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7359353e+09
1707359353
1707359354 各方面的零散情报都显示,日军正倾尽全力,前来迎战美军对莱特岛的进攻。但如果确实如此,那他们的航空母舰呢?华盛顿和珍珠港的情报部门一致认为至少在10月中旬时小泽的航母部队还在日本海域。在过去的两天里,据破译的绝密无线电情报推测,小泽已经驶离日本,此时正在吕宋岛以北的菲律宾海某处。可以判断,他正从北面开过来,他的到达时机将与敌另两路特混舰队协调一致。哈尔西和关键幕僚们开始警惕起来,小泽很可能会在舰队和吕宋岛机场群之间实施“穿梭轰炸”战术。因此他们决心要在日军航母加入战斗之前找到它们并展开空袭。
1707359355
1707359356 这天一大早,哈尔西就命令米彻尔向北放出加强兵力的空中搜索。但无线电频道上如此拥挤,这道指示直到上午11时30分才送到“列克星敦号”的指挥舰桥上。而此时,第38特混舰队正忙于应对来自吕宋岛的一轮轮空袭。因此,侦察机直到下午2时5分才起飞升空,两个小时后,仍未找到小泽。
1707359357
1707359358 当侦察机还在天上飞的时候,下午3时12分,哈尔西发布了一条内部命令,这条命令注定要在第二天的战事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这条命令的分类是“作战计划”,内容是此时在各航母大队中担任护航舰的6艘战列舰、5艘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将组成第34特混舰队,由战列舰队司令李中将指挥”。[62]这支舰队的目标将是“在远距离上与敌决战”。[63]这份电文的收件人是第3舰队司令的所有直接下级,并抄送给尼米兹和金。哈尔西打算把它作为“预备消息”,或者说是预警性命令,如果发生水面交战的概率增加,这道命令就将被执行。为了落实这一点,他后来又亲口通过舰船间无线电通话通知下属:“如果敌人[穿过圣贝纳迪诺海峡]出击,我将命令第34特混舰队集合。”[64]
1707359359
1707359360 哈尔西后来坚称他的第一封电报不是发给他自己第3舰队以外的任何人的。但是既然美国海军所有指挥官都能监听到那份无线电报,而且大家用的都是同一份密码,那么其他人看到这份电文也是有可能的。实际上大家也常常这么干。第7舰队的通信组就把哈尔西的电文打印了出来,交给了“瓦萨奇号”上的金凯德将军。但哈尔西后来通过近距离无线电通话做的澄清却没有发给金凯德(也不可能发送给他),也没有发给尼米兹或者金。考虑到军事文件用语应有的准确性,“将组成”(will be formed)这种表述就十分模糊,尤其是在没有第二份消息做澄清的情况下。这个表述完全可以被解读为立刻行动,也就是说哈尔西在命令他的下级立刻组建新的特混舰队,准备参加计划中的战斗。他用表示将来时态的“will”也可能仅仅是考虑到这些军舰分属于相距遥远的三个航母特混大队,需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集结到李将军处。金凯德就是这么理解哈尔西的命令的,珍珠港和华盛顿也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1707359361
1707359362 下午4时40分,飞往北方的一架侦察机发来了消息。在吕宋岛东北海岸恩加诺角外190英里处发现一支大规模敌航母舰队:航速15节,航向210°。[65]那只可能是小泽,他要来了。考虑到时间已晚,美军此时的距离还不足以向小泽发动进攻。
1707359363
1707359364 在“新泽西号”的指挥舱里,哈尔西和他的幕僚们研究海图,分析了形势。三支敌海军舰队正从三个不同方向朝莱特湾集中(或者是意图在此集中)。值得注意的是,或者说是哈尔西和他的团队认为值得注意的是,所有三支舰队都以“不慌不忙”的约15节航速开进,远低于其最佳巡航速度。第3舰队作战报告中对此写道:“这表明他们预先设定好了地点和时间。其动向意味着日本人精心设计的协同计划正在实施。10月25日将是联合作战的最早日期。”[66]南路舰队正开往莱特南方的苏里高海峡,它相对较弱,可以安全地交给金凯德去对付。中路舰队遭到第38特混舰队航空大队一整天的凶猛打击,看起来正在撤退。而新发现的北路舰队是唯一拥有航空母舰的敌特混舰队。它是生力军,毫发无损,攻击力完整。小泽可能意图对美军舰队做穿梭轰炸,就是说他的轰炸机将在拂晓时空袭第38特混舰队,之后飞往吕宋加油装弹,继而再次发动空袭,随后返回航母。
