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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87 随后,日军驱逐舰向“约翰斯顿号”靠过来,向这具燃烧的残骸倾泻弹雨。但残骸上唯一一门依然能用的炮塔仍在不屈不挠地还击。上午9时45分,在三个小时残酷的战斗之后,埃文斯中校传令弃舰。当幸存者们跳入海中或者攀爬到救生筏上时,敌驱逐舰开到了近距离,向“约翰斯顿号”射击,直到它消失在波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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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89 奥野匡是日本驱逐舰上一名25岁的水兵,他后来回忆了当时的情景:“水面上的人浮浮沉沉,半裸的舰员们拥挤着爬上救生艇,划着桨逃离。我们近到能够看见他们没刮干净的胡子和胳膊上的文身。我们的一名机炮手冲动地扣动了扳机。他一定是被对敌人的仇恨冲昏了头。但来自舰桥的一个响亮声音制止了他:‘不要向逃生人员射击!停止射击,停!’”[104]美军幸存者们证实日军确实停了火,还有一个人看见一名日军舰长向沉没的“约翰斯顿号”举手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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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91 打到这个时候,栗田舰队的队形已经几乎完全散了架。战场上满是低云、暴雨和施放的烟幕,能见度仍然很差。日舰之间彼此无法目视联系,而由于技术故障和关键人员伤亡,日军指挥官想要保持无线电联系也很难。日军各舰航速不同,为追击不同目标而开往不同的方向,躲避鱼雷,迎击空袭,这一切使得日军舰队不再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也失去了统一的目标。他们对“塔菲3”编队剩余的5艘护航航母已不再有压倒性的优势。“我们尾随追击你们的军舰,而它们都在之字形航行,很难缩短距离,”栗田后来说,“而且,由于你们驱逐舰的鱼雷攻击,各主要舰艇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105]日军瞭望哨很难识别出正在追击的敌舰类型,他们觉得那是些30节航速的埃塞克斯级航母,这样即便追一整天,他们还是会在舰炮的射程之外。小柳参谋长判断“追击战将会成为没完没了的拉锯战,我们将无法打出决定性一击。而以最高速度航行,我们的燃料消耗速度将值得警惕”。[106]出于所有这些原因,栗田将军向麾下各舰发出信号,停止追击,随同自己转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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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93 “拐子”斯普拉格对“方肖湾号”没有被追上干掉感到意外,他开始期待他的舰队能有一部分逃出生天。8时15分,在敌人的追杀下逃了一个小时后,他向军需官说:“上帝,我想我们或许还有机会。”之后当“甘比尔湾号”被追上并被舰炮击沉后,这个前景又暗淡了下来。当日军的大炮最终沉寂下来,敌人转而向北航行时,美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方肖湾号”上一名信号兵故作慌张地喊道:“见鬼,小子们,他们跑了!”[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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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95 大西将军知道,直到这天上午,他新的神风自杀部队还一事无成。从10月21日起,一连三天,关行男大尉每天都率队从吕宋岛的马巴拉卡特机场起飞,但这些战机每一回都找不到合适的舰队目标,然后丢人现眼地飞回基地。24日,机场上空浓云密布,飞机甚至都没有起飞。驾驶“神风”侦察机的飞行员技术熟练,可以让他们在云层中飞行,但是大部分被指派的自杀飞行员都只有最基本的飞行技术,大西不希望他们因事故而白白损失或者不知去向。