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303698
1707303699
仅因形而上学的差异,我们便诬蔑中国人。其实,他们有两个优点很值得我们学习:既谴责异教徒的迷信,也责难基督徒的操守。他们知识分子的宗教,从未因谎言而蒙羞,更未因争斗或内战而染血。当我们责难这庞大帝国的政府采纳无神论时,同时却矛盾地指责他们崇拜偶像;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对中国人祭拜仪式的误解,源于我们以自己的习俗横加在他们身上。我们的偏见和好辩,早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38]
1707303700
1707303701
十八世纪末期,当鼓吹将中国纳入体系之中的言论日益强大时,孟德斯鸠与伏尔泰各以不同方式对这些言论提出的修正,已开始褪色,最后终于不了了之。此时的言论不仅认为中国停滞不前,或是缺乏进步,更进一步断定其已经油尽灯枯,甚至僵化如石。套句孟德斯鸠独特的话:“奴役始于困倦。”德国学者兼历史学家约翰·戈特弗莱·赫尔德(Johann Gottfried von Herder)形容中国,就像“榛睡鼠冬眠时的循环系统”。[39]这句话出现在赫尔德毕生最重要的著作《人类历史哲学大纲》(The Outline of a Philosophy of the History of Man)里,该书出版于1784年,谈论他冥思所得,关于人类的本质及他个人的历史经验。对赫尔德而言,中国就像“一具木乃伊,以丝布包着,外表画着象形字”,由“一成不变的幼稚政府管辖”。[40]中国人已无药可救,他们“注定生生世世要赖在同一块土地上”。即使有心,他们“也成不了希腊人或罗马人。中国人永远都是中国人:生来就是小眼睛、短鼻子、扁额头、少胡子、大耳朵、突肚子”。统治这个空洞社会的皇帝,“已经被轭给困住”,只知模仿和短视,注定要“做个行尸走肉”。[41]
1707303702
1707303703
赫尔德接着批评中国人的语言以及他们的贪婪、狡诈,所有前人压抑的不满似乎都借着他的文字发泄出来了。然而他所指陈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追溯出根源,令人无法否认他的博学与勤勉:
1707303704
1707303705
大处马虎,小处讲究,正是这种语言的最佳写照,由一些粗糙的象形字发展而来的数量多达八万的生字,加上总共六种以上的字体,使得中文完全不同于世界上其他任何一种语言。那些怪兽和龙的图形,那些毫无规范可循的工笔人物画,那些毫无章法的园艺及由此而来的视觉快感,他们大处空疏、小处过于雕琢的建筑物,他们华而不实的衣服、饰品及娱乐,他们的元宵节及烟火,他们的长指甲及小脚,他们野蛮训练仆人的方式,那些弯腰鞠躬、仪式、功勋及礼节,非蒙古人成不了事。对大自然缺乏品味,对于内在的平静、美与价值所知有限,任何人只要具备前述特点,即使性情散漫,也可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并成为模仿的对象。中国人非常喜欢滚金边的纸、漆器,也喜欢复杂的书法一笔一画工整的线条,以及押韵的句子,他们僵化的心思正像这些漆器、压金边的纸,也像这些中文字,及抑扬顿挫的音调。[42]
1707303706
1707303707
赫尔德表示,他的文字绝无“仇恨或轻视之意”。他提到的每一件事,早已由中国的“强力支持者”谈过。他自认分析中立,只想表达“事情的本质”。虽然许多人仍然崇拜孔夫子,赫尔德也指出“孔子是我眼中的伟人”。但孔夫子的麻烦是,他早已被“脚镣”铐住,以致“虽然用意良善,却将这个迷信的民族牢牢钉死了”,使中国以“僵化的道德,约束了心灵的成长”。结果,再也无法产生第二个“孔夫子”,以敦促他们进步。“古老中国就像个废墟,站在世界的边陲。”[43]这类指责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只消把中国轻轻一推,它就会滚落无底深渊。
1707303708
1707303709
[1] Pinto著,Catz 编,Travels,164、166页;Defoe, Crusoe,卷二:264页。
1707303710
1707303711
[2] 一份有关这些发展相当出色的调查报告为 Knud Lundbaek 所著 T. S. Bayer(1694-1738): Pioneer Sinologist (London and Malmo, 1986)。
1707303712
1707303713
[3] 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著,Daniel J. Cook 和 Henry Rosemont, Jr.编辑、翻译,Writings on China (Chicago and La Salle, 1994),133—138页。
1707303714
1707303715
[4] 有关关键部分,见 Leibniz,56页;有关数字部分,见 David Mungello, Curious Land: Jesuit Accommodation and the Origins of Sinology (Stuttgart, 1985)。有关科学与中国部分,特别要参考 Catherine Jami和Hubert Delahaye著,L’Europe en Chine: Interactions scientifiques, religieuses et culturelles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s (Paris, 1994)。
1707303716
1707303717
[5] Leidniz,88页。
1707303718
1707303719
[6] 同上,10页,见编辑评语;亦见 David Mungello, Leibniz and Confucianism: The Search for Accord (Honolulu, 1977)。
1707303720
1707303721
[7] 同上,45—46页。
1707303722
1707303723
[8] 同上,46页;Donald Lach编,The Preface to Leibniz’ Novissima Sinica (Honolulu, 1957)。
1707303724
1707303725
[9] 同上,46—47页。
1707303726
1707303727
[10] 同上,48、51、57页。康熙的皇子中,也许的确有人从受聘于皇室、精通数国语言的耶稣会士那里学了一些欧洲语言。
1707303728
1707303729
[11] 同上,51页。
1707303730
1707303731
[12] Heyndrickx编,Philippe Couplet,S.J.(1623-1693);Jonathan Spence, The Question of Hu (New York, 1988);以及Chinese Roundabout中的“The Paris Years of Arcadio Huang” (New York, 1992)。
1707303732
1707303733
[13] Leidniz,63页。
1707303734
1707303735
[14] 同上,64页。
1707303736
1707303737
[15] 同上,71页。
1707303738
1707303739
[16] 同上,78页。
1707303740
1707303741
[17] 同上,105页。
1707303742
1707303743
[18] 同上,47页。
1707303744
1707303745
[19] ontesquieu(Charles de Decondat 男爵),“Geographica”,收入André Masson编,Montesquieu,oeuvres completes (Paris, 1955),卷二:927页;Danielle Elisseeff, Moi Arcade, Interprete Chinois du roi-soleil (Paris, 1985);以及 Nicholas Freret (1688-1749): Reflexions d’un humaniste du XVIIIe siècle sur la Chine (Paris, 1978);Spence, “Paris Years”。“Geographica”的笔记是于二战后,英国学者Tobert Shackelton 在 Montesquieu 早年的别墅中发现的。
1707303746
1707303747
[20] Montesquieu, “Geographica”,927—930页。
[
上一页 ]
[ :1.70730369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