步不停地走下去,也可以达到千里之远。用小竹筐盛土不断地累进,也可以累成万仞的高山。因此说行远路从近处开始,登高山从低处开始,坚持不懈就可达到大而长久的目标,就可与世长存而永不败亡。月亮圆到如同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时,第二天的夜里就要亏缺了。木槿树由于它的枝叶而繁茂,到黄昏的时候就凋萎了。什么东西能够只增加而不减少?谁能做到有所损缺而无害?好处不要想得到太多,利益不要想捞得太大。只有居守德操的人才会害怕好处得到太多,体行真道的人才会畏惧利益捞得太大。地位太尊贵就会有各种诽谤集中而来,责任太重大就会有众人的怨恨会聚其身。地位显达的时候即使是孔子也感到忙碌而不得安宁,忠心耿耿即使如周公也会遭疑忌而处境狼狈。不要说人家小看我,在我就不可以报复。也不要说人家厚待我,在我就不可以指出他的过错。要像山那样高大而无所不有,要像谷那样空虚而无所不受。能刚能柔,才可以担负重任。能伸能顺,才可以经历危险。能智能愚,才可以期望长久。要像周庙前的金人那样,把嘴封住以谨防失言。座前要放一只渗漏的酒杯以象征永受而不满,座后应放一只容易倾斜的水杯以警惕自己盛满则覆。以上这些话要使子子孙孙都牢记不忘,作为代代相传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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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群臣又有许多人说魏史记载不实,武成帝又下令对《魏书》重新审查,魏收又对《魏书》作了一些调整改写。于是为卢同立传,反而把崔绰的事迹附在《卢同传》后,杨愔家的传,本来有“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自建立魏朝以来独此一家而已)的话,现在把这八个字改掉了。又先前书中说:“弘农华阴人”,现在改成了“自云弘农”(自己说是弘农人),以便同《王慧龙传》中“自云太原人”的说法相配合。这些都是魏收的失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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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任命魏收为开府、中书监。太上皇武成帝死,还没有发丧。在朝内的诸公认为后主高纬已经即位好几年,因此对于是否还应发布赦免天下罪犯的命令犹豫不定。诸公请魏收来向他讯问,魏收坚持认为后主对天下人仍应施恩泽,于是诸公听从了他的意见。朝廷命魏收掌管起草诏诰,并任命他为右仆射,总掌议论和监察有关吉、凶、宾、军、嘉五礼事,品位为特进。魏收奏请由赵彦深、和士开、徐之才共监五礼。魏收事先告诉了和士开,和士开对这种请求表示惊讶而以不学无术相推辞。魏收说:“天下事都由王做主,五礼大制最后没有王表态都不能决定。”于是,和士开向魏收表示感谢而答应了。魏收又邀请了许多文士来执笔起草各项礼制,而实际是由儒家学者马敬德、熊安生、权会等人具体负责制定礼制。后主武平三年魏收死。朝廷追赠他司空、尚书左仆射的官职,赐谥号为“文贞”。魏收有文集七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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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有大学问、大才干,然而心性偏狭,不能体达天命人道。看见当权的王公贵族,常常说恭维话并现出和颜悦色以讨欢心。然而他提拔和奖励后辈,却首先考虑他们的名声和德行,那些华而不实和轻率险恶之徒,即使有才能,也不加重用。当初,河间的邢子才和魏季景与魏收都以文章出名,世称“大邢小魏”,这意思是说魏收尤其俊异。魏收小邢子才十岁,邢子才常说:“佛助是同僚中的突出者。”后来魏收渐渐与邢子才争名,文高祖宣帝也贬低邢子才说:“你的才能比不上魏收。”于是,魏收越来越得志。他自己排列名次说:“人们先称温子昇、邢子才,后来又说邢子才、魏收。”然而魏收内心却认为邢才子的才能甚陋,并不赞许他。魏收的性情活泼敏捷,喜欢声乐,又善于跳胡舞。文高祖宣帝末年,他多次在东山一带同艺人们扮演猕猴戏并斗狗以为乐,文高祖宣帝却对他宠惯而不加责备。魏收的外兄博陵人崔岩曾用“双声”称他的姓名以嘲讽他说:“愚魏衰收。”魏收回答说:“面如岩石而又腥臊瘦削,是谁所生?羊下巴而狗面颊,头圆而鼻子平,如同厨房里的竹饭筐,自己浑身都是窟窿,却嘲讽别人有补丁。”魏收口辩的迅捷而又无所顾忌就像这样。他执笔撰写史书后,引起很多人对他不满。北齐灭亡的那一年,魏收的坟墓被人发掘,把他的骨头抛弃在墓外。