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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王者外宁必有内忧,盖为不勤修政故也。伏惟陛下弃之度外,无以绝域未平为念。但当敕边兵谨守备,蓄锐以待敌,待其自至,然后击之,此李牧所以制匈奴也。当今所要者,莫若令边城警守备,远斥候,聚军实,蓄威武。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寇无所得。自然贼深入必有颠踬之虑,浅入必无虏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二虏不击而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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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又请废安东,复高氏为君长,停江南之转输,慰河北之劳弊,数年之后,可以安人富国。事虽不行,识者是之。寻检校纳言,兼右肃政台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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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初,突厥侵掠赵、定等州,命仁杰为河北道元帅,以便宜从事。突厥尽杀所掠男女万余人,从五回道而去。仁杰总兵十万追之不及。便制仁杰河北道安抚大使。时河朔人庶,多为突厥逼胁,贼退后惧诛,又多逃匿。仁杰上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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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朝廷议者,以为契丹作梗,始明人之逆顺,或因迫胁,或有愿从,或受伪官,或为招慰,或兼外贼,或是土人,迹虽不同,心则无别。诚以山东雄猛,由来重气,一顾之势,至死不回。近缘军机,调发伤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剔屋卖田,人不为售,内顾生计,四壁皆空。重以官典侵渔,因事而起,取其髓脑,会无心愧。修筑池城,缮造兵甲,州县役使,十倍军机。官司不矜,期之必取,枷杖之下,痛切肌肤。事迫情危,不循礼义,愁苦之地,不乐其生。有利则归,且图赊死,此乃君子之愧辱,小人之常行。人犹水也,壅之则为泉,疏之则为川,通塞随流,岂有常性。昔董卓之乱,神器播迁,及卓被诛,部曲无赦,事穷变起,毒害生人,京室丘墟,化为禾黍。此由恩不普洽,失在机先。臣一读此书,未尝不废卷叹息。今以负罪之伍,必不在家,露宿草行,潜窜山泽。赦之则出,不赦则狂,山东群盗,缘兹聚结。臣以边尘暂起,不足为忧,中土不安,以此为事。臣闻持大国者不可以小道,理事广者不可以细分。人主恢弘,不拘常法,罪之则众情恐惧,恕之则反侧自安。伏愿曲赦河北诸州,一无所问。自然人神道畅,率土欢心,诸军凯旋,得无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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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从之。军还,授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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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三年,则天幸三阳宫,王公百僚咸经侍从,唯仁杰特赐宅一区,当时恩宠无比。是岁六月,左玉钤卫大将军李楷固、右武威卫将军骆务整讨契丹余众,擒之,献俘于含枢殿。则天大悦,特赐楷固姓武氏。楷固、务整,并契丹李尽忠之别帅也。初,尽忠之作乱,楷固等屡率兵以陷官军,后兵败来降,有司断以极法。仁杰议以为楷固等并有骁将之才,若恕其死,必能感恩效节。又奏请授其官爵,委以专征。制并从之。及楷固等凯旋,则天召仁杰预宴,因举觞亲劝,归赏于仁杰。授楷固左玉钤卫大将军,赐爵燕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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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天又将造大像,用功数百万,令天下僧尼每日人出一钱,以助成之。