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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新来者被脱光衣服,她们就会沿着走廊被赶进一处小房间。在那里,会有人熟练地检查她们的口腔以及其他孔洞,以搜寻藏匿的黄金或宝石。那些害怕失去一切的妇女,早已让牙医在补牙材料里填上钻石。有些妇女则把珠宝藏在阴道里。绝大多数黄金宝石都会被找到。一旦通过检查,妇女们就会像绵羊被剪羊毛一样,由理发师借助手动或电动理发剪匆匆忙忙地剃去所有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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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们低头饮泣,她们宝贵的头发,曾经如此细心呵护和烫染的头发,现在却被剃去,被装进麻袋。她们的秀发曾经是她们引以为傲的女性特征,当她们的指尖战战兢兢地触碰被剃光的头部时,她们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羞辱、被奴役。然后,她们被推向下一名看守,她们站在小板凳上,剃去腋下和耻丘的毛发,尽管如此,匆忙中总有漏网之鱼,包括佩莉斯嘉,并未全部被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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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去毛发,被视为让妇女们迅速认清自己身为囚犯的措施,也是为了降低被虱子叮咬的风险。以半钝的剃刀剃去毛发,成为最具有冲击力的步骤,让这些身陷囹圄的斯洛伐克妇女丧失人格。被剥夺衣服、毛发、身份、尊严后,她们通常已伤痕累累,她们的头皮被剃得乱七八糟,只留下几寸长的杂乱毛发,朋友和亲人挤在一起、抱在一起,害怕彼此分开,因为她们突然看上去千人一面,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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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有太多妇女在楼房里接受深入检查,妇女们被迫在大操场上等待初次点名,以及由比克瑙妇女营主任医师门格勒主持的再次检查。寒冷刺骨的空气向她们赤裸的头部和身体袭来,让她们气喘吁吁。她们不能东张西望,只能每五人一组接受仔细检查,她们蒙受了彻底的羞辱。她们畏畏缩缩地站在泥泞中,感觉到整个世界已经倾颓,一度熟悉的生活已被永远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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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亲人在何处,已被黑夜吞噬了吗?她们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荡然无存了吗?在奥斯维辛的疯狂与残忍中,伴随着直冲鼻孔而来的地狱般的气息,佩莉斯嘉绝非唯一濒临崩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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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门格勒医生走近,佩莉斯嘉看见医生把面带病容、身上带有明显伤疤或伤口的妇女拉出队列。有时候,医生似乎仅仅由于厌恶某人的面容就把某人拉出队列。佩莉斯嘉偷听到医生对前面几位女囚犯的提问,知道会被问及是否怀孕。尽管她在外表上凛然不可侵犯,但她在内心里从未感到如此屈辱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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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医生突然站到她面前,面带笑容,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能够闻到医生脸上那刮完胡子后涂抹的爽肤水的味道。她昂起了头颅。与那身体面帅气的制服极不相称,门格勒满是欣赏地对她上下打量,似乎对她那健美的躯体留下了深刻印象。相比之下,她周围那些妇女简直是骨瘦如柴,许多妇女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还满身疥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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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佩莉斯嘉知道,绝对不能信任这名医生。她与蒂博尔像动物一般被运到这座营区。没有饮水,没有食物,备受斥骂,备受殴打。在与唯一爱过的男人分开后,她已被剥夺一切,也只能蔑视一切。如果希特勒真的打算说到做到,在欧洲清除所有犹太人,那么这肯定意味着,就连犹太人尚未降生的孩子也将难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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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格勒目不转睛地研究她的躯体时,她只有几秒钟时间做决定。但在门格勒以德语问她是否怀孕后的几秒钟里,佩莉斯嘉直视前方,与对手正面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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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莉斯嘉用德语回答道:“没有。”她不愿承认她真正懂得医生及其同党引以为傲的这门语言。她的心脏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确定无疑的是,她知道如果今后暴露怀孕的事实,如果暴露时还是囚犯之身,那么后果将会极其严重。尽管迟疑了片刻,但这名带有人类学博士头衔、一心想成为伟大科学家的医生还是冷漠地走了过去,走向队列里的下一位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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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克瑙灭绝营,盥洗室里的淋浴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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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通过初次点名,佩莉斯嘉以及其他妇女就被驱赶回崭新的盥洗室。这座盥洗室有许多窗户,呈现“T”形布局,是为少数被分配到工作的囚犯而设计的。她们仍然赤身裸体,被带到一座混凝土结构的淋浴房。在那里,牢头做着卑鄙的手势,说着下流的脏话,以此向在头顶上监视的主子拍马屁。