魏收先前收养他弟弟的儿子魏仁做他的继承人,魏仁做官做到尚书膳部郎中。隋朝开皇年间,魏仁在温县令的职位上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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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北齐书卷三十九列传第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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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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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字孝徵,范阳遒人也。父莹,魏护军将军。珽神情机警,词藻遒逸,少驰令誉,为世所推。起家秘书郎,封策高第,为尚书仪曹郎中,典仪注,尝为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制《清德颂》,其文典丽,由是神武闻之。时文宣为并州刺史,署珽开府仓曹参军,神武口授珽三十六事,出而疏之,一无遗失,大为僚类所赏。时神武送魏兰陵公主出塞嫁蠕蠕,魏收赋《出塞》及《公主远嫁诗》二首,珽皆和之,大为时人传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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珽性疏率,不能廉慎守道。仓曹虽云州局,乃受山东课输,由此大有受纳,丰于财产。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诸人尝就珽宿,出山东大文绫并连珠孔雀罗等百余匹,令诸妪掷樗蒲赌之,以为戏乐。参军元景献,故尚书令元世隽子也,其妻司马庆云女,是魏孝静帝姑博陵长公主所生。珽忽迎景献妻赴席,与诸人递寝,亦以货物所致。其豪纵淫逸如此。常云:“丈夫一生不负身。”已文宣罢州,珽例应随府,规为仓局之间,致请于陈元康,元康为白,由是还任仓曹。珽又委体附参军事摄典签陆子先,并为画计,请粮之际,令子先宣教,出仓粟十车,为僚官捉送。神武亲问之,珽自言不受署,归罪子先,神武信而释之。珽出而言曰:“此丞相天缘明鉴,然实孝徵所为。”性不羁放纵,曾至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饮酒,遂藏铜叠二面。厨人请搜诸客,果于珽怀中得之,见者以为深耻。所乘老马,常称骝驹。又与寡妇王氏奸通,每人前相闻往复。裴让之与珽早狎,于众中嘲珽曰:“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十岁,犹号骝驹;一妻耳顺,尚称娘子。”于时喧然传之。后为神武中外府功曹,神武宴僚属,于坐失金叵罗,窦泰令饮酒者皆脱帽,于珽髻上得之,神武不能罪也。后为秘书丞,领舍人,事文襄。州客至,请卖《华林遍略》。文襄多集书人,一日一夜写毕,退其本曰:“不须也。”珽以《遍略》数帙质钱樗蒲,文襄杖之四十。又与令史李双、仓督成祖等作晋州启,请粟三千石,代功曹参军赵彦深宣神武教,给城局参军。事过典签高景略,疑其定不实,密以问彦深,彦深答都无此事,遂被推检,珽即引伏。神武大怒,决鞭二百,配甲坊,加钳,其榖倍徵。未及科,会并州定国寺新成,神武谓陈元康、温子昇曰:“昔作《芒山寺碑》文,时称妙绝,今《定国寺碑》当使谁作词也?”元康因荐珽才学,并解鲜卑语。乃给笔札就禁所具草。二日内成,其文甚丽。神武以其工而且速,特恕不问,然犹免官,散参相府。文襄嗣事,以为功曹参军。及文襄遇害,元康被伤创重,倩珽作书属家累事,并云:“祖喜边有少许物,宜早索取。”珽乃不通此书,唤祖喜私问,得金二十五铤,唯与喜二铤,余尽自入己。盗元康家书数千卷。祖喜怀恨,遂告元康二弟叔谌、季璩等。叔谌以语杨愔,愔嚬眉答曰:“恐不益亡者。”因此得停。文宣作相,珽拟补令史十余人,皆有受纳,据法处绞,上寻舍之。又盗官《遍略》一部。事发,文宣付从事中郎王士雅推检,并书与平阳公淹,令录珽付禁,勿令越逸。淹遣田曹参军孙子宽往唤,珽受命,便尔私逃。黄门郎高德正副留台事,谋云:“珽自知有犯,惊窜是常,但宣一命向秘书,称“奉并州约束须《五经》三部,仰丞亲检校催遣”,如此则珽意安,夜当还宅,然后掩取。珽果如德正图,遂还宅。薄晚,就家掩之,缚珽送廷尉。据犯枉法处绞刑。文宣以珽伏事先世,讽所司命特宽其罚,遂奏免死除名。