1707359365
1707359366 在空战中获胜,这对哈尔西来说是毫无疑问的。战争到了这个阶段,美军舰载航空兵已经拥有了相当显著的优势——但他想要的是全歼北路舰队,先用多轮空袭将它打残,再用他的水面战舰结果它。为确保全灭敌人,他需要先缩短距离。和哈尔西最亲密的“努美阿帮”的几名军官建议全舰队北上,[67]这些人从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开始就一直在哈尔西手下干。于是哈尔西把他的手指放在海图上,指着报告中小泽舰队的位置,对卡尼说:“我们要去这里。米克,让他们向北。”[68]
1707359367
1707359368 10月24日晚8时22分,“新泽西号”通过无线电命博根和戴维森加大马力,以25节航速跟随谢尔曼的第3大队一同北上。被大火吞没,被舰员放弃的“普林斯顿号”被命令击沉,其护航舰队中的一艘舰将齐射鱼雷执行这一任务。值得注意的是,三支航母大队的所有舰艇都要北上,包括那些原本将要转入第34特混舰队,留下来防守圣贝纳迪诺海峡东口的快速战列舰和其他水面战舰。整个舰队,总共65艘舰艇,将要加入这场向北的冲刺。至于栗田那支被大大削弱的中路舰队,如果它真的重新集合起来穿过海峡,那就交给金凯德第7舰队的大炮和护航航母去对付吧。
1707359369
1707359370 哈尔西告诉金凯德,他正“带着三支大队向北航行,在拂晓时攻击敌航母舰队”。[69]这份电文有太多东西没说清楚,而致命的误解恰好出现在它没有说明的地方。哈尔西完全没有提到第34特混舰队的事。他也没有告诉他的战友,第四支航母特混大队此前已被派往东边,距离太远,无法提供直接支援。金凯德没有想到一个致命的事实:第3舰队没有任何一部分被留下来守卫(哪怕只是监视)圣贝纳迪诺海峡。
1707359371
1707359372 下达了命令之后,哈尔西回到他的舱室,躺到了床上。他累坏了,过去的48小时里他都没睡。他需要合一会儿眼,现在恰好有空。
1707359373
1707359374 此时,在哈尔西的情报部门和整个第3舰队的各个指挥舰桥上,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哈尔西的舰队相当强大,他一艘舰也不留下来守卫圣贝纳迪诺海峡的决定看起来很奇怪,甚至令人费解。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1707359375
1707359376 当哈尔西选择的作战计划开始付诸行动时,新的侦察报告动摇了“栗田舰队已撤退”的前提。博根将军第2特混大队中的轻型航母“独立号”配有一支夜航中队。他们向圣贝纳迪诺海峡的西口派出了几架夜间侦察机。他们发回的有些报告显得混乱而彼此矛盾,但是汇总在一起则指向一个结论:日军中路舰队正在高速东进。6时35分,敌舰纵队被发现位于先前位置以北约6英里处,航向似乎为东北方。“独立号”的另一架飞机报称敌舰队位于布里亚斯岛附近,比前一次被发现的位置向东北移动了25英里。之后又收到一份报告,日舰位于布里亚斯岛和马斯巴特群岛之间,这意味着栗田已经转向东,以24节速度全速前进。如果栗田以这个速度航行,他舰队的状况一定比先前预计的更好。最后,消息传来,标示圣贝纳迪诺海峡的导航灯亮了。
1707359377
1707359378 博根将军打开了无线电步话机直接找到“独立号”舰长,后者告诉他,日军舰队正在向东北方高速航行。他们很快就会到达圣贝纳迪诺海峡西侧入口,那里的导航灯已经亮了起来。博根随后直接联系上了“新泽西号”,和他通话的是指挥舱里一位不知名的军官。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说出来后,博根提议让第34特混舰队和1支航母大队(他自己的)留下来负责守卫海峡。然而那个人用“相当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了他,说:“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70]
1707359379
1707359380 博根说,后来“我觉得哈尔西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71]他对于李的战列舰没能和栗田的战列舰碰上面感到遗憾,他相信这场战斗美军将会手到擒来。“这将意味着日本海军力量就在那里终结,彻底终结,”博根总结道,“这真是太郁闷了。”[72]
