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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亨利四世的一生和统治让我们又一次看到，野心不过梦一场，即使实现，换来的也是不易承受的奖赏。他曾遭不公寻求复仇，他曾有事业要追求。他起初都没敢奢望王冠，但最后下注赢得了它。戴上王冠后，他发现它并不令人愉快，在身体和精神上都不堪重负。他的辉煌岁月就是他充满忧虑和悲伤的岁月。但是没人能说他的行动是没有理由、不正当的，也不能说他未被全国接纳。他死后，在伟大的历史舞台上，一个对权力渴望已久的新人物不仅毫无争议地登上英格兰王位，而且很快就统治了几乎整个西方基督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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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列颠的诞生 第二十五章 亨利五世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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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亮光降临到黑暗、多事的中世纪英格兰。亨利五世二十六岁成为国王。他对自己的头衔充满信心，而他父亲从未有过这种自信。他年轻时就在军营和政务会中度过，在父亲患病期间，他断断续续掌管国政五六年之久。有人说他年轻时不务正业，一朝被赋予至高无上的责任就突然变得庄重有德。这种浪漫的说法经不起深究。“他年轻时游手好闲，醉心器乐，沉迷女色。”这很可能是事实。但是即使他曾这样恣意作乐，这也不过是一时的消遣，因为从少年时代起他就一直参与重大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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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荡的英格兰王国，国王病弱，派系林立，社会上和精神上异常动荡，所有人一度都指望着他。后世认为，按照当时的标准，他具备一个国王应该具备的一切。据说，他的脸是椭圆形的，鼻子又长又直，面色红润，头发乌亮，双目炯炯有神，平时似鸽，怒时如狮。他身材颀长匀称，强壮而灵活；为人正派、侠义而公正。当英格兰厌倦了长期的争斗，向往统一和荣耀之时，他登上了王位。他带领国人走出内斗，转向对外征服；他梦想着带领整个西欧获得十字军东征的荣耀，这一梦想可能也有希望实现。政务会和议会一样，突然决定对法国宣战。他们按照当时在英格兰通常的做法，用反话对此进行了伪装。他们说，政务会成员和议会议员们深知“国王要做的事一定是为了上帝的荣耀，并会尽力避免让基督徒流血牺牲。如果国王发动战争，理由只会是恢复他的权力，而不是他一意孤行。”主教博福特在1414年的会议开始时做了“为真理奋斗终生”的布道，他说：“让我们在有生之年做有益于人类的事。”这被理解为加速侵略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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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议院随即同意拨款。国王方面则宣布，任何法律须经下议院同意方可通过。英格兰大地刮起了和解之风。国王宣布大赦，寻求缓和宿怨。他还与苏格兰人谈判释放霍茨珀的儿子，并恢复了他的诺森伯兰伯爵爵位。他将理查二世的遗体，或被认为的遗体，运回伦敦，重新安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葬礼庄严隆重。他出征前夜发生了一场针对他的叛乱，结果被镇压下去。一切看起来都很轻松，而且得到全国的拥护，只有几个人被处决。特别是他赦免了他的表弟——年轻的边境伯爵艾德蒙·莫蒂默，后者曾被拥立为王，与亨利五世对峙。后来通过莫蒂默家族发生了许多残酷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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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1414年，亨利五世都在进行海上和陆地上的战争准备。他重组了舰队。他没有按惯例将缴获的私掠船只重新武装起来，而是如阿尔弗雷德那样，为皇家海军建造了许多舰只。他拥有至少六艘“大船”，约一千五百艘较小的僚舰。这次的远征军经过精心挑选和严格训练。六千弓箭手是这支军队的主力，虽然手执长弓的他们一般都是徒步作战，其中还是有一半人骑着马匹。另外还有两千五百名身穿盔甲的贵族、骑士或强壮的武士，每人都有两三名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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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7年，昏庸的法王查理六世王朝中的重臣奥尔良公爵路易在勃艮第公爵的挑唆下被杀。