天保元年,复被召从驾,依除免例,参于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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珽天性聪明,事无难学,凡诸伎艺,莫不措怀,文章之外,又善音律,解四夷语及阴阳占候,医药之术尤是所长。文高祖宣帝虽嫌其数犯宪,而爱其才伎,令直中书省,掌诏诰。珽通密状,列中书侍郎陆元规,敕令裴英推问,元规以应对忤旨,被配甲坊。除珽尚药丞,寻迁典御。又奏造胡桃油,复为割截免官。文宣每见之,常呼为贼。文宣崩,普选劳旧,除为章武太守。会杨愔等诛,不之官,授著作郎。数上密启,为孝昭所忿,敕中书门下二省断珽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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珽善为胡桃油以涂画,乃进之长广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徵梦殿下乘龙上天”。王谓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是为武成皇帝,擢拜中书侍郎。帝于后园使珽弹琵琶,和士开胡舞,各赏物百段。士开忌之,出为安德太守,转齐郡太守,以母老乞还侍养,诏许之。会江南使人来聘,为中劳使。寻为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掌诏诰。初珽于乾明、皇建之时,知武成阴有大志,遂深自结纳,曲相祗奉。武成于天保世频被责,心常衔之。珽至是希旨,上书请追尊太祖献武皇帝为神武,高祖文宣皇帝改为威宗景烈皇帝,以悦武成,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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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皇后爱少子东平王俨,愿以为嗣,武成以后主体正居长,难于移易。珽私于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二,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求策焉。珽曰:“宜说主上,云襄、宣、昭帝子俱不得立,今宜命皇太子早践大位,以定君臣。若事成,中宫少主皆德君,此万全计也。君此且微说,令主上粗解,珽当自外上表论之。”士开许诺。因有彗星出,太史奏云除旧布新之徵。珽于是上书,言:“陛下虽为天子,未是极贵。按《春秋元命苞》云:‘乙酉之岁,除旧革政。’今年太岁乙酉,宜传位东宫,令君臣之分早定,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献文禅子故事。帝从之。由是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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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重二宫,遂志于宰相。先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乃疏侍中尚书令赵彦深、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惧不敢通,其事颇泄,彦深等先诣帝自陈。帝大怒,执珽诘曰:“何故毁我士开?”珽因厉声曰:“臣由士开得进,本无欲毁之意,陛下今既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士开、文遥、彦深等专弄威权,控制朝廷,与吏部尚书尉瑾内外交通,共为表里,卖官鬻狱,政以贿成,天下歌谣。若为有识所知,安可闻于四裔!陛下不以为意,臣恐大齐之业隳矣。”帝曰:“尔乃诽谤我!”珽曰:“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帝曰:“我以其俭饿,故收养之。”珽曰:“何不开仓赈给,乃买取将入后宫乎?”帝益怒,以刀环筑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大呼曰:“不杀臣,陛下得名,杀臣,臣得名。若欲得名,莫杀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少获宽放。珽又曰:“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知可如何?”帝又怒曰:“尔自作范增,以我为项羽邪!”珽曰:“项羽人身亦何由可及,但天命不至耳。项羽布衣,率乌合众,五年而成霸王业。陛下借父兄资,财得至此,臣以项羽未易可轻。臣何止方于范增,纵张良亦不能及。