最好还是等到天气晴好,这样他们至少还会有一次撞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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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97 自从战争爆发之初起,一个一个的日本飞行员就一直在自发地把自己的飞机变成人操导弹。进攻之初,莱特湾里的盟军舰队就遭到过几次这种“非官方”的自杀攻击。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10月21日英国皇家海军巡洋舰“澳大利亚号”遭受的撞击,当时,一架单枪匹马的爱知D3A1轰炸机从军舰右前方掠海高度飞来,然后突然压坡度撞向军舰的上层建筑,机枪也在近距离上猛烈扫射。飞机撞上了“澳大利亚号”主桅杆瞭望台下方的位置,炸成一团橘黄色的火球。燃烧的航空汽油涌入上层建筑内部,破片横扫舰桥,舰上一众高级军官非死即伤。舰长腹部被击中,迅速被送往急救所,在那里痛苦地死去。大火最终得到了控制,“澳大利亚号”也仅仅受了轻伤,但是这次攻击却让盟军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假如日军有组织地大规模运用空中自杀战术,他们将会遇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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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899 第一次成规模的自杀攻击落在三支护航航母编队中最南边的托马斯·斯普拉格的“塔菲1”编队身上,此时正是萨马岛追击战最激烈的阶段。当时“塔菲1”的航空母舰正转向迎风航向放飞飞机——飞机将飞向北面去攻击栗田舰队——这时4架日军零式战斗机从云层中出现,向“桑提号”和“苏万尼号”俯冲下来。一架飞机撞中了“桑提号”飞行甲板的后升降机前部,炸弹穿入机库甲板爆炸。舰员们控制住了大火,但是不幸的“桑提号”此时却又被日本潜艇伊-56射出的一枚鱼雷击中。在一片混乱之下,“桑提号”的军官们都以为军舰是被舰上损管队丢弃到海里的一枚深水炸弹炸伤的,直到一个月后军舰被送进干船坞修理,美国人才意识到它是被一枚日本鱼雷击中的。同时,它的几艘姊妹舰近旁也有近失弹落下,这可能是自杀飞行员未能命中,栽进了附近的海里。“苏万尼号”在24分钟的时间里被两架“神风”机撞中,其中第二架飞机把机库炸成一片废墟,令“苏万尼号”在这天的一整个下午都无法再收放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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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01 三个小时后,当栗田中路舰队放弃追击向北转向后不久,又一轮“神风”到来了。似乎是“拐子”斯普拉格的编队这一早上经受的磨难还不够,这一次致命打击直接落在了“塔菲3”编队身上。舰员们此时刚刚解除高级战备状态,正在庆幸自己意料之外的死里逃生,雷达屏幕忽然显示许多敌机正从北面飞来。上午10时40分,6架日机出现在舰尾,天空顿时被高炮炮弹填满。两架飞机撞击了“加里宁湾号”,炸成了一团烈焰:爆炸和火焰造成5名舰员死亡,50人受伤。另一架飞机瞄准了“方肖湾号”,却被高炮火力击毁,坠落在军舰侧旁。“白平原号”的炮手同样在极近距离上摧毁了一架敌机,但是敌机炸弹却在很近距离上爆炸,许多人被落在飞行甲板上的破片击伤。一架零战擦着“基昆湾号”的舰桥飞过,撞在它的左前方高炮走廊上,瞬间燃起大火,但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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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03 大部分被命中的航母,其损管队都努力控制住了火势,军舰至少能够依靠自身动力脱离战场,只有一艘例外。它就是上午10时53分被撞中的“圣洛号”。一架零式战斗机急转弯躲过“白平原号”射出的高炮火墙,飞到了“圣洛号”舰首上方,随即在飞行甲板上方直接压机头,撞中了军舰正中央。机上的250千克炸弹在机库中爆炸,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吞没了弹药库中存放整备妥当的炸弹和鱼雷。接着,这艘轻量化结构的军舰被一连串爆炸撕扯得七零八落,开始向左倾斜。虽然“圣洛号”的两台引擎还能正常工作,但舰长还是关闭了引擎,下令弃舰,舰员随即开始从侧面跳入水中。随后,向左严重倾斜的军舰突然正过来,然后开始向右翻滚。上午11时25分,它翻倒在海面上,沉入海中。