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311362
1707311363
更重要的是,澳门从16世纪60年代开始经历了一次快速的繁荣,而葡萄牙人在此前二十年左右才第一次到达日本。此后,葡萄牙的船只就定期向广东运输日本的白银,又将中国的丝绸运往日本,这些都要经过澳门。正如前文所述,白银和丝绸的交易自然也经过浙江和福建。这暗示着一种地区性的分工。葡萄牙人联系着广东和日本,福建人和其他中国群体则偏爱日本—福建以及日本—浙江航线。
1707311364
1707311365
“东航路”区域和至17世纪初的东亚
1707311366
1707311367
我们暂且回到16世纪初期。西班牙人早已涉足东南亚,这给了葡萄牙人一个警告,这股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竞争势力声称,根据对《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的准确解读,东南亚的部分地区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从西班牙人第一次出现在这里(麦哲伦航海),到跨太平洋常规航线固定下来,尽管用了许多年,但实际上葡萄牙人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马鲁古群岛,这是古吉拉特人为印度市场和黎凡特购买丁香花干的地方。这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损害了伊斯兰贸易群体的利益,但却使葡萄牙人在马来世界东缘的地位暂时趋于稳定。
1707311368
1707311369
围绕着马鲁古群岛的竞争导致了生产力的提高,而且从长期看,加强了伊斯兰教方面的传教努力。在此期间,西班牙人也参与了进来,他们主要从北部的菲律宾群岛介入。站在西班牙的立场看,这些产香料的小岛只是次要舞台。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菲律宾世界,在那里,1571年,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建立了他们的总部。
1707311370
1707311371
从福建人的角度看,西班牙人来得正是时候。中国市场对国内流通的白银的需求越来越大。而除了日本,西班牙也恰好大量提供白银。在其他方面,福建也时来运转:1567年,限制私人交易并导致中国沿海发生严重纷争的荒谬的海禁被废除了。非法的倭寇大部分变成了合法的商人;私人贸易在原则上仍需接受法律规定的监督,但已经可以相对自由地发展。此前,福建人就已经部分地开辟了菲律宾群岛的国内市场,向南一直延伸到苏禄群岛。如今,他们不断扩张的贸易体系发展得更快,在取消海禁的契机下,牢固地使已开辟的菲律宾市场成了自身贸易体系的一部分。西班牙人在这里充当了历史的催化剂,因为福建的船把丝绸等商品带到马尼拉,换得拉丁美洲的白银。中国的白银供应经过福建人之手,由两个源头保障:日本和西班牙。这种初始状况为福建人提供了额外的资本,有利于他们打开其他市场。我们也许可以说,当时的发展在很短的时间间隔内先后引发了多种状况,而福建商帮无疑是这次发展中最大的赢家。
1707311372
1707311373
几乎同时,长崎发展成了日本这个岛国大多数对外交流汇集的城市。远东的白银和丝绸及其他商品的贸易,包括铜、名贵药材、贵重木材等,依赖多个重要支柱。这些支柱环绕着东海和东南亚世界,其分布如下:长崎、马尼拉、福建各港口(尤其是漳州),以及澳门。更靠近南方的一些区域属于次要舞台,也涵盖在这张复杂的网络之中。日本人沿着越南海岸航行,经营着广泛的贸易网络,他们与倭寇时代的海盗组织早已全然不同。显然,所有这些地方之间的不同航线上也一再出现竞争状况,这导致了不同的局面,且一直到持续到17世纪初,但参与者之间却几乎没有爆发过较大的纷争。当然,具体细节我们无法在这里一一描述。
1707311374
1707311375
1707311376
1707311377
1707311378
长崎港的中国帆船。船尾朝向观察者。船头的大眼睛十分醒目。绘画出自后世
1707311379
1707311380