妇女们满身疲倦地站在复杂的网格铜管以及巨大的金属喷头下。她们成群结队地赤脚站立在光滑的地板上,这种等待简直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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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热气腾腾的水流从头顶上倾泻而下,妇女们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尖叫。她们扬起头、张开口,试图缓解口渴,但比克瑙的水并不适宜饮用,她们很快就吐出口中咸得发苦的脏水。那里没有肥皂或毛巾,但牢头向妇女们的头上和腋下喷洒让人刺痛的消毒剂,消毒剂让她们的伤疤或伤口更加刺痛。喷涌而出的洗澡水时冷时热,但妇女们都尽可能地洗去皮肤上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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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才洗湿身体,就被不断叫嚷的看守驱赶到另一个房间,她们只有几分钟时间来擦干身体。她们沿着与入口处平行的另一条走廊前进,被带到与脱衣室同样巨大的另一个厅堂,然后被塞进厅堂边上一间没有门的公共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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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们被迫每五人一组蹲在地面的茅坑上,她们被茅坑里升腾起来的恶臭熏得难受。由于不停地被棍棒猛戳,而且那里没有手纸,只有极少数人在被赶出茅坑之前能够完事。在害怕与困惑中,她们被带进大厅外围的另一个小房间,那里有堆积如山的破衣烂衫。每一名妇女走进去的时候,那里的狱友就随手扔给她一两件破烂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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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发放者与领受者没有任何眼神接触,那几双脏手扔过来的衣服也是张冠李戴到荒唐可笑,而发放者的选择也意味着生与死的差别。佩莉斯嘉在胡乱堆放的鞋子里拿到裹脚之物,还拿到一件用料厚实、宽松垂坠的女式大衣,对此她始终非常感激。许多没那么幸运的同伴只拿到不合身的衣服,比如太过窄小的衣服、男性内衣裤甚至缎面睡衣。如果在别的地方,这种衣不称身的场景肯定引人发笑。然而,当她们把滑稽的囚服套在潮湿的皮肤上并且彼此审视时,她们都有越发严重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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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维辛二号营-比克瑙灭绝营中木板搭建的营房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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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塞雷德的妇女们手挽手,每五人一组通过出口,来到另一处操场,然后沿着带刺铁丝网围绕的走廊,来到另一栋楼房。这里还只是妇女营的边缘,被称为中转区或“啤酒桶C”,排列着许多由木头搭建的小屋或营房,每30米设置10间,收容了数千名胆战心惊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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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地理上,佩莉斯嘉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死亡网络的正中央,其中包括3座主要集中营以及超过40座附属集中营。此地距离波兰南部的偏僻城镇奥什维茨(Oświęcim)并不远,纳粹将其改名为奥斯维辛,这个地名将会成为第三帝国进行流水线式种族灭绝的最为有力的象征。奥斯维辛一号营原本是奥匈帝国的骑兵要塞,后来也做过波兰军队驻地,最初被设计为一座“一级”监狱,以收容绝大多数波兰犹太人以及非犹太裔的刑事犯和政治犯。1940年5月,此地被正式指定为集中营和灭绝营,接受党卫队指挥官鲁道夫·霍斯(Rudolf Höss)的监管,此人曾经任职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和达豪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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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维辛二号营-比克瑙——1941年年初由苏联战俘建成,参与建造的战俘多达10万人(后来绝大多数死于非命)——位于离一号营3.5公里远的一个曾被唤作布热津卡(Brzezinka)的村庄,德国人将其改名为比克瑙(Birkenau),意思是“白桦树”。此地位于两河交汇的沼泽地上,这个地点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它正位于第三帝国的中心位置,而且比邻主要的铁路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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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纳粹在波兰行动的扩大,1200名茫然无助的布热津卡村民被迫放弃家园,村庄随即被夷为平地。此外还有数千人被疏散,以制造一片面积为20平方公里的无人地带,好让营区隐藏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村舍的砖块被用来建造营区的拱门、门卫室、卫兵宿舍,以及几座早期的牢房。由于所需砖块越来越多,后来干脆就用当地的木材搭建牢房。1942年3月,比克瑙被重新归类为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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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维辛三号营——位于被德国人命名为莫诺维辛(Monowitz)的地方——建造于1942年,作为劳动营,专门为德国的IG法本化学公司提供奴工。法本公司的丁钠橡胶厂制造合成燃料,及至1944年,法本公司在当地拥有大约8万名劳动力。从1942年年初开始,奥斯维辛一号营和奥斯维辛二号营-比克瑙开始收容犹太人,第一批犹太人来自布拉迪斯拉发和西里西亚。为了缓解拥挤,木头搭建的牢房延伸到极目所及的地平线上。然后,那里开始收容从法国德朗西集中营和荷兰威斯特博克集中营运来的犹太人,再往后,就开始收容来自泰雷津的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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