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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酷爱骑射围猎,不管天气冷热,都要经常举行。围猎时的法规、纪律非常严厉,如果有一只鹿从围中逃出,就要有好几个人因而丢掉性命。一次有一个兵士,见到猛兽冲来,吓得拔腿便跑。尔朱荣对他说:“你想逃命吗?”马上将他斩首。从此之后军士参加围猎,就像上了战场一样。又有一次见到一只猛兽被困在深谷当中,就让周围的军士多穿几层衣服,空手去擒拿这只猛兽,不准让它受到伤损。结果一连死了好几个人,才把这只猛兽擒住。尔朱荣把这种行为当成乐趣。围猎时军士围成圈子,缓慢前进,前面有障碍、危险,都不准避开。他的部下为此吃了很多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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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元天穆有一次婉转地规劝尔朱荣,吹捧他的功勋业绩。建议他应该调理政事、爱惜士卒。尔朱荣一听,就挥起胳膊对元天穆说:“当年胡太后是个女流之辈,自己行为又不端正。在这样的情况下另行推举拥戴一名天子,这是身为人臣应当做的事情。葛荣那些人,本来就是奴隶出身,趁着时局不稳造起反来,就好像奴隶趁看管不严偷跑了一样,抓回来就算完事了。近来承蒙国家给我极大的荣誉、地位,但还没有能统一天下,今天怎么就能谈得上功勋业绩呢?前不久又听说朝中官员仍然行为放纵,不加检点,因此今年秋天打算和老兄一起检阅军队,到嵩山周围的原野上进行围猎演习,让那些贪赃枉法、行为不端的朝中贵人们,都到围猎的圈子里面徒手捉拿老虎。然后兵出鲁阳,横扫荆、楚地区,把那些不开化的蛮族统统抓来,送到北边,充实六镇的人口。军队返回的时候,顺便再讨平汾河沿岸的胡人。是年选拔操练精锐骑兵,分路开往江、淮流城。梁朝皇帝萧衍如果投降,就替他讨一个万户侯的爵位;要不是投降,就直接差遣几千骑兵,过江把他抓回来。等到天下已经统一、四方没有战乱,然后再和老兄一同簇拥着天子巡视各地,观察风土人情,推广政令教化。像这样才能称得上是功勋。现在如果中止围猎,军士就会情绪松懈、武艺废弛,以后怎么能再靠他们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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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尔朱荣看见境内已经没有战事,就派人向孝庄帝上奏说:“参军许周建议臣九锡之礼,臣讨厌他说这样的话,已经把他打发走了。”此时尔朱荣实际上很盼望得到九锡的殊礼,所以把这个意思暗示给北魏朝廷。孝庄帝其实也不想满足他的要求,因而假装不明白,称赞尔朱荣的忠心。尔朱荣见到孝庄帝年纪已经长大,聪明机智,为很多人所归心,就打算把他引到自己的身边,使他一举一动都能由自己控制。每次喝醉时都谈到,将要入京拥戴着天子,拜谒北魏先代皇帝陵墓之后,一同回到山西北部的恒州、朔州地区。而侍中朱元龙也向尚书省索要孝文帝太和年间由平城迁都洛阳的有关制度典故,这样迁都的传闻再次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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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于是临时打算去京城洛阳,说是要探望将要分娩的尔朱皇后。孝庄帝想起两年前河阳发生的事情,担心最终将自身难保,就和城阳王元徽、侍中杨侃、李彧、尚书右仆射元罗一同商量,这几个人都劝孝庄帝趁机先下手刺杀尔朱荣。只有胶东侯李侃晞、济阴王元晖业说尔朱荣如果前来,必定有防备,恐怕难以算计他。又有人主张先杀掉尔朱荣在朝的党羽,然后发兵抵御。孝庄帝心中迟疑未定,而这时说城中的人都已预感到情况不妙,心怀恐惧,中书侍郎邢子才等一些人已经为躲避灾祸向东逃出了洛阳。于是,尔朱荣一一给朝中官员写信,希望他们留在京城。中书舍人温子升把收到的信呈送给孝庄帝。孝庄帝一直盼望尔朱荣不要来,等看到信,知道尔朱荣一定会来,神色非常不高兴。武卫将军奚毅曾经在孝庄帝即位之初往来传递消息,孝庄帝常常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但又考虑到他和尔朱荣有亲戚关系,不敢向他吐露真实的心情。”奚毅说:“如果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变,臣宁可为陛下尽节死难,也绝不会去侍奉契胡人。”孝庄帝说:“我担保天柱大将军没有不轨的意图,但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一片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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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三年八月,尔朱荣率领着四五千骑兵,从并州出发向京城开来。当时的人都说尔朱荣要谋反,又说天子一定会准备对付他。九月初,尔朱荣抵达京城。有人向他报告说,孝庄帝正在密谋对付他。尔朱荣就把听到的情况原原本本上奏。孝庄帝说:“外边的人也传说大王想谋害我。这类话难道能信以为真吗?”于是尔朱荣就不再有疑心,每次入宫拜见孝庄帝,随从的人不过几十,又都不带兵器。孝庄帝因而想中止刺杀计划,城阳王元徽说:“就算他不想谋反,又怎么能忍耐呢?”何况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谋反呢?”另外当时北边地方的人语音不标准,把“尔朱”往往说成“人主”。孝庄帝又听说尔朱荣在北边自称,我姓人主。在此之前,有一个长尾巴的彗星从中台一带出现,扫过大角星。恒州人高荣祖颇通晓天文,尔朱荣就问他:“这是什么征兆呢?”高荣祖回答说:“这是除旧布新的征兆。过去长尾巴的彗星扫过大角星,秦朝就因此而灭亡了。”尔朱荣听了以后非常高兴。