法国上层的派别争斗也因此愈发激烈，达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样一来，已故英格兰前国王在世时，来自法国的威胁已相对减轻，他统治后期也得以安享太平。亨利五世继位时，奥尔良派已在法国取得了优势，打起了皇家军旗讨伐勃艮第公爵。亨利自然与弱势一方勃艮第派结成了盟友，勃艮第派在困境中准备承认亨利为法国国王。当他率领英格兰军队横跨英吉利海峡，继续对久远的历史上威廉公爵远征英格兰一事进行报复时，他有望得到相当一部分法国人的支持。1415年8月11日，大约一万名英格兰战士，乘坐无数小型船只驶向法国，未遇任何抵抗就在塞纳河口登陆。阿夫勒尔被英军包围，并于九月中旬陷落。国王亨利五世勇猛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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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冲向缺口，亲爱的朋友，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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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不进，就靠我们英格兰人的尸体攻上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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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绪下，他此时邀请法国皇太子通过决斗来结束战争。但是这一挑战遭到拒绝。攻城战的消耗，加上疾病不停侵袭，使英格兰人的损失十分惨重。此时法军的主力开始参战。10月5日，英国战争委员会建议渡海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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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国王亨利五世决定在阿夫勒尔留下了一支驻军，把几千名伤病员送回国，他率领大约一千名骑士和装甲骑兵以及四千名弓箭手，百里行军穿过法国海岸抵达他的加莱要塞，他的舰队应在那里等他。所有这些清楚地表明，他的计划是要引诱敌人参加战斗。这个希望没有落空。他率军沿费康和迪耶普行进，原计划在定时涨落的布朗什塔格渡口渡过索姆河，他的曾祖父曾在克莱西战役前在此渡河。在那里，他接到错误情报，认为在此渡河会受到阻击，于是便转移到阿布维尔。但是那里的桥已被毁掉了。他不得不沿索姆河向上，通过博沃和科比赶往亚眠，只能在贝当古渡口渡河。所有这些地名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熟知的。10月20日，他在贝洛尼附近扎营。此时他已深入法国。现在轮到法国皇太子主动提出进行冷酷的骑士决斗了。法国传令官来到英军大营询问，为了双方便利，英王陛下想选择哪条路线前进。亨利回答：“我们的目标直指加莱”。此话对敌人并无多大用处，因为他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早已插入英军和加莱之间的法军在英军面前向右一转，赶在英军前卫前，守住了康什河。亨利正在沿阿尔贝、弗雷旺和布朗吉一线行进，得知了前面的法军人数大大超过了他的军队。他现在必须突围，否则只能灭亡或投降。当他的军官瓦尔特·亨格福德爵士哀叹“他们无法加上今天在英格兰闲着的一万人”这一事实时，国王用一番话反驳了他并使他恢复了信心。莎士比亚将这番话写成了千古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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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注定要战死疆场，那么无疑会使我们的国家蒙受损失；如果我们能够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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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少，就越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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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际上说的是：“你不相信我们这么少人能够战胜傲慢的法国人吗？”那天夜里，他和这些“少量的”人在迈松瑟莱村过夜，他们保持严守军纪，保持安静。