刚刚和栗田那些战列舰、巡洋舰英勇战斗过的护航舰艇赶紧靠了过来,救援幸存者。大部分舰员,800人中的754人,被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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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05 这次进攻由关行男大尉率领,他是被大西将军亲自任命,率领吕宋岛马巴拉卡特基地第一支“神风”自杀机部队的。观察机队由西泽广义飞曹长率领,他是日本海军中最负盛名的零战王牌之一。西泽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战报:关大尉的四架自杀机命中了目标,击沉一艘航母和一艘轻巡洋舰,击伤了另一艘航母。这个消息立刻通过无线电发给东京,随即写入公报发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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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07 日本的公报第一次没有夸大战果。战场上没有巡洋舰,但是关行男的飞机命中了三艘航母,而不是两艘,一艘被摧毁,另两艘也遭到重创,不得不撤回后方基地进行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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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09 这一小群新手自杀机飞行员的攻击,成了刚刚落幕的大海战的尾声,也是一个凶兆,预示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双方都对此战的教训牢记于心:如果日军飞行员愿意用性命来确保命中盟军军舰,他们就能要盟军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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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11 哈尔西所部各舰彻夜向南疾进,但还是来得太晚,未能抓住撤退的栗田。这位将军和他的幕僚们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敌人舰队冲进莱特湾的消息,金凯德发来的电报还一度自相矛盾。一连串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无线电战报飞到了“新泽西号”的指挥舱。“汤米”斯普拉格先是说“情况好些了”,但是45分钟后他又说“敌水面舰队继续攻击护航航母”。[108]当最终确定栗田已经放弃进攻时,哈尔西决定以最高速度赶往圣贝纳迪诺海峡入口,以期在这个必经之道截住他。他重新编组了部队,让速度最快的战舰超前行动。追击部队包括他自己的旗舰“新泽西号”和姊妹舰“艾奥瓦号”(又译“衣阿华号”),以及轻巡洋舰和驱逐舰,他们开到30节航速,将航向指向圣贝纳迪诺海峡。他们在凌晨1点后不久抵达目的地,但是栗田却抢先一步来到这里,并在两个小时前安全抵达海峡另一端。落入美军舰炮射程的只有一艘掉队的日舰,就是身负重伤的驱逐舰“野分号”。这艘残舰太小,根本不值得动用“新泽西号”的16英寸巨炮,于是哈尔西派出一艘驱逐舰赶过去结果了它。这是整场战役中第3舰队司令部唯一目睹的战斗。强大的“新泽西号”向北追击了300英里,继而掉头,又向南追击300英里。属于它的战役便这么结束了,它的大炮依然是冷的。“老鼠在猫赶来之前就躲回了洞里,”卡尼悔恨地总结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它溜过去时赶紧抓住它的尾巴。”[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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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13 此时,在恩加诺角外,第3舰队留下来的两支航母特混大队(38.3和38.4大队)仍在不停地向撤退的小泽舰队残部放出攻击机群。4艘日军航母被他们送下海底,包括“瑞鹤号”,1941年12月偷袭珍珠港日军航母中的第6艘,也是最后一艘。本着友好竞争的精神,美军各航空兵单位都给予这艘舰格外关注,都想要拿到对它“致命一击”的荣誉。弗雷德里克·C.