张良身传太子,犹因四皓,方定汉嗣。臣位非辅弼,疏外之人,竭力尽忠,劝陛下禅位,使陛下尊为太上,子居宸扆,于己及子,俱保休祚。蕞尔张良,何足可数。”帝愈恚,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且言,无所屈挠。乃鞭二百,配甲坊,寻徙于光州。刺史李祖勋遇之甚厚。别驾张奉礼希大臣意,上言:“珽虽为流囚,常与刺史对坐。”敕报曰:“牢掌。”奉礼曰:“牢者,地牢也。”乃为深坑,置诸内,苦加防禁,桎梏不离其身,家人亲戚不得临视。夜中以芜菁子烛熏眼,因此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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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崩,后主忆之,就除海州刺史。是时陆令萱外干朝政,其子穆提婆爱幸。珽乃遗陆媪弟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深沉,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耶?”和土开亦以珽能决大事,欲以为谋主,故弃除旧怨,虚心待之。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其子皆不得立,今至尊犹在帝位者,实由祖孝徵。此人有大功,宜报重恩。孝徵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真可凭仗。且其双盲,必无反意,请唤取问其谋计。”从之,入为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死后,仍说陆媪出彦深,以珽为侍中。在晋阳,通密启请诛琅邪王。其计既行,渐被任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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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太后之被幽也,珽欲以陆媪为太后,撰魏帝皇太后故事,为太姬言之。谓人曰:“太姬虽云妇人,寔是雄榤,女娲已来无有也。”太姬亦称珽为国师、国宝。由是拜尚书左仆射,监国史,加特进,入文林馆,总监撰书,对燕郡公,食太原郡干,给兵七十人。所住宅在义井坊,旁拓邻居,大事修筑,陆媪自往案行。势倾朝野。斛律光甚恶之,遥见窃骂云:“多事乞索小人,欲行何计数!”常谓诸将云:“边境消息,处分兵马,赵令尝与吾等参论之。盲人掌机密来,全不共我辈语,止恐悞他国家事。”又珽颇闻其言,因其女皇后无宠,以谣言闻上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令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问珽,珽证实。又说谣云:“高山崩,槲树举,盲老翁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语”珽并云“肓老翁是臣”,云与国同忧戚,劝上行,语“其多事老母,似道女侍中陆氏”。帝以问韩长鸾、穆提婆,并令高元海、段士良密议之,众人未从。因光府参军封士让启告光反,遂灭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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珽又附陆媪,求为领军,后主许之。诏须覆奏,取侍中斛律孝卿署名。孝卿密告高元海,元海语侯吕芬、穆提婆云:“孝徵汉儿,两眼又不见物,岂合作领军也。”明旦面奏,具陈珽不合之状,并书珽与广宁王孝珩交结,无大臣体。珽亦求面见,帝令引入。珽自分疏,并云与元海素相嫌,必是元海谮臣。帝弱颜不能讳,曰:“然。”珽列元海共司农卿尹子华、太府少卿李叔元、平准令张叔略等结朋树党。遂除子华仁州刺史,叔元襄城郡太守,叔略南营州录事参军。陆媪又唱和之,复除元海郑州刺史。珽自是专主机衡,总和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皆得显位。后主亦令中要数人扶侍出入,着纱帽直至永巷,出万春门向圣寿堂,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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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和士开执事以来,政体隳坏,珽推崇高望,官人称职,内外称美。复欲增损政务,沙汰人物。