仁杰上疏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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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群生迷谬,溺丧无归,欲令像教兼行,睹相生善。非为塔庙必欲崇奢,岂令僧尼皆须檀施?得筏尚舍,而况其余。今之伽蓝,制过宫阙,穷奢极壮,画绩尽工,宝珠殚于缀饰,瑰材竭于轮奂。工不使鬼,止在役人,物不天来,终须地出,不损百姓,将何以求?生之有时,用之无度,编户所奉,常若不充,痛切肌肤,不辞棰楚。游僧一说,矫陈祸福,翦发解衣,仍惭其少。亦有离间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纳妻,谓无彼我。皆托佛法,诖误生人。里陌动有经坊,阛阓亦立精舍。化诱倍急,切于官征;法事所须,严于制敕。膏腴美业,倍取其多;水碾庄园,数亦非少。逃丁避罪,并集法门,无名之僧,凡有几万,都下检括,已得数千。且一夫不耕,犹受其弊,浮食者众,又劫人财。臣每思惟,实所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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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在江表,像法盛兴,梁武、简文,舍施无限。及其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列刹盈衢,无救危亡之祸;缁衣蔽路,岂有勤王之师!比年已来,风尘屡扰,水旱不节,征役稍繁。家业先空,疮痍未复,此时兴役,力所未堪。伏惟圣朝,功德无量,何必要营大像,而以劳费为名。虽敛僧钱,百未支一。尊容既广,不可露居,覆以百层,尚忧未遍,自余廊庑,不得全无。又云不损国财,不伤百姓,以此事主,可谓尽忠?臣今思惟,兼采众议,咸以为如来设教,以慈悲为主,下济群品,应是本心,岂欲劳人,以存虚饰。当今有事,边境未宁,宜宽征镇之徭,省不急之费。设令雇作,皆以利趋,既失田时,自然弃本。今不树稼,来岁必饥,役在其中,难以取给。况无官助,义无得成,若费官财,又尽人力,一隅有难,将何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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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天乃罢其役。是岁九月,病卒,则天为之举哀,废朝三日,赠文昌右相,谥曰文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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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常以举贤为意,其所引拔桓彦范、敬晖、窦怀贞、姚崇等,至公卿者数十人。初,则天尝问仁杰曰:“朕要一好汉任使,有乎?”仁杰曰:“陛下作何任使?”则天曰:“朕欲待以将相。”对曰:“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资历,则今之宰臣李峤、苏味道亦足为文吏矣。岂非文士龌龊,思得奇才用之,以成天下之务者乎?”则天悦曰:“此朕心也。”仁杰曰:“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真宰相才也。且久不遇,若用之,必尽节于国家矣。”则天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求贤,仁杰曰:“臣前言张柬之,犹未用也。”则天曰:“已迁之矣。”对曰:“臣荐之为相,今为洛州司马,非用之也。”又迁为秋官侍郎,后竟召为相。柬之果能兴复中宗,盖仁杰之推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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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尝为魏州刺史,人吏为立生祠。及去职,其子景晖为魏州司马功参军,颇贪暴,为人所恶,乃毁仁杰之祠。长子光嗣,圣历初为司府丞,则天令宰相各举尚书郎一人,仁杰乃荐光嗣。拜地官员外郎,莅事称职,则天喜而言曰:“祁奚内举,果得其人。”