当东亚和东南亚世界的大部分地区都在享受一定程度的繁荣之时,当然也存在不那么有利的事情。16世纪末,日本过渡到了扩张时期。占领马尼拉的各种计划都没有成功,但是日本士兵进攻了朝鲜。不久后,这个之前耶稣会的传教活动一直非常成功的日出之国开始了对基督徒的迫害。另外,一些西班牙人曾雄心勃勃地建议从吕宋岛出发,在葡萄牙人和异国援军的帮助下,通过奇袭攻占福建和中国的其他地区,但这些建议远没有日本带来的威胁大。西班牙人的殖民体系早已铺得太开,缺乏船只、金钱和士兵,而且澳门也丝毫感觉不到有必要支持宏大的征服思维。还有两点需要补充:在这些充满幻想的计划及其被拒的背后,当然是葡萄牙和西班牙对远东势力范围的竞争。此后,在1580年,伊比利亚半岛的这两个强国在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下“合一”了,但它们各自的海外帝国却必须在行政上划分清楚,在亚洲也是如此。
1707311381
1707311382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群岛上的存在还具备其他特征。他们不满足于占有各沿海据点,而是要将各岛屿整个纳入统治,因此,西班牙人是第一批获得大面积亚洲领土的欧洲人。行政上,这些地区隶属于墨西哥,因此它们是殖民地之下的殖民地,这是西班牙统治的另一个特点。由此,新世界的边缘被推向了远东。此外,作为一支天主教势力的马尼拉陷入了与菲律宾群岛南缘的穆斯林群体的长期冲突之中。西班牙人还试图向北在台湾立足,正如17世纪20年代的荷兰人。因为同时迁往那里的还有福建人,所以台湾岛第一次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这个东亚最后的“边缘空间”,就这样被融入了已有的海上贸易体系中。
1707311383
1707311384
到17世纪初的马来世界
1707311385
1707311386
16世纪下半叶,今天的印度尼西亚和马来半岛周边没有一个主导海上贸易的本土政权。将成为葡萄牙的一个枢纽的马六甲,多次受到想要“解放”此地的伊斯兰联盟的进攻。在其他时代,葡萄牙人也致力于寻找马来盟友,希望以此巩固自己在马六甲的地位。这一切都给和平交流造成了负担。
1707311387
1707311388
爪哇北部各港口最初参与了反抗葡萄牙人的活动,但后来,这些港口之间互相竞争,从中国人和其他供应商身上获取利润,有时甚至还和小型的葡萄牙私人商业团体做生意。位于泰国湾周边的帕塔尼等地也日益融入已有的网络,主要是中国的网络。甚至日本人也一度在此活动。在国王自己都经营贸易的大城王朝,甚至还一度存在过日本“殖民地”。而从澳门或马六甲而来的葡萄牙人也对大城王朝和越南沿海感兴趣。
1707311389
1707311390
加里曼丹岛南侧及西侧的马辰等地,以及苏拉威西岛上的望加锡(乌戎潘当)更牢固地被包含在了各种贸易流形成的现存体系之内。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新现象。特别是在16世纪的最后几年,望加锡的崛起尤其明显。这些港口从印度获得纺织品等货物,进一步输往其各自的腹地,或向东卖到马鲁古群岛、班达群岛等地区。望加锡还参与玳瑁、东印度尼西亚香料、主要产于帝汶岛的檀香木等商品的贸易。17世纪,它一度崛起为地区性贸易中心,和菲律宾群岛、马鲁古群岛、爪哇北部、澳门、马六甲等地维持着密切的交流。
1707311391
1707311392
对我们来说,沿苏拉威西岛西侧、从苏拉威西海往南至爪哇的南北向航线周边的区域是一片不熟悉的地方。但这些地方在地图上被标了出来。去那里的很可能是当地群体和中国人。相比之下,我们对帝汶岛地区了解得更详细,因为葡萄牙人和中国人恰好在这里置办檀香木。在整个17世纪,檀香木是运往中国的主要出口品之一。
1707311393
1707311394
尤其值得注意的还有和苏门答腊岛隔海相望、出产胡椒等商品的爪哇西侧。中国人主要从万丹购置胡椒,所以那里很快就形成了一个规模可观的海外福建人聚落,当然他们也和该地区其他的华人定居点保持着联系。在这个过程中,万丹的中国人陷入了和其他群体的竞争之中,比如葡萄牙人。但葡萄牙立足爪哇的倡议大多只是一些短暂的插曲。葡萄牙人在那里的存在虽然有据可考,但从贸易量上看,并没有产生特别重要的影响。
1707311395
1707311396