法军指挥部在阿金库尔，据说他们一直在狂欢，并掷骰子测算他们应该捕获的俘虏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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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人以少胜多，取得了克莱西防御战的胜利；普瓦提埃战役是反击战；阿金库尔战役是英格兰人在陆战中的最英勇的一次战斗，也是一次激烈的进攻战。法军兵力估计有二万人，列成三条战线，其中一部分人骑马。法军有理由自信地静候敌人进攻，敌人的数量不及他们的三分之一、远离祖国，有些还是从海边经过长途跋涉，如不取胜就只有死路一条。亨利五世骑着一匹小灰马，头上戴着镶满珠宝的皇冠，穿着有豹子和百合花图案的外衣，他也摆开了自己的阵列。弓箭手组成了六个楔形阵列，每个阵列都由一队装甲骑兵护卫。亨利企图避免这场惨烈的战斗，在战斗前的最后一刻，传令官还在来回穿梭传令。他提出归还阿夫勒尔和所有战俘，以换取通往加莱的道路。法国皇太子回答说，他必须宣布放弃法国王位。对此，亨利决定最后一搏。所有英军，甚至国王本人，都下了马，把马放到队后。在圣克里斯潘节，也就是10月25日，上午11点刚过，亨利国王下达了命令：“以全能的上帝和圣乔治之名，在今年的最佳时机，战旗冲吧，圣乔治今天将助你一臂之力！”弓箭手亲吻了土地，表示顺从上帝，并大喊：“杀啊！杀啊！圣乔治和可爱的英格兰！”他们冲到距前方敌人大军不到三百码的地方，埋下尖桩，万箭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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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军再一次骈肩叠迹地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列成三条密集的阵线，无论是弩手还是加农炮都无法有效发射。他们在英军的箭雨下冲下山坡，在刚刚翻过且已经踩踏得泥泞不堪的土地上艰难前进。尽管如此，凭借三十列横队，他们确信能突破英军的防线。但是英军的长弓又一次打破了他们的妄想。法国的人马纷纷倒下，死伤的盔甲武士躺了一地。在这种情况下，法军的增援部队想要勇敢地从这些挣扎的人群身上冲杀过去，也是枉费心力。在这一重要时刻，英军弓箭手扔下大弓，抽出刀剑，向蹒跚混乱的法军骑兵和步兵猛扑过去。这时，法国的阿朗松公爵率领法军第二梯队冲上来，一场顽强的白刃战开始了。期间，法国皇太子亲手砍倒了格洛斯特的汉弗莱，亨利国王赶紧去救他的弟弟，也受到沉重一击扑倒在地。尽管如此，阿朗松还是被杀死了，并且法军的第二梯队被英军的骑兵和侍从在白刃战中打败，像第一梯队那样溃退了，很多士兵和更多伤员落入进攻的英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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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发生了可怕的一幕。仍然完整无损的法军第三梯队全线攻上来，而英军阵线已乱。此时，一直在英军后面徘徊的法国随军人员和农民闯入英军大营偷走了国王的王冠、衣服和国玺。亨利国王看到自己被人从背后偷袭，而前方仍有一支强敌未被歼灭，便发布了杀掉战俘的可怕命令。这一做法使法国贵族的幻想破灭了，他们当中许多人以为只要交赎金便可获释。结果只有显赫的俘虏得以免死。这一疯狂行动在那个特殊的时刻起到了防卫作用，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必要的行动。后方的警报很快就解除了，但是战俘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法军的第三梯队没有企图再战，撤退了。亨利黎明时宣布：“英格兰永远不会由于今天的战斗为我交纳赎金。”此时他看到，通往加莱的道路在他面前已畅通无阻。不仅如此，他还曾果断地力排众议，与三倍多的法国武装骑兵开战，并在两个小时，或者最多三个小时内就将法军的尸体和法国君主的意志力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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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在询问了附近城堡的名字后下令将这次战斗命名为“阿金库尔战役”，然后就向加莱挺进。他们没有食物，但对重新组织起来的仍然强大的法军已不在意。在离开英格兰不到五个月后，他返回了伦敦，在整个欧洲面前，用战功打败了法国军队，这一功绩无论怎样衡量，都是无可超越的。他得意扬扬地骑马穿过伦敦的街道，将战利品和战俘展示给欢欣鼓舞的民众。他本人穿着朴素的衣服，不让满怀敬意的人群看到他那“破损的头盔和弯曲的宝剑”，“以免他们忘记光荣只能归于上帝”。阿金库尔大捷使亨利成为欧洲至高无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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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6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吉斯蒙德访问伦敦。