开元七年,自汴州刺史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坐赃贬歙州别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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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宗在房陵,而吉顼、李昭德皆有匡复谠言,则天无复辟意。唯仁杰每从容奏对,无不以子母恩情为言,则天亦渐省悟,竟召还中宗,复为储二。初,中宗自房陵还宫,则天匿之帐中,召仁杰以庐陵为言。仁杰慷慨敷奏,言发涕流,遽出中宗谓仁杰曰:“还卿储君。”仁杰降阶泣贺,既已,奏曰:“太子还宫,人无知者,物议安审是非?”则天以为然,乃复置中宗于龙门,具礼迎归,人情感悦。仁杰前后匡复奏对,凡数万言,开元中,北海太守李邕撰为《梁公别传》,备载其辞。中宗返正,追赠司空;睿宗追封梁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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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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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人。祖父孝绪,是贞观年间的尚书左丞。父亲知逊,夔州长史。仁杰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家有一个看门人被害,县里有小吏来问情况,大家都去接待和回答问题,只有仁杰坐着不动,继续读书。小吏责备他,仁杰说:“书卷之中,圣人贤人全在,我尚且不能接待应对,哪有闲空陪世俗小吏,受他的责问呢!”后来仁杰考中明经,朝廷授给汴州佐史的职位。当时工部尚书阎立本任河南黜陟使,仁杰被官史诬告,立本召见并向他表示歉意说:“仲尼说:‘考察一个人犯的是什么错误,就能知道他有没有仁德了。’足下可说是海角的明珠,东南方遗失的宝物。”向朝廷推荐他,授并州都督府法曹参军。他的父母居住在河阳县的别墅里,仁杰赴并州,登上太行山,往南望见一片白云独自在空中飘荡,于是对随从的人说:“我父母所住的地方,就在这片云下。”他长时间站在那儿瞻望白云,等云移开才继续赶路。仁杰孝顺、友爱,超越常人,在并州的时候,有同府的法曹参军郑崇质,母亲年老多病,自己必须充当使者到极远的地方去。仁杰对他说:“太夫人有危险的病,而您却出使远方,怎么可以把万里离别的忧愁留给老母呢!”于是到并州长史蔺仁基那里,要求替代崇质执行任务。当时仁基同司马李孝廉不和,(被仁杰的行为所感动,)于是说道:“我们这些人难道不觉得惭愧吗!”从此两人抛弃嫌隙,相待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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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仪凤年间任大理丞,一年里断各种长期不决的积案,涉及一万七千人,没有一个受冤上诉的。当时武卫大将军权善才犯下误砍昭陵柏树的罪,仁杰报告说他的罪应当免职。高宗命令立即处以死刑,仁杰又报告说他的罪不该处死。皇帝脸上变色说道:“善才砍陵上树,这是让我不孝,必须杀死。”天子左右的人用眼睛示意仁杰出去,仁杰说:“臣听说不顺从皇帝,违背君主的旨意,自古以来都认为很难,臣愚昧以为不是这样。生活于桀、纣的时代就难,尧、舜的时代就容易。臣现在有幸遇到尧、舜的时代,不害怕像比干那样被杀。从前汉文帝的时候有人盗窃高庙的玉环,张释之在朝廷上当众谏诤,判的罪只是在闹市上处死。魏文帝准备迁徙他的人民,辛毗拉住他的衣袖进谏,也被采纳。而且贤明的君主可以用道理使他改变,忠臣却不能用权势使他害怕。现在陛下不采纳臣的意见,臣闭眼之后,羞见释之、辛毗于地下。陛下制定法律,悬挂在宫廷门外的阙楼上,服劳役、流放、死罪,全有差别。哪有犯的罪不应处以极刑,即下令赐死的?法律既不固定,那么老百姓又该怎么办好呢!陛下如果一定要改变法律,臣请求从今天开始,古人说:‘(盗窃高庙玉环就诛灭整个家族,)假如有人盗挖长陵,陛下又怎么加刑?’现在陛下因为昭陵一株柏树而杀掉一个将军,千年以后,人们会认为陛下是怎么样的君主?这就是臣之所以不敢遵旨杀掉善才,使陛下陷于不行德政的过失的原因。”皇帝的想法逐渐消除,善才因而免死。过了数日,高宗任命仁杰为侍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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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司农卿韦机兼掌管将作监、少府监两个部门,高宗认为恭陵的地宫狭小,不能容纳送终的器物,派韦机继续完成这项工程。韦机在墓道的两侧建便房四所,又造宿羽、高山、上阳等宫,都很壮丽。