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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人们不时会有非同寻常的超凡体验,如做梦、恍惚出神、狂喜入迷等。印度圣人珍视这些体验,并经历各种修行让这些体验上身。一个简单的办法是服用各类药物,但印度人并不经常采用这种办法。他们的做法是,屏住呼吸,让血液供氧量降到极低,有时还会不吃不喝很多天。这些戒身法会让人产生幻觉及其他超凡体验。当然,服药后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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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体验唤起强烈的情感,似乎打开了一扇通往庸常世界之外的大门。简而言之,幻觉揭示了一种新层次的现实,一个隐藏和超越于寻常体验的精神真谛。这种真谛让百万印度人,让基督徒、穆斯林,以及后世的佛教徒奉为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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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这些幻觉的身体戒律被称为“苦行主义”。这种幻觉经验本身常被认为神秘玄妙,因此拥有这些幻觉的人被称为“神秘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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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可能会对苦行主义、神秘主义不以为然。人们总是很容易漠视别人看重的那些东西,因为我们自己的习惯、价值观和制度与这些行为经验相去甚远。但真正的任务是,尝试理解人类在与周围世界打交道时,曾经使用过的许多不同的方式方法。做出这种尝试的任何人很快会明白,印度超验主义尽管初看起来不可理喻,但曾经是、如今依然是一个吸引力十足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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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验宗教和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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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们预料的那样,种姓和超验论宗教相辅相成、互为支撑。既然宗教教义已经阐明,万事万物不过是幻象,那么追逐财富、权力、声名、荣耀显然愚蠢可笑、徒劳无功。当然,并不是所有印度人都不要这些东西。但大部分印度人都认可这样一种观念:追名逐利之人不睿智、不良善、不高贵,比不上为求索神圣和宗教真谛而抽身出世的贫穷苦行者。这种态度同种姓一样,削弱了当政者在军事政治方面所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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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种姓划分合理化的轮回转世信条也与超验论高度契合。通过神秘幻觉接近的精神现实领域与游离于身体的灵魂居所是同一个地方。因为,神秘主义者的灵魂很显然是在迷幻之时脱离肉身的。一种超凡世界观由此形成,日常生活似乎变得琐碎不堪,无关紧要。与之相比,在灵魂居住的精神世界里,一些灵魂纯洁无瑕,摆脱了物质羁绊;一些灵魂与生活在表象物质世界的特定肉身偶然产生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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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验主义的发展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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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宗教成为独具一格的超验主义并非一蹴而就。入侵印度的雅利安人带来的宗教与原住民信奉的宗教相似之处很少,或者说是完全不同。雅利安神祇跟印欧民族相像,是对太阳、空气、天空、雷电、火焰以及其他自然力量的模糊拟人化。祭拜仪式在室外特别准备的场所举行。但这些祭坛适应游牧人的生活方式,用完一次后即遭废弃,不太容易变成神庙。宗教仪式的中心环节是,屠宰动物向神献祭,饮用一种名叫“苏摩”的酒精饮料。这种饮品取自一种植物的汁液。具体是哪一种植物,如今已不得而知。祭司准备献祭活动,通过声音和手势呼唤诸神享用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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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描述依据《梨俱吠陀》赞美诗和其他三部吠陀文献而得。现今流传于世的四部吠陀文集由祭司整理而成。祭司在准备祭坛、举行献祭仪式时要朗诵这些赞美诗。但编成之初用作何处,我们还不太清楚。尽管吠陀曾经用作祭祀场合,但现存的一些吠陀文献资料似乎与祭祀仪式关系不大,或者是完全没有关联。这些赞美诗存在了多长时间,我们也不太清楚。有一些可能是从雅利安入侵时代就已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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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利安人到来之前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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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印度宗教的另一主要元素,我们知道得更少。整个印度河文明的宗教思想完全不为人知。从印度河遗址发现的两三处印章雕刻图案与后世印度教主神湿婆极为相像。这表明,印度河崇拜和后世的印度教存在连续性。这种连续是完全可能的。因为,哈拉巴和摩亨佐·达罗覆亡后,村庄一直存续,村民原来信奉的诸神还在。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印度河祭司宣称自己有惊人魔力,可以在每次献祭时重新创造世界。我们还可以这样假设,神秘幻觉对雅利安人入侵之前的印度宗教非常重要,但我们对此还不能肯定。后来的印度宗教之所以宣扬转世轮回,重视神秘幻觉,可能是重新创造,而非对雅利安人入侵之前思想风俗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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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印度宗教文献之所以与吠陀梵语相去甚远,很有可能是因为,雅利安人放弃了居无定所、尚武好战的游牧生活方式,改为定居农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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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进转变是由特别的宗教研究流派推动的。