谢尔曼将军回忆称,从他第38.3特混大队飞行甲板上起飞的第三攻击波“最后终结了‘瑞鹤号’,直接命中9枚1 000磅和2 000磅炸弹”。在此之前,它已经被命中了估计有7枚航空鱼雷。这具燃烧的躯壳严重左倾,然后在下午2时14分翻倒,舰首朝下沉入海面。在高处观察的目标协调员称这是“十分壮观的场面”。[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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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15 当天下午,劳伦斯·T.杜博斯少将率领的一支巡洋舰——驱逐舰分队被派出去用舰炮击沉敌人残舰。杜博斯的军舰追上了“千代田号”,用舰炮一直打到它沉没为止。上空盘旋的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把战报转发回特混舰队:“17时1分击沉轻型航母一艘——4艘全部击沉,无一逃脱。”[111]三个小时后,这支舰队又击沉了驱逐舰“初月号”。然而夜幕降临后,杜博斯却被召了回去,两支航母大队转向南,次日他们将继续跟随哈尔西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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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17 现在,所有残存的日军舰艇都飞速撤退了。舰载机一路追杀撤退的敌军,追到棉兰老海、苏禄海和锡布延海。“塔菲”编队的护航航母也放出飞机追击西村和志摩两支舰队最后的败逃战舰,最终在25日下午结果了“最上号”。丧失部分动力的“阿武隈号”巡洋舰已经无法有效机动,被美国陆军B-24“解放者”轰炸机群投下的密集的500磅炸弹弹雨命中,最终在内格罗斯岛附近沉没。10月26日一整天,栗田舰队在撤退途中遭到了美军飞机的反复攻击,许多舰艇都再次遭到打击,包括“长门号”、“榛名号”、“熊野号”和“大和号”。其巡洋舰“能代号”于上午11时37分在塔布拉斯海峡沉没。西村的南路舰队中,仅有“时雨号”一艘舰幸存,它孤零零地回到文莱湾,其舰长也成了这支舰队唯一生还的指挥官。小泽舰队中的巡洋舰“多摩号”撤退时在吕宋岛东北方被美军潜艇“仿石鲈号”击沉。志摩将军丢下了受伤的友舰,才算是乘坐“那智号”逃出了苏里高海峡——但它后来还是在马尼拉湾遭到第38特混舰队舰载机的攻击并被击沉。舰载机扫射了水面上的幸存者,807名舰员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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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19 若按照历史学家设定的标志战役结束的时间界限,有些这种后续的扫荡作战已经不再属于莱特湾海战了。然而即便有此限制,这场大规模的较量也已经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海战了。参战军舰近300艘,总吨位约300万吨。参战舰队载有20万人,比得上一个中等城市了。双方总共损失了34艘舰船,超过500架飞机,超过1.6万人伤亡。这场战役还囊括了每一种能想到的海战形式,每一类型军舰——航母空袭,水面战舰之间的舰炮和鱼雷对决,潜艇攻击,鱼雷艇蜂群式攻击,以及自杀式空袭。战役中,苏里高海峡打出了历史上最后一次“战列线对战”,萨马岛外海的“铁皮罐头”们打出了大卫对抗巨人歌利亚式的以少胜多之战,再就是“神风”之战正式开场。这场持续了四天的“战役”实际上是由广泛分散在10万平方英里洋面上的多次相对独立的战斗组成的。其中四场战斗的规模大到可单独成为一场大战,它们分别是:锡布延海海战,苏里高海峡海战,恩加诺角海战,以及萨马岛海战。实际上莱特湾内并没有发生海战(空袭除外),因此这整场会战的名称并不恰当。美国海军起初称其为“第二次菲律宾海海战”,早期有些历史学者也用了这个称谓。但是麦克阿瑟更喜欢称其为“莱特湾海战”,因为这强调了他的滩头阵地是敌人分进合击的汇聚点,于是这个名称便流传了下来。(其实“菲律宾海战”的名称比上述两个称谓都要合适,但这个问题早就尘埃落定了,不必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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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21 这场战役宣告了太平洋海战的终结。