1707359381
1707359382 李将军也是这么想的。他试图联系“新泽西号”,先是用灯光信号,接着又用舰船间无线电通话系统。他询问第3舰队司令是否留意到最新的侦察报告,得到的回答很简单:“收到。”[73]和博根一样,他也觉得自己能做的到此为止了。
1707359383
1707359384 第4大队司令拉尔夫·戴维森对他的参谋长詹姆斯·拉塞尔说:“吉姆,我们正在给莱特湾里的那些运输船玩一个要命的阴谋诡计。”拉塞尔同意他的说法,问戴维森是否要联系米彻尔将军,提出不同的作战路线。戴维森拒绝了,他说:“他的信息肯定比我们多。”[74]
1707359385
1707359386 在“列克星敦号”上,第38特混舰队的幕僚们询问哈尔西是否已经直接接手航母的战术指挥,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自从8月以来,米彻尔将军已越来越适应这种冷板凳了。他明显很累了,精神和体力皆然,自从1944年开年以来他就一直在海上作战;此时,哈尔西那一伙人无论说什么他都无所谓了。米彻尔此时已经上床了,他的参谋长阿利·伯克把脑袋伸进了将军的住舱里。他想要用无线电联系“新泽西号”,警告他们北路舰队只是个诱饵。“我想你是对的,”米彻尔答道,“但我并不确定。我想我们不该打扰哈尔西将军。他够忙的了。他脑子里面事情太多了。”[75]
1707359387
1707359388 不久后,伯克又拉着第38特混舰队作战参谋吉姆·弗拉特利一起回来了。他们摇醒了米彻尔,告诉他新的发现,也就是圣贝纳迪诺海峡中的导航灯亮起的消息。米彻尔问道:“哈尔西收到那报告了吗?”弗拉特利承认他收到了。米彻尔说,这样的话就犯不着去揣测舰队老大的意思了:“如果他需要我的建议,他会来问的。”
1707359389
1707359390 第3舰队情报部门的几位军官相信北面的航母舰队是个诱饵,并且担心哈尔西会一口吞下它。北上的决定在做出之前并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舰队情报官迈克·奇克“愤怒地”和道格·莫尔顿争辩了起来,后者是舰队的航空作战参谋,是哈尔西核心圈子里的老人。奇克少见地扯开了嗓门,说他知道栗田正在穿越圣贝纳迪诺海峡。但莫尔顿不为所动。
1707359391
1707359392 奇克败下阵来,不过他的两名下级劝他把他的方案沿指挥链提交给“米克”卡尼。卡尼说如果奇克想要喊醒哈尔西,去提交他的方案,他(卡尼自己)不会阻拦。但是,卡尼说,他怀疑哈尔西不会被奇克的分析说动,他还补充说,哈尔西“在过去48小时里都没怎么睡了”。[76]奇克自然不会去喊醒将军,事情就这样了。
1707359393
1707359394 哈尔西和他的核心圈子已经决定不再重蹈斯普鲁恩斯在当年6月马里亚纳海战中的覆辙,他们相信斯普鲁恩斯当时犯了错误,拒绝让第38特混舰队(当时叫第58特混舰队)向西追击小泽。换言之,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日本航母赶尽杀绝,彻底消灭,他们愿意押上大赌注来实现那个目标。根据“米克”卡尼在战争结束20年后接受采访时的说法:
1707359395
1707359396 哈尔西和莫尔顿尤其强烈地拥护一个观点,而且早先就已表达过这个观点:如果日军舰队失去了他们的战术航空力量,那么无论他们未来如何计划,这支舰队都永远不会有什么作用,因为我们确信他们已无法再为其补充力量了。
1707359397
1707359398 如此讨论之后,当晚我们在哈尔西的旗舰上下定了决心,首要目标将是敌航母航空兵。实际上——好吧,我可以说这几乎就是一种执念。[77]
1707359399
1707359400 摧毁日军航母是哈尔西的“执念”。这个判断来自与他长期共事而且忠诚于他的参谋长,“阴谋诡计部”的大管家,后来爬到海军顶层(海军作战部长,1953—1954)的人。卡尼的坦白无论对哈尔西还是对他自己都是当年犯错的铁证,但这也有助于我们理解当晚第3舰队的战术决策机制为什么会失灵。
1707359401
1707359402 哈尔西和他的团队看起来已经感受到了长期身心俱疲的影响。指挥舱里的许多人刚从最近一轮流感中康复。在此前六个星期几乎毫无停顿的航母作战中,他们根本都没有休息过。
[ 上一页 ]  [ :1.70735935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