为了实现和平，他承认亨利为法兰西国王。但是接下来是代价昂贵的战役和漫长的围城，由于英格兰这个岛国力不能支，其好战情绪才渐渐平息下去。1417年，进行了一次更大规模的跨英吉利海峡远征。经过艰苦、持久的围城战，英军攻下了卡昂。接下来的几年里，法国诺曼底的堡垒一个接一个被攻下。勃艮第人在巴黎进行了可怕的大屠杀后，1419年，法国皇太子的狂热支持者在蒙特罗刺杀了勃艮第公爵，这一行动促成了勃艮第与英格兰的联合。奥尔良人主宰的法国已被彻底打败，不只是输掉几次战斗，而是整个战争。1420年5月，根据《特鲁瓦条约》，查理六世承认在他死后由亨利继承法兰西王位，在他有生之年，亨利作为摄政王。英王亨利则同意在由法国人组成的政务会的协助下进行统治，并保留所有原有传统。诺曼底将完全由他统治，但当他继承法国王位后，诺曼底将与法国统一。他被授予“英格兰国王兼法兰西王储”的头衔。为落实和巩固这些胜利，他娶了查理的女儿、标致的公主凯瑟琳。凯瑟琳给亨利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后来长期统治英国，给英国人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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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克写道：“亨利五世现在拥有非凡的地位，英法这两个伟大的王国，每个或早或晚都影响过世界，它们将在他和他的继任者的统治下保持联合（但并没有合并）。……由于血缘关系以及对共同敌人的仇恨，勃艮第与他紧密联系在一起。”亨利五世说服那不勒斯女王约翰娜收他最大的弟弟为养子和继承人。卡斯蒂尔国王和葡萄牙王位的继承人是他姑母们的后裔。他死后不久，他最小的弟弟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娶了拥有荷兰、艾诺以及其他领土的杰奎琳。“根据家谱，南欧和西欧的各国君主都出自兰开斯特家族，兰开斯特家族的族长似乎已是所有人的族长。”看来只要对进逼的奥斯曼人发动一场圣战，一个崇高、神圣的共同事业，就可以建立起一种联盟，至少在一段时期内，将所有欧洲人统一在一个英格兰人的领导下。然而，英格兰和法兰西的新争斗消耗了大量军事力量，这些力量本来可以用于抗击奥斯曼人的威胁，保卫基督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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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英格兰在欧洲进行过的最大胆的尝试。亨利五世不是让阶级利益凌驾于社会和领土界线之上的老式的封建君主，而是完全从民族性角度看问题的：他是第一个从前线用英语给国内写信的国王；他的胜利是靠英格兰军队赢得的；他的政策得到了代表英格兰人民的议会的支持。说它代表英国人民，因为是乡绅和城镇新兴中产阶级联合起来，与世俗法学家合作，在这么早的年代就给予了英国议会、法国和卡斯蒂尔议会闻所未闻的特点和命运。亨利和他的国家一起屹立于世界之巅。他本人天生具有高度的男子气概。斯塔布斯写道：“没有哪位君主曾赢得当代作家如此一致的赞扬。他虔诚、寡欲、温和、慷慨、认真并且杰出、仁慈、诚实、可敬；谨言慎行、深谋远虑、决策英明、外表端庄、宽宏大量。他是出色的士兵、优秀的外交家、能够组织和团结他指挥的所有力量。是他重建了英国海军，创立了我们的军事法、国际法和海洋法。他是一位真正的英国人，具有他的金雀花王朝祖先们的所有伟大之处，而没有任何明显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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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尔也会无情，但是史学家还是愿意渲染他的宽宏大量，说他如何一贯体贴地对待所有人。他鄙弃在国家事务上躲躲闪闪、含糊其词。“不可能”或“应该做”是他给出的典型决定。迄今为止，他是最受各阶层臣民爱戴的英格兰国王。在他的统治下，英国军队取得了以后几个世纪再未拥有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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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荣耀往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亨利五世的强大帝国其实华而不实。在这里，亨利二世失败了，他的继任者也无法胜利。当亨利五世重新提出英国人对法国王位的要求时，他便开启了英国中世纪史上最大的悲剧。阿金库尔战役是一次辉煌的胜利，但是接下来浪费巨大且没有意义的几场战役则完全抵销了它的军事和精神上的价值，接下来的凄惨、毁灭性的世纪使亨利的赫赫战功黯然无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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