仁杰向天子进言,说这样做太过分,韦机终于获罪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依恃天子的宠幸专权,朝廷官员恐惧,仁杰向天子报告,要求将他交给司法部门治罪,高宗却特别赦免了他的罪。仁杰向天子进言说:“国家虽缺少英才,却不缺少本立一类人,陛下为什么爱惜罪人而让王法受损?一定要特赦本立,那就请先把我流放到无人地区,作为对忠贞之臣将来的警告。”本立终于获罪,从此朝廷上无不恭谨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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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加授仁杰朝散大夫,经多次升迁,任度支郎中。高宗准备到洛阳宫,任命仁杰为知顿使。并州长史李冲玄认为天子赴洛阳途经妒女祠,而世俗传盛装经过这座祠庙,必定招来风雷之灾,于是征集数万人为天子另辟道路。仁杰说:“天子出行,千车万骑,有风神为天子清除尘土,雨神往道上洒水,哪里会有什么妒女的危害?”立即命令取消这项工程。高宗听到这件事后,赞叹道:“狄仁杰是真正的大丈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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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仁杰转任宁州刺史,他安抚、调和戎汉各族,州民心里高兴,大家刻碑歌颂他的功德。御史郭翰巡察陇右地区,所到之地,被审查、弹劾的人不少,等到进入宁州境内,歌颂刺史美德的老人充满于道路。郭翰在客馆里住下后,召集州中官吏对他们说道:“进入一个州的境域,它的政治如何就能知道。我愿意成全使君的好事,不在这儿久留。”州里的百姓才散去。郭翰向朝廷推荐仁杰,朝廷征召他入朝,拜冬官侍郎,充任江南巡抚使。吴、楚的习俗多好滥设祠庙,仁杰奏请朝廷,毁弃祠庙一千七百座,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座祠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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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转任文昌右丞,又出为豫州刺史。当时越王李贞在汝南起兵失败,受牵连获罪的有六七百人,财产被没收入宫的有五千人,司刑使催逼行刑。仁杰哀怜这些人被连累,延缓办理他们的案子,秘密上表报告天子说:“臣要明白上报,又像是在为叛逆者申冤;知道情况不说,又怕违背陛下安抚的旨意。表章写成又毁掉,主意不能拿定。这些人参与叛乱都不是出于本心,希望陛下对他们的受连累给予怜悯。”天子特下诏宽赦他们的罪,发配到丰州。豫州的囚犯赴丰州途中住宿于宁州,宁州父老迎接并慰劳他们说:“是我们的狄使君救了你们的命吧!”囚犯们一起在狄仁杰颂德碑下痛哭,斋戒三天而后上路。豫州的囚犯到达流放地后,又一起立碑歌颂狄君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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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越王叛乱,宰相张光辅领兵讨伐并平定了叛乱。将士们依仗有功,多向地方索取财物,仁杰不答应他们。光辅发怒,说道:“州将轻视元帅吗?”仁杰说:“搞乱河南的人,一个越王李贞罢了。现在一个李贞死亡而一万个李贞诞生。”光辅质问他这话的意思,仁杰说:“明公统领兵士三十万,平定一个乱臣,不收敛军队的锋芒,放任它凶暴强横,使无罪的人,肝脑涂地,这不是一万个李贞又是什么呢?而且恶人威慑被迫跟从的人,其势难以自保,等到国家的军队突然降临,登城归顺的人以万计算,放绳子从城上下来投降的人很多,四面踩成了小路。您为什么放任邀功求赏之徒,杀死归降的人?只怕怨恨沸腾,上通于天吧。如能得到天子的尚方斩马剑加在您的颈上,我虽死不怕,视作归家一般。”光辅无法反诘,心里很恨他。回都城后,向天子进言说仁杰言辞不逊,仁杰被降为复州刺史。又入都任洛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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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二年九月丁酉,转任地官侍郎,兼地官尚书、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则天对他说:“卿在汝南的时候,很有妥善的政令,想知道诬陷卿的人吗?”