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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理者,既有此不同,似当分别予以不同名称。前者为人情上的理,不妨简称“情理”;后者为物观上的理,不妨简称“物理”。假如大家承认可以这样分开的话,我们再来看人类对此不同之两种理的认识,是否亦出自两种不同之认识力。我以为在认识上是有分别的。即后者的认识,不容稍存主观之爱憎迎拒;而前者则离却主观之爱好与憎恶,便无从认识。现时流行有“正义感”的一句话,正义感是一种感情;对于正义便欣然接受,对于不合正义的便厌恶拒绝。正义感,即是正义之认识力。离开这种感情,正义就不可得。一切是非善恶之理,皆同此例。善,就在乎崇敬悦服赞叹的心情上;恶,就存乎嫌恶愤嫉不平的心情上。反之,我们若不为求善而意在求真,则非屏除一切感情极其冷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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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屏除感情而后其认识乃明切锐人者,我谓之理智;必须藉好恶之情以为判别者,我谓之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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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何拯救过去:梁漱溟谈中国文化 二 人类的两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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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说:人类之所以可贵,就在他极容易错误,而不甘心于错误。至若动物生活则几无错误可言,更无错误之自觉。错误只是人的事;然人的错误却有两种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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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学校考试,学生将考题答错,是一种错误——知识上的错误。若舞弊行欺,则又另是一种错误——行为上的错误。前一错误,在学习上见出低能,应属智力问题;后一错误,便是品性问题。事后他如果觉察自己错误,前一觉察属理智,后一觉察属理性。——我们从这里亦可见出理性理智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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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错误,人皆容易有,不时地有。然似乎错在知识者问题小,错在行为者问题大,试看社会上发生的纠纷,你责他错了,我责你错了,所互相责的率以后者为多,而自错误所引生的祸害,亦每以后者为严重。在纠纷中,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所彼此争辩而各自表白者,亦多在情理上。——即此亦见理性如何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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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何拯救过去:梁漱溟谈中国文化 三 儒家之理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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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学者五来欣造说:在儒家我们可以看见理性的胜利。儒家所尊崇的不是天,不是神,不是君主,不是国家权力等,并且亦不是多数人民(近代西洋要服从多数)。只有将这一些(天、神、君、国、多数)当作理性的一个代名词用的时候,儒家才尊崇他。其言甚是。儒家假如亦有其主义的话,应理就是“理性主义”。前说孔子专作启发理性的功夫;又说“儒家独具之精神,就在他相信人有理性,而完全信赖人类自己”(见前章)。那正指这不同乎理智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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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切实指点出理性给人看的,是继承孔子精神的孟子。其言之明爽警辟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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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日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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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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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略)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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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欲之谓善。(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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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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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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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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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充无欲穿腧之心,而义不可胜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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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继承孟子精神的,为王阳明;就说“只好恶便尽了是非”。他们径直以人生行为的准则,交托给人们的感情要求,真大胆之极!我说他“完全信赖人类自己”,就在此。这在古代,除了中国,除了儒家,没有谁敢公然言这样主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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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在中国,人类理性开发的早;即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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