鉴于旧日本海军在战役之前已经十分虚弱,他们在莱特湾的损失可谓是毁灭性的:4艘航母,3艘战列舰,10艘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日军飞机的损失在战役前数周里原本就十分惨重了,但日军又努力丢掉了差不多500架。清点损失的官兵人数需要花上几个星期的时间,这个数字最终超过了1.2万人。日本舰队的残部挣扎着逃走了,但他们再也不会大规模出击了。交战双方都已预见到,随着美军在菲律宾站稳了脚跟,日军的南北海运线将不再畅通,这意味着日军幸存的重型战舰将由于燃油耗尽而动弹不得。小泽将军说,舰队的幸存者“完全成了摆设……水面舰艇再没有什么用处了,只有一些特殊舰艇除外”。[112]日本舰载航空队的少许残余力量都被部署到了陆地机场,剩下的飞行员和飞机大部分都被用作了“神风特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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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23 盟军方面也有损失。美军损失了1艘轻型航母(“普林斯顿号”),2艘护航航母(“甘比尔湾号”和“圣洛号”),2艘驱逐舰和1艘驱护舰。其他许多军舰也受损严重,不得不送回马努斯、夏威夷或美国本土大修。美军有1 500人战死或失踪,两倍于此的人受伤。相对于这场胜利的规模,这些损失倒不算过分,却也让胜利者备感苦涩。第3舰队和第7舰队之间的往来电报中也可以听出一种指责的意味。萨马岛外那场战斗近乎溃败,后来的海空救援行动又乱成一团,导致这次行动中“塔菲3”编队的超过1 000名幸存者从日军舰队离开起在海里泡了几乎两天。由于误报位置,最初的救援行动覆盖区域过于偏南。迟至10月26日,一队步兵登陆艇才捞起700名“甘比尔湾号”的幸存者,之后又在次日上午找到了“约翰斯顿号”、“罗伯茨号”和“霍埃尔号”的最后一批幸存者。他们的许多战友此时已经死于溺水、太阳暴晒或者鲨鱼之口。“约翰斯顿号”舰长埃文斯中校也在这由于救援长时间延误而阵亡的人员之中,他后来被追授荣誉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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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25 胜利一方在获胜之初也是一副沮丧、痛苦和筋疲力尽的模样。赶到圣贝纳迪诺海峡却发现栗田已经逃走之后,哈尔西用无线电向所有指挥官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可以肯定地说,日本海军已经被第3和第7舰队打败、赶走和粉碎了。”[113]这虽是事实不假,却也不过是为了安抚疮疤而故意逞强罢了。10月26日午夜刚过,这位第3舰队司令就起草了一封长达480词的言辞激烈的电报为自己辩护,阐述了他率领整个舰队北上的决定并进行了辩解,这天上午,他把电报发给了金、尼米兹、麦克阿瑟和金凯德。他的慷慨陈词中有一些语句只能解释为极度精神疲劳和情绪过载的产物。“死守圣贝纳迪诺海峡直到敌人水面舰队和航母发动协同攻击是幼稚的。”哈尔西写道。栗田的中路舰队已经于10月24日在锡布延海被他的航母舰载机空袭“打残”,而且“损伤严重,因此它不再对金凯德构成严重威胁”。至于退出恩加诺角的战斗,哈尔西抱怨道,自己失去了全歼敌人北路航母舰队的“黄金机会”。[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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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27 这是哈尔西第一次对他在莱特湾的决定做事后解释。后来他将坚定不移地一直解释下去,直到1959年去世为止。对于在三天恶战之后匆匆写就的电文中的一些不当用词确实不应过于苛责。但是“幼稚”(childish)一词看起来尤为不妥,哈尔西的同僚们对此也议论纷纷。用战列舰守卫圣贝纳迪诺海峡绝对不是“死守”,更不是“幼稚”,反而是主动和果断的表现。至于栗田舰队已在锡布延海被打残,无法威胁金凯德的想法,则已经被那天上午萨马岛外的战斗击得粉碎。失去“黄金机会”之说立场也不正确,它违背了美国海军“团队先于个人”的理念,也意味着哈尔西有一种麦克阿瑟式的沽名钓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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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29 作为历史上最近、最大,也研究得最为透彻的一场海战,莱特湾海战的研究已经成了体系。