始奏罢京畿府,并于领军,事连百姓,皆归郡县。宿卫都督等号位从旧官名,文武章服并依故事。又欲黜诸阉竖及群小辈,推诚朝廷,为致治之方,陆媪、穆提婆议颇同异。珽乃讽御史中丞丽伯侓令劾主书王子冲纳贿,知其事连穆提婆,欲使赃罪相及,望因此坐,并及陆媪。犹恐后主溺于近习,欲因后党为援,请以皇后兄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徵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为御史中丞。陆媪闻而怀怒,百方排毁,即出君瑜为金紫光禄大夫,解中领军,君璧还镇梁州。皇后之废,颇亦由此。王子冲释而不问。珽日益以疏,又诸宦者更共谮毁之,无所不至。后主问诸太姬,悯默不对,及三问,乃下床拜曰:“老婢合死,本见和士开道孝徵多才博学,言为善人,故举之。比来看之,极是罪过,人实难知。老婢合死。”后主令韩长鸾检案,得其诈出敕受赐十余事,以前与其重誓不杀,遂解珽侍中、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珽求见后主,韩长鸾积嫌于珽,遣人推出柏阁。珽固求面见,坐不肯行。长鸾乃令军士牵曳而出,立珽于朝堂,大加诮责。上道后,令追还,解其开府仪同、郡公,直为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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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州,会有陈寇,百姓多反。珽不关城门,守埤者皆令下城静坐,街巷禁断行人,鸡犬不听鸣状。贼无所闻见,不测所以,疑惑人走城空,不设警备。珽忽然令大叫,鼓噪聒天,贼大惊,登时走散。后复结阵向城,珽乘马自出,令录事参军王君植率兵马,仍亲临战。贼先闻其盲,谓为不能拒抗。忽见亲在戎行,弯弧纵镝,相与惊怪,畏之而罢。时穆提婆憾之不已,欲令城陷没贼,虽知危急,不遣救援。珽且战且守十余日,贼竟奔走,城卒保全。卒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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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62815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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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字孝征,范阳郡遒县人。父亲祖莹,官至北魏护军将军。祖珽聪慧机智,文章既有力度,又能文采,小时候便美名远扬,受到世人称赞。初任秘书郎,经过策试,获得高第,任尚书仪曹郎中,掌管仪注。他曾替冀州刺史万俟受洛撰写《清德颂》,文辞雅正华丽,因此神武帝高欢才听说有祖珽这么一个人。当时文高祖宣帝高洋任并州刺史,委任祖珽作他的仓曹参军,神武帝曾向祖珽口头叙述三十六件事,祖珽出去后,把这些事记录下来,没有一件事被遗漏,深受同僚们的赞誉。当时神武帝护送魏兰陵公主到漠北嫁给蠕蠕首领以和亲,魏收写了《出塞》和《公主远嫁诗》两首,祖珽和了两首,被当时人广为传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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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性格疏忽轻率,不能廉洁谨慎正直行事。仓曹虽然只不过是州一级的小机构,但却负责接管恒山以东各州交纳的赋税,祖珽因此大肆贪污,家里财产很多。祖珽又通晓弹奏琵琶,能谱写新曲目,召集城中年轻人唱歌跳舞,寻找作乐,并聚集到娼妓家中玩。他与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人凑在一起,迷恋音乐女色。这帮人曾到祖珽家中过夜,祖珽拿出山东产的大文绫和连珠孔雀罗等精美的丝织品一百多匹作赌资,让几位妇女掷樗蒲赌博,以便游戏取乐。参军元景献,是已故尚书令元世隽的儿子,他的妻子是司马庆云的女儿,是魏孝静帝的姑姑博陵长公主所生。祖珽忽然间把元景献的妻子接到宴会上,并与众人轮流睡觉,也是他用财物招诱来的。他就是这样骄奢淫逸。他常说:“大丈夫一辈子不应该亏了自己。”不久文高祖宣帝被免去并州刺史的职务,祖珽按例应随府改任他职,他想继续作仓曹参军,让陈元康代他求情,陈元康把他的想法给文高祖宣帝说了,因此他得以再任仓曹参军。