尔朱荣的部属,行台郎中李显和有一次曾对人说:“天柱大将军到了京城,哪能不给九锡之礼,怎么还用得着大王本人自己索取呢?这也是天子太不会见机行事了!”都督郭罗察说:“今年连禅位的诏书也可以写出来,岂但九锡之礼呢?”参军褚光说:“听人说并州城头上有紫气出现,还怕天柱大将军不会上应天象吗?尔朱荣的部下都对孝庄帝左右的人,常加凌辱,根本没有顾忌害怕,因此上面这些话都传到孝庄帝耳朵里。奚毅又入宫拜见,请求单独谈话。孝庄帝就走下明光殿同他讲话。又怀疑他会站在尔朱荣一边,不告诉他实情。等到完全了解了奚毅的一片赤诚,才召来城阳王元徽以及杨侃、李彧,告诉他奚毅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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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小女儿嫁给了孝庄帝哥哥的儿子陈留王,小名叫伽邪的。尔朱荣曾经指着他对人说:“我最终一定会得到这个女婿的助力。”城阳王元徽又上奏说:“尔朱荣害怕陛下最终会成为他篡位的障碍,如果要立太子,一定会为自己的目的立年幼的皇子。万一皇后没有生太子,就要拥立陈留王以暂时安抚天下。”同时陈述了尔朱荣指着陈留王说的那些话。孝庄帝既已有了图谋尔朱荣的意图,有一次夜里梦见手里拿着一把刀自残,砍掉了自己的十个手指,但都不觉得痛。醒来以后觉得不吉利,就告诉了城阳王元徽和杨侃。元徽解释这个梦说:“一旦手被蝮蛇咬了,真正的壮士就会砍掉自己的手腕。割指头和砍手腕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去掉病患,是吉祥的事情。”听到的人都认为他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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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元天穆也到了京城,孝庄帝亲自前去迎接。尔朱荣和元天穆一同随从孝庄帝到了西林园宴饮射箭。于是,尔朱荣上奏说:“近年以来,侍从御驾的官员都荒废了武艺,陛下应该带五百人骑马出去打猎,顺便处理地方上的诉讼案件。”先前奚毅曾经报告尔朱荣将要趁打猎之机挟持天子迁都。至此,他的话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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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八日,孝庄帝召见中书舍人温子升,告诉他刺杀尔朱荣的计划,并且向他询问历史上王允刺杀董卓的经过。温子升把那段历史作了详细的报告,孝庄帝说:“要是当时王允马上赦免凉州董卓的部曲,一定不会死于后来的混乱局面。”说完之后沉默了半天,又对温子升说:“我的情形处境,你都是知道的。就算死也一定要这样做,何况肯定不会死!我宁可像三国时曹魏的高贵乡公那样与权臣抗争以致捐躯,也不愿意像继位的常道乡公那样忍受屈辱、苟且偷生。”孝庄帝认为杀掉尔朱荣、元天穆之后,马上宣布赦免他的党羽,这些人就不会发动叛乱。应诏王道习说:“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这几个人近来因尔朱荣的缘故被委托重用,完全了解朝廷内外的虚实情况,我认为不应该留下他们的性命。”城阳王元徽和杨侃说:“如果尔朱世隆得不到保全,那样尔朱仲远、尔朱天光这些人怎么会有来降附的道理呢?”孝庄帝也认为如此,就不再有杀掉尔朱世隆等人的打算。城阳王说:“尔朱荣多次外出征伐,腰里总是佩带着钢刀,说不定凶恶本性发作起来会伤害周围的人。到行动的时候,希望下陛离开现场。”于是就让杨侃等十几个人埋伏在明光殿东面。这一天,尔朱荣与元天穆一同入宫,坐下来吃东西还没吃完,就起身出去了。杨侃等人从东面的台阶奔上明光殿,见尔朱荣和元天穆已经走到了殿外的庭院当中,刺杀行动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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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是孝庄帝的忌日,二十日是尔朱荣的忌日,二十一日,尔朱荣进宫只停留了片刻,就到陈留王家里去了,在那里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此后尔朱荣自称得了病,好几天没有进宫。孝庄帝的计划颇有些泄露,尔朱世隆等人把听到的风声报告了尔朱荣。尔朱荣看不起孝庄帝,不认为他会对自己下手。参与孝庄帝计划的人都害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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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清晨,尔朱荣与元天穆一同入宫,这一天想要任免一批重要官吏。孝庄帝在明光殿的东墙边西向而坐,尔朱荣和元天穆都在孝庄帝所坐床西北方向的小床上面南而坐。城阳王元徽走进殿来,刚拜了一拜,尔朱荣就看见光禄卿鲁安等人拿着刀从东门冲进来,就奔向孝庄帝的御帝,孝庄帝拔出佩带的千牛刀迎面刺去,亲手杀死了尔朱荣。尔朱荣死时三十八岁。死时他手里拿的手板被呈交上来,上面有几份启奏,内容都是孝庄帝左右侍从或去或留的名单,凡不是尔朱荣心腹的人,都在逐出之列。孝庄帝说:“这小子!要是让他活过今天,以后就没有办法制服他了。”元天穆和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也同时被杀。于是宫内宫外的人欢呼叫嚷,声音很快传遍了京城。不久孝庄帝发布了大赦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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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虽然大权在握,威名远扬,可是平时的行为举止粗放轻浮。