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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68 在大西洋的另一边,哈娜无意中读到了这篇文章,几乎无法相信她所读到的情节。另一个婴儿?出生在毛特豪森?就在集中营解放前夕?由于有一部德文著作整理并出版了当年遗留在弗赖贝格集中营的囚犯记录,哈娜早已意识到——虽然难以相信——在弗赖贝格以及死亡列车上还有其他孕妇,包括一名波兰牢头,但在哈娜的理解中,没有其他婴儿能够幸存,也并非所有母亲都能幸存。(多年以后,哈娜还发现有一个婴儿于解放后出生在毛特豪森,那个婴儿名叫罗伯特,由来自贝尔格莱德的产科医生接生。不过那个婴儿只活了几个星期,婴儿的母亲名叫格蒂·坎佩尔,是幸存者丽萨·米科娃的表亲,格蒂·坎佩尔后来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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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70 通过闪电部队的网站,哈娜回复了爱娃的邮件,这两个“婴儿”,生活在相隔6000公里的两个地方,如今终于联系上了。爱娃也感到非常震惊,因为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的母亲经受了同样严酷的考验。爱娃在旧版的闪电部队网站上找到了哈娜最初的信件,不敢相信两人的母亲竟然有着如此类似的经历。佩莉斯嘉和安嘉只是数千名囚犯当中的两个人,两人从未见面,也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但两人都奇迹般地诞下婴儿,更加非同寻常的是,两个婴儿都得以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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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72 在两人几次互通电邮后,考虑到早在20世纪60年代奥地利当局(也是在闪电部队的促成下)就已经把毛特豪森集中营改建为令人印象深刻的纪念遗址,哈娜和爱娃都同意出席2010年5月8日举行的集中营解放六十五周年纪念活动。那将会是仍然健在的美军老兵最后一次正式到访,因为老兵们已陆续凋零,仅存的老兵也年事已高、病弱体衰。被解放者也陆续离去,因此在维也纳办公的奥地利内政部官员们计划举行一场有好几位国家元首出席的大型纪念活动。当老兵网站公布纪念活动的细节时,除了爱娃和哈娜会出席,还传来了更令人兴奋的消息,又有一扇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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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74 在美国的另一边,纽约一名年轻男子正在网站上搜索,想在公告上找到更多关于他父亲的解放者的细节。32岁的查理·奥尔斯基(Charlie Olsky)是马克和玛丽最小的儿子。查理在曼哈顿一家电影发行公司担任广告主管,也是奥尔斯基家族非正式的历史学家,他能够从祖母拉海尔那里听到比其他任何人更多的信息。正是查理陪伴拉海尔走遍以色列大屠杀纪念馆的每一个展厅,那时候查理还是个小男孩,也正是查理决定为父亲组织一次意料之外的生日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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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76 马克说:“查理告诉我:‘我想前往毛特豪森,为您庆祝65岁生日,您也跟我同去吧。’自从1945年以来,我就没有回去过,甚至在我参观达豪集中营的时候,那里距离毛特豪森不过30英里,我也没有回去过。我曾经好几次问母亲,是否愿意回去看看,但她总是说,这是她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了。母亲告诉我道:‘那是一座邪恶、恐怖、丑陋的集中营。比那座集中营更加令人感到压抑的是,高墙之外就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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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78 在并未知会马克的情况下,查理已经计划好了整个行程,包括与哈娜和爱娃的“团聚”,详细到每一个细节。然后,就在动身出发之前几天(也是在母亲玛丽的建议下,玛丽最为关注马克对这一惊喜的反应),查理让父亲知道了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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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80 “查理说:‘我有些事情要告诉您。’然后他就告诉我关于另外两个‘婴儿’在集中营里降生的故事,而且说他已经跟对方联系好,我将能够在毛特豪森见到对方。我当时很惊讶。尽管我的母亲早就听说集中营里还有其他婴儿,但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她是否确信。作为医生,我甚至没有考虑过,在我小时候经历的运送过程中,是否可能还有其他孩子存活下来。在我们登上飞机之前,我甚至没有机会消化相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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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82 在跟随查理从纽约飞往欧洲的航班上,马克才有时间考虑即将到来的见面,而且对另外两个“婴儿”也十分好奇。“我最初的想法是,那可能就是两个普通人,除了年纪相仿、出生地相近,与我就没有什么共同点了。我告诉自己,不要抱有太多期待。我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很好,但对方也许不是能与你成为好邻居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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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84 毛特豪森当地官员和组织者热烈欢迎几位“婴儿”,在他们抵达后,安排他们入住林茨的酒店,持续一整天的纪念活动将从第二天早晨开始。在安顿下来几个小时后,他们在历史悠久的主广场边上的咖啡馆会面,希特勒曾在此地有过宏大的建筑计划,他们对于会面都感到出乎意料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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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86 爱娃和丈夫马尔科姆到得最早,他们找到位置坐下等待。