在这一时期,和狭长的北岸一样,爪哇西海岸的重要性也有所提升,究其原因,不仅是因为中国对这块地方的兴趣日益增长,还因为沿苏门答腊岛西侧的航线把这一地区和当时已成重镇的亚齐等地连在了一起,由此,爪哇就和跨印度洋的贸易相接了。简而言之,自从马六甲衰落以来,一条通往古吉拉特的替代性航线就经过万丹运行了起来,航行于此的是印度商人,他们大多来自坎贝。当然,在16世纪下半叶,葡萄牙人早已向许多穆斯林当权者做出了有利于后者的妥协,但由于战争频繁,航行若取道传统的马六甲海峡,无疑是一种冒险行为;因此穆斯林的航海活动喜欢避开它,选择其他航线,这自然而然地给苏门答腊岛西侧的一些地方,比如巴鲁斯,带来了利益。
1707311397
1707311398
因此,在此后的16世纪中,东南亚沿海空间的广大地区都享受着繁荣,唯有马六甲地区是个例外。如果不考虑当地的冲突,则马来世界商人的境遇和他们位于北部相邻地区的同行们一样,总体并不差。可以设想,大多数地区或多或少都经历了持续性的经济增长。从16世纪末开始,整个体系又再度处于各种外部影响之下。这些影响来自当时开始向爪哇扩张的荷兰人。他们偏偏选择了在巴达维亚(Batavia),即今天的雅加达建立亚洲总部,这在贸易战略上是一个明智的决策,因为众所周知,在马六甲以西和环印度洋地区,荷兰最重要的对手葡萄牙的势力要强得多,与这些地方相比,荷兰人在马六甲以东盈利的希望更大。
1707311399
1707311400
孟加拉湾和安达曼海
1707311401
1707311402
16世纪初,印度洋东部的国际贸易掌握在古吉拉特、孟加拉和泰米尔地区的印度商人手中。马六甲汇集了众多货流。但正如上文所述,在马六甲被葡萄牙人占领之后,亚洲的许多商人群体就转战东南亚其他港口了。
1707311403
1707311404
在穆斯林竞争者看来,葡萄牙人夺取马六甲而非苏门答腊岛西北角某地,既是幸事,也是不幸。如果葡萄牙人选择的是亚齐或南巫里,那他们就可以凭借很少的消耗同时控制两条航线的出发点:其一是马六甲航线,其二是从苏门答腊岛西侧到巽他海峡的航线。站在穆斯林的立场,马六甲的陷落意味着他们只是失去了一条航线。如果我们假定穆斯林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合作,那么他们可能是有意识地把葡萄牙人在事件前沿的注意力引向了马六甲,丢车保帅,以免失去其他可能在战略上更重要的地方。无论如何,引人注目的是:葡萄牙人挺进马六甲时怀着极高的期待;这些占领者以后必定要将其表述为具体的决策,因此关于这个据说(或确实)如此富裕的地方,他们的记载也表现出异常肯定的态度。
1707311405
1707311406
占领行为的受惠者主要是亚齐。16世纪初,亚齐强势扩张,兼并韦岛(Weh),征服南巫里、佩迪亚和苏木都剌-巴赛。16世纪60年代,它甚至把势力范围东扩至阿鲁。而在西方,它不仅服务于那些主要来自古吉拉特的穆斯林商人的利益,还与葡萄牙人的对手奥斯曼人维持着关系。因此,印度洋另一端的土耳其人向亚齐供应武器,使其有了维系一支有打击能力的船队的条件,可随时震慑马六甲。
1707311407
1707311408
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北方。在国际贸易流的整体语境之下,今天缅甸的丹那沙林和其余海岸当然不如亚齐和马六甲重要。1569年,孟人在和大城王朝之间的多次战争中最后得胜,但在17世纪,土瓦、丹老(亦称万耶克)和孟人的其他一些地方都落入敌手,大城王朝遂能直接进入安达曼海。因此,横穿中南半岛的陆地运输可能又变得重要起来,这也许导致了马来各港口的损失,但至今还没有清楚的实质性线索可以说明这点。
1707311409
1707311410
勃固是伊洛瓦底江三角洲上一大贸易中心,在1511年以前,它是马六甲重要的供应商。此时的勃固也和印度伙伴保持着联系,其贸易伙伴甚至还包括穆斯林,后来也和葡萄牙人做生意。有些葡萄牙人还在科斯敏(Cosmin)、沙廉(Syriam)、马达班和今天缅甸的其他一些地方定居,大多属私人行为,而不一定有葡萄牙当局的许可。他们将自己的知识提供给当地统治者,成为顾问、雇佣兵,或参与贸易。而另一侧大城王朝的情形也类似,那里同样居住着一些葡萄牙人。
1707311411
[
上一页 ]
[ :1.70731136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