以骑马射箭作为自己的专门特长,每次入宫朝见皇帝,也不做别的事情,只进行表演上马下马的骑术游戏。在西林园宴饮射箭,都一定要请皇后出来观看,并同时召集诸王的王妃、公主,共同坐在一堂之上。每当见到天子射中目标,尔朱荣就自己手舞足蹈起来,大嚷大叫。文武百官都跟着他起舞,以至于王妃、公主这些妇女,也不免跟着他跳起来。到了酒喝得半醉,头晕耳热之际,尔朱荣一定要正襟危坐,唱起北边游牧民族的歌曲,诸如《树梨曲》《普梨曲》之类。看到临淮王元彧神态从容不迫、温文尔雅,喜欢闲适、清静,就强迫他跳敕勒族的舞蹈。傍晚宴会结束,准备回去的时候,就与左右侍从一起手拉着手,跳跃跺脚,唱着《回波乐》的曲子跳出门去。尔朱荣性情十分严酷残暴,喜怒无常,弓箭刀槊总是不离手,一旦对谁发起脾气,顺手就抓起手里的兵器对他加以残害,所以左右侍从总是怀有随时可能丧命的恐惧。有一次正打算出去打猎,有一个人前来陈事情,啰唆起来说个没完。尔朱荣发起脾气来,一箭就把他射死了。还有一次看见两个和尚同骑一匹马,尔朱荣就把他们叫过来,勒令两个人用头相顶角力。两个人力气用光,累得不能动弹,又让旁边的人抓着他们的头互相碰撞,直到把他们撞死才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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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北魏节闵帝元恭初年,尔朱世隆等人掌握了朝廷大权,于是颁诏追赠尔朱荣假黄钺、相国、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头衔,追封晋王,追加九锡殊礼,赐给九旒銮辂、武贲班剑三百人、辒辌车,丧礼按西晋太宰、安平献王司马孚的规格行事,谥号称为武。又诏令百官商议尔朱荣配享北魏前代皇帝灵位的有关事宜。司直刘季明说:“如果让晋王配享孝庄帝,可是他对孝庄帝却不能始终保持臣节。从这一点来看,就没有哪位皇帝可以让他去配享。”尔朱世隆沉下脸来说:“难道你可以去配享吗?”刘季明说:“下官既然参与了商议这件事的行列,所以才根据实际情理发言。要是不合上面的意旨,那么要杀要砍悉听尊便。”在场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可是刘季明却泰然自若。由于尔朱世隆坚持要让尔朱荣配享,于是决定让尔朱荣去配享孝文帝的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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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说:北魏王朝自从宣武帝元恪即位以后,政治上开始渐渐衰败。到孝明帝以幼儿的身份继承皇位,胡太后临朝听政,开始是于忠专权恣横,随后又是元叉把持朝纲,做官的都肆无忌惮地大行聚敛,有权的也穷凶极恶地搜刮百姓。于是境内各地群情骚动,已经出现变乱的迹象。及至胡太后再度掌权之后,公开在朝廷中淫乱,北魏王朝灭亡的迹象,到此已达到顶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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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以武将的身份,凭借着部众的威势,遇到朝廷内外政治暴虐,人神共愤,于是立下拯危扶弊的志向,打算建立救主除恶的功勋。等到他活捉葛荣,诛杀元颢,擒斩邢杲,剿灭韩娄,万俟丑奴、萧宝夤的首级都挂在洛阳的马市,看来尔朱荣立下的功绩,的确相当卓著了。但他一开始就有非分的野心,企图找机会篡取皇位,最后导致胡太后和她所立的小皇帝,都被扔进河里淹死,朝廷的百官公卿,都在河阴惨遭屠杀,这就是尔朱荣最后获罪于人和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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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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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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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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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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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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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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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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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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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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