哈娜和丈夫接着走进来,随后马克和查理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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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88 爱娃说:“我们互相问好,突然之间,我们喜极而泣。那太让人惊奇了。我们发现对方,然后我们初次相见,那真是不可思议的团聚。完全自然而然地,我们建立起情感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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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90 三位幸存者在咖啡馆里聊了一整个下午,而查理把此情此景全部拍了下来。细致体贴地,哈娜的丈夫和爱娃的丈夫抽身离开,好让佩莉斯嘉、拉海尔、安嘉的孩子谈及彼此的母亲,以及彼此出生时的情景。他们都舍不得离开,几小时后又相约在当地的餐厅共进晚餐,在那里,他们就像老朋友那样继续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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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95 2010年,爱娃、马克与哈娜在毛特豪森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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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97 马克说:“我们见面了,她们都友善亲切、和蔼可亲。然后我们开始攀谈,当时我就想:‘嘿,她们真是有趣的好人!这绝不仅仅是巧合。她们经历了有趣的人生,是的,她们就像我的家人!’她们是我愿意与之交朋友的人。我无法解释,但我感觉到,这次团聚立即让我们建立起温暖的友谊。就像去看望家人一样。遗憾的是,由于战争结束后大家天各一方,我们真是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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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799 三位幸存者都是作为独生子女被养育长大的,他们感觉到意料之外的手足之情,就此建立起了亲密的纽带。马克说:“真是令人惊奇,竟然有人与我分享同样的故事。有许多人未能活下来,有许多人惨遭杀戮、备受折磨。我们做到了。我感觉到,我们仿佛被带离原本的家庭,如今我们又突然重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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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01 哈娜说:“我们因为机缘巧合而聚在一起,但如今我们有了永恒的纽带,感觉我们始终就在一起。我绝对乐意称呼她们为弟弟妹妹。”哈娜喜欢与重新认识的“兄弟姐妹”说笑,因为哈娜是最年长的(生于1945年4月12日),她也最受礼遇。马克(生于4月20日)是唯一的男孩,也最爱逞强。爱娃(生于4月29日)是最年幼的,乐于提醒哥哥姐姐自己最年轻。爱娃补充道:“我们的母亲都是坚强的女性,我们对此深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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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03 第二天,他们一起出席毛特豪森纪念活动,在那里,他们都感觉到历史对于他们的厚重感。尽管爱娃是三人当中唯一寻访过这座集中营的,但她仍然深情凝望着大门阴影下门禁森严的入口,她就是在那里降生的。山脚下的营房让哈娜和马克感到恶心,两人的母亲曾经被遗弃在那里等死,但在奥地利山岗的另一侧,阿尔卑斯山的风景就像母亲后来所描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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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05 那些曾经被掩埋在足球场土坡下万人坑里的尸骨,后来也被迁葬到集中营正中央洁净墙壁围绕的墓园里。曾经排列成梯田状的囚犯营房,如今已变成精心打理的花园,里面竖立着许多令人印象深刻、触景生情的石头或金属纪念碑,这是献给集中营里死难的欧洲各国囚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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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10 捷克斯洛伐克死难者纪念碑以及集中营大门,爱娃就出生在这座集中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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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12 三位“婴儿”一起走到毒气室门前,毒气室墙上贴着白瓷片,环绕着邪恶的黑色管道,默然无声。在纳粹的意识形态中,他们三个都应该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在奄奄一息的母亲怀里迎来结局。但是,命运为他们安排了另一段旅程。他们在战争结束后回家,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他们各自成长,都以为在那绝望的环境中降生,意味着自己是从那人间地狱中幸存的唯一婴儿。他们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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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14 在这三位“心灵上的兄弟姐妹”寻访毛特豪森一年后,他们又在英格兰相聚。2011年1月,他们前往爱娃位于剑桥的家园,在剑桥市政厅参加大屠杀纪念日的特别纪念活动。在那里,哈娜和马克第一次见到安嘉。安嘉已经93岁了,虽然身体极度衰弱,但神智依然清醒,爱娃的母亲明显为见到其他同样幸存的婴儿而感动,并且给予了热情的拥抱。哈娜说:“见到安嘉是如此令人动容。我只希望她能够见到我的母亲。安嘉告诉我道:‘你也是我的女儿。’我真切地感受到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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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2816 马克表示同意。“那种感觉如此特别。安嘉是如此奇特的女性,如此快乐、如此阳光、如此健谈,非常富有幽默感,记忆完整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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