这些流派创立的目的就是将神圣传统在一代又一代祭司中传播下去。在献祭仪式上,祭司必须在正确的时机说正确的话语,给出正确的手势,否则整个仪式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会让神祇怏怏不悦。更糟糕的是,如果把仪式搞砸,还可能让神祇动怒。因此,祭司的头等大事是对做什么、说什么一清二楚,没有半点含糊。这就需要一个将宗教经文牢记于心、记忆得一字不差的大师传授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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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知道这样的流派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但自其产生之后,吠陀即具备了固定的形式。那些将古老、不常用词语的发音熟稔于心的师父坚持认为,只有一字不差地诵记经文才能取悦神祇,此外别无他法。而且,随着日常口语不断发生变化,古老的词语含义和语法形式开始变得晦涩难懂,很有必要对梵文这种宗教语言进行系统性学习。但印度祭司完全依赖口头记忆保存和传播梵语文学典籍。在他们眼里,神祇不愿意听人诵读,必须把圣文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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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对书写的偏见阻碍了书面文字的发展。即便到后来,文字成为政府管理日常事务的载体,书本典籍也从未用在宗教仪式中。教育体系建立在记忆的基础上,其他别的形式都被视为低劣卑下、不足为道。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的文学形式都必须以诗句形式呈现,便于诵者记忆,并起到提示下文发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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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弄明白吠陀的含义,只掌握梵文语法是不够的。尤其是那些随献祭仪式诵读的诗句,原本是为其他场合而作,要想读懂更是难上加难。对于祭司而言,必须事先挖掘这些诗句的神秘内涵。为此,博闻多学的祭司和学生自创解释,以便读通古老诗句的“真实”含义。这些解释穿凿附会之至,很难让我们信服。但是,解释工作也为祭司自由发展自己的宗教思想创造了机会。他们将吠陀肤浅直白的含义弃之不用,把自家之言处理成具备深刻内涵的符号或暗示,宣称只有专家学人、有识之士才能够揣摩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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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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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阐发祭司思想的文字被称为《梵书》,其主旨是颂扬祭司权力。神祇的重要性退去。实际上,吠陀中原有诸神几乎与傀儡无异。如果献祭活动没有纰漏,则享祭的神祇必须将长寿康体、繁盛牛群赐给献祭人,并满足任何由祭司代表献祭人提出的要求。《梵书》的极端形式表现在,其信条声称祭司创造世界,每承担一次祭祀典礼,就会赋予诸神新生。简而言之,万事万物都仰赖祭司,以及他们能正确无误举办献祭活动的能力。如果献祭人吝啬小气,不愿支付祭司要求的全部费用,祭司只要在仪式上加上一两个字,就能把祝福变成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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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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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每一个印度人对这种祭司一手遮天的宗教满意。一些苦行者只身遁入丛林,逃脱庸常生活的苦痛烦扰。他们常遭受饥馁之苦,采用各种自我克制之法,抑制七情六欲,志在断除肉体欲望。通过这种方式,苦行者能做到不少令人称奇的事情。比如,控制心跳呼吸,及其他“自主”生理活动,降低生理活动速度,最终完全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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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苦行主义的基本思想是,肉体欲望作恶不善,干扰人们对真理、欢喜和美好的追求。而苦行者可以在迷离出神中发现这些至高无上的价值观。在不同的时间段里,他们还可以进入狂喜状态,彼此结合,找到无限无上的真实。但过一段时间后,狂喜之感渐渐消散,神秘主义者重归庸常感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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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度,神秘主义者和圣人备受尊崇,常有弟子跟随,即便身居僻远森林,也受人慕名拜望。这些弟子想要模仿大师,学到如何产生神秘幻觉。因此,这种大师与弟子的关系与吠陀学校中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不同。吠陀学校培养的是祭司,教授的是祭祀圣文。不长时间后,圣人的话语似乎也值得用心诵记。因为圣人一生苦行修身,其经验见解为人敬慕,值得记录成书,印度文学的另一种形式——《奥义书》由此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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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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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述起源可以看出,《奥义书》不关注祭司、仪式和典礼,与《梵书》形成鲜明对比。不过,两书的成书时间可能大致相同。《奥义书》的中心教义可用一个短语表达——梵在各别事物中的呈现。这个短语很难译成英语,因为英语词语无法确切形容梵语含义。大致意思是,每一个人类灵魂(各别事物)都是宇宙精神(梵)的一部分。精神是唯一真实的现实。物质肉体均为虚幻,把芸芸众生蒙蔽于事实之外。学习如何抑制肉体、解放灵魂,就能达到梵我合一的境界。进入这种境界的人可在游历之后回到庸常现实,再告诉别人。这就是《奥义书》的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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