仁杰推辞道:“陛下认为臣有过错,臣当改正;陛下知道臣没有过错,这是臣的幸运。臣不知道诬陷的人,都是好朋友,臣请求不要让臣知道。”则天深为赞叹、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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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仁杰被来俊臣诬陷下狱。当时一问就承认的人照例可减罪免死,来俊臣逼迫、威胁仁杰,让他一问就承认造反。仁杰叹道:“大周实施变革以应天命,万象更新,唐朝旧臣,甘愿听会诛戮。造反是实情!”于是,俊臣对他略微宽松一些。判官王德寿对仁杰说:“尚书一定可以减罪免死。德寿想找一个小的升迁阶梯,托尚书牵连杨执柔,可以吗?”仁杰说:“怎么样牵连他呢?”德寿说:“尚书在春宫任职的时候,执柔任这个部门的员外郎,拉上他是可以。”仁杰说:“天神地神在上,让仁杰干这等事!”用头触柱,血流满面,德寿害怕,向他表示歉意。仁杰既已承认造反,主管部门只等待时间执行刑罚,不再严加防备。仁杰求看守给他笔砚,拆下被头的丝织物写冤情,又把它放到绵衣里,对德寿说:“天气正热,请求把绵衣交给家里人撤去丝绵。”德寿未加检查。仁杰的儿子光远得到信后,拿着它向朝廷报告这一非常事变。则天召见光远,看了仁杰的信后问俊臣,俊臣说:“没有让仁杰脱去官吏的帽子、腰带,住处也很舒服,(如果不是确有造反的事,)为什么会服罪?”则天派人上监狱看仁杰,俊臣马上命令仁杰戴帽束带然后见使者。于是,俊臣让德寿代仁杰作谢死表,让使者捎去进献给天子。则天召见仁杰,对他说:“为什么承认造反。”回答说:“前些时如果不承认造反,早已在鞭打中丧命了。”“为什么作谢死表?”回答说:“臣没写过这表。”把表拿给他看,才知道是别人代为签名的。因此仁杰得以免死,贬为彭泽县令。武承嗣屡次进言,请求杀掉仁杰,则天说:“朕爱惜生灵,憎恶杀戮,志在减轻刑罚。朕的号令已发出,不能再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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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通天年间,契丹入侵,攻陷冀州,河北震动,征召仁杰任魏州刺史。前任刺史独狐思庄惧怕贼寇到来,全把百姓赶进城里,修造守城器具。仁杰到任后,都把百姓放回去种地,对他们说:“贼寇还在远方,何必像这样。万一贼寇来,我自己抵挡他们,一定不牵连百姓。”贼寇听说这事后自己退走,百姓全歌颂这件事,一起立碑记载仁杰的恩惠。不久转任幽州都督。神功元年,入朝任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拜银青光禄大夫,兼纳言。仁杰认为百姓西守疏勒等四镇,极为凋敝,于是上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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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听说上天生养东夷、西戎、南蛮、北狄,都在先代贤王的疆界之处,因此东有沧海拦阻,西有沙漠阻隔,北有大沙漠横亘,南有五岭作屏障,这些都是上天用来限制夷狄使中外相隔的险阻。从典籍所记载,声威、教化所达到,三代所不能到的地方,国家都兼而有之了。这也就是说今天国家的四境,已超过夏、殷代了。诗歌作者夸耀征伐太原,赞美教化推行到江、汉流域,就是说前代的边远地区,现在已是国家的境内之地了。到前汉的时候,匈奴没有一年不攻陷边地,杀掠官吏百姓。后汉则有西羌袭击汉中,往东劫掠三辅地区,进入河东上党,几乎到了洛阳。由此说来,那么陛下今天的领土,已超过汉朝很远了。至于使用武力于荒远地区,追求功名于僻远地域,耗尽仓库中的财物,用以争夺贫瘠不毛之地,得到人民不足以增加赋税收入,获取土地不能够在那里种田织布,姑且追求使远方族成为文明之邦的名声,不致力于使国家的根本稳固、人民安定的实务,这是秦始皇、汉武帝所做的,不是五帝、三皇的事业。如果让越出荒远地区,以此作为疆界,耗尽资财,放纵欲望,这要不仅不爱惜民力,也是违背天意的做法。从前秦始皇使用全部武力,追求扩大领土,使男人不能在田野里耕种,女人不能在家里养蚕,长城之下,死的人多如乱麻,于是天下崩溃离叛。汉武帝回溯高祖、文帝的旧恨,凭籍四代皇帝积蓄的财物,于是安定朝鲜,讨伐西域,平定南越,攻打匈奴,导致仓库空虚,盗贼蜂起,百姓嫁妻卖子,流转于道路的以万计算。晚年觉悟,停止用兵,免除摇役,封丞相为富民侯,所以能为上天所保佑。从前人有这样一句话:“与倾覆的车子走同一条路不会平安。”这话虽说的是小事,可以比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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