祖珽又倾身巴结参军事、代理典签陆子先,并给陆子先出了一个主意,在发放粮食的时候,让陆子先假传文高祖宣帝的命令,盗取十车仓库中的粟米,被同僚抓获送交官府。祖珽自称没有接到过文高祖宣帝签过名的命令,把罪责推给陆子先,神武帝相信他的话,便将他放了。祖珽出来后便说:“这位丞相天生就明察秋毫,不过这次的事确实是我祖孝征干的。”他生性放荡不羁,有一次到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喝酒,席间偷藏了两只铜碟子,厨师请将来客挨个搜一下,结果在祖珽怀中查了出来,在场的人都认为这是很大的耻辱。他常把自己乘坐的老马称作宝马,又和一个姓王的寡妇私通,常在人面前相互往来。裴让之早就同祖珽很亲昵,在大庭广众中取笑祖珽说:“你怎么这样奇怪,一匹十岁的老马,你却称作宝马;妻子已六十岁了,你竟叫作娘子。”这话一时众口相传。后祖珽任神武帝中外府功曹,神武帝宴请属官,席间丢失了一只金叵罗,窦泰让喝酒的人都取下帽子检查,在祖珽的发髻上找到了那只金叵罗,神武帝也不能就此问他的罪。后来祖珽任秘书丞,代理舍人的职责,侍奉文襄帝高澄。有一客商来,要卖一部《华林遍略》。文襄帝召集很多抄书手,一天一夜便抄了一部,把原本退还给那位客商说:“我不要了。”祖珽却在《华林遍略》中抽出几本拿到当铺换了钱去赌博,文襄帝打了他四十棍。祖珽又同令史李双、仓督成祖等人伪造晋州送来的信函,请给三千石粟,代替功曹参军赵彦深宣布神武帝的命令,把粟支给城局参军。这事通过典签高景略那儿,高景略怀疑其中肯定有诈,暗中询问赵彦深,赵彦深回答说根本没有这种事,因此受到审查,祖珽当即招供。神武帝大怒,做出判决,给祖珽两百鞭子,配送造甲的作坊,还要加上镣铐,被盗取的谷物加倍偿还。还未执刑,恰遇并州定国寺刚建成,神武帝对陈元康、温子升说:“先前撰写的《芒山寺碑》碑文,当时号称最妙,现在《定国寺碑》该让谁来撰写呢?”于是,陈元康推荐祖珽有文才学识,并且通晓鲜卑话。于是把纸笔送到囚禁祖珽的地方,让他撰写。祖珽在两天内写成,文辞华美。神武帝因他写得又好又快,特加宽恕,不再问罪,但还是免去他的官职,无职参议相府事。文襄帝继任丞相后,任祖珽为功曹参军。后文襄帝遇害的时候,陈元康受重伤,请祖珽帮他写封信,向家属吩咐一些事,信中还说:“祖喜那儿还有点东西,你们应早一点去向他要。”祖珽没把这封信交出去,而是把祖喜叫来,私下里盘问,得二十五锭金子,他只给祖喜留下两锭,其余的全部据为已有。他还偷了陈元康家中几千卷书。祖喜怀恨在心,便将这些事告诉了陈元康的弟弟陈叔谌、陈季琚等二人。陈叔谌把情况向杨愔讲了,杨愔皱着眉头回答说:“这事捅出去恐怕对死者也没有好处。”因此才没闹下去。文高祖宣帝作丞相时,祖珽负责选十多个人作令史,都分别向他们索取了贿赂,按照法律应处以绞刑,文高祖宣帝不久又将他放了。祖珽又把公家一部《华林遍略》给偷了,这事被发觉后,文高祖宣帝交给从事中郎王士雅审查,并给平阳公高淹写了一封信,让他逮捕祖珽,把他看押起来,不要让他逃了。高淹派田曹参军孙子宽去叫祖珽,祖珽接到命令后,趁机溜走。黄门郎高德正为留台副手,他定计说:“祖珽自己知道有罪,惊惧逃窜,是人之常情,只需向秘书省再次送去一道命令,说接到并州的指令,要三部《五经》,希望秘书丞亲自检核校对,督促尽快发书。这样,祖珽心中就会安定,夜里当回到家中,然后乘其不备,前往搜捕。”祖珽果然像高德正谋划的那样,回到家中。傍晚,突然到他家捕捉,把祖珽捆绑起来送给廷尉。根据他犯的枉法之罪,应判处绞刑,文高祖宣帝因祖珽曾服侍前朝,告诉有关机构,让特地放宽对祖珽的处罚,于是上奏朝廷,免除他的死刑,罢去一切官职。天保元年,又被征召。让他随驾,按被免除官职的惯例,到晋阳参见文高祖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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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天性聪明,什么事很容易就学会了,各种技艺,他没有不留心的,除了写一手好文章外,又擅长音乐律理,懂得四方少数民族的语言及阴阳占卜,特别精通医术。文高祖宣帝虽讨厌他多次犯法,但爱他的才技,命令他到中书省做事,掌管诏诰。祖珽向文高祖宣帝送交了一份密状,陈述中书侍郎陆元规的罪行,文高祖宣帝命令裴英审问,陆元规在回答问题时冒犯了文高祖宣帝,被发配到造甲的作坊。任命祖珽为尚药丞,不久,升任典御。他又上奏,请制造胡桃油,又因私留公家物资,被免去官职。文高祖宣帝每次见到他,都把他叫作贼。文高祖宣帝逝世,朝廷将文高祖宣帝时有勋劳的旧臣都授以官职,祖珽被任命为章武郡太守。刚好碰上杨愔被杀事件,祖珽没有到任,被任命为著作郎。他多次递交密信,受到孝昭帝高演的痛恨,命令中书省和门下省禁止呈交祖珽的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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