一代又一代的历史学者自然各持看法,但创造性的新贡献却也年复一年层出不穷,围绕各项争议的激烈辩论更是从未停止过。哈尔西和栗田的两项争议性决定尤其如此——前者在10月24日夜带领他的整个舰队北上,后者则在10月25日上午放弃了进攻。关于这次战役的第一部重要史书的作者C.范·伍德沃德判断,“莱特湾这两次重大失误理应归因于一个美国急性子和日本的哈姆雷特”。[115]站在美国人的角度看,栗田掉头撤退的决定冥冥中弥补了哈尔西未能掩护圣贝纳迪诺海峡的错误。就像代数方程中常见的那样,负负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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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31 在上午9时25分放弃追击护航航母之后,栗田召集下属各舰重新编成轮形阵。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此时能见度仍然很低,无线电通信也时断时续,无休无止的空袭还不断落在中路舰队头上。舰队重新整队花了足足两个小时,在这期间,新的敌情报告和截获的无线电通信如潮水般涌来,加剧了这一片混乱。不停有报告说北方有另一支美军特混舰队,这令日本人觉得自己被包围了,但其实那个方向上并没有敌军出现。11时20分,栗田将航向转向西南,一度想要冲进莱特湾。半个小时后,瞭望哨报告说南面观察到一艘“宾夕法尼亚级”战列舰的桅杆和另外4艘只露出上层建筑的军舰,估计距离约39千米。这不可能是奥尔登多夫,他此时还在莱特湾南部,附近也没有其他任何战列舰——显然,这又是一次“幽灵船”事件。(栗田从“大和号”派出了一架水上飞机前去侦察,但显然被击落了。)下午1时13分,栗田再次改变主意,掉头向北,这一次他想要沿萨马岛海岸前进,希望找到另一支美军航母大队,他们是根据截获的金凯德的明语通信判断出那支舰队的存在的。于是中路舰队向北航行了几个小时,途中迎击了几轮美军空袭。栗田预计自己将在两个小时内接触敌特混舰队,但是桅顶的瞭望哨看遍了四周的海平线,都没有见到敌舰的影子。至此,他对燃料存量的担忧愈加深重。他的燃料很快就将不足以回到科隆湾,甚至不足以机动规避美军空袭。如果还想撤就要趁现在,否则就永远别想了。晚6时30分,天色渐暗,他决定结束战斗,开往圣贝纳迪诺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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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33 栗田接到的命令很直接,没有任何不清楚之处:他要冲进莱特湾,攻击美军运输船队和滩头阵地。他被明确告知,即便冒着全灭的危险也要前进。那么,他为什么选择不去这么做?这位将军及其部下给出的各种解释和辩护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混乱和自相矛盾。他说他觉得对自己舰队的空袭愈加猛烈而有效,而且“在莱特湾的狭窄水域里我无法利用军舰所具有的机动性优势,而在能够发挥机动性优势的开阔水域,我在同样的攻击之下将能发挥更大的作用”。[116]他的通信组截获了美军呼叫空中支援的通话,因此他预计空袭将会更多更猛烈。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得到返航所需的足够燃油:“因此,燃油是一项十分重要的考虑,是基础性的考虑。”[117]栗田还补充说自己相信大部分美军两栖舰队可能已经离开海湾,“因此我考虑进入莱特湾也就不像先前那么重要了”。[118]“大和号”还收到了一条奇怪的报告,称苏禄灯塔以北113英里处有一支美军特混舰队。栗田认为这是第3舰队的另一支航母大队,因此觉得最好是向这个目标前进,赶在对手向自己发动空袭之前将其置于自己的炮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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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935 西方关于此次战役的历史研究大多依赖战后对栗田及其高级参谋军官的审讯。日本投降后的几个月里,美国战略轰炸调查组会同美国海军一起,审遍日军最高级将领,向他们仔细询问在莱特湾和其他战役中所做的历次主要决定。其结果对历史学者而言是无价之宝。然而,不难想见,并非所有的日本将领在面对审讯时都一样痛快。只要提到敏感或者可能对其不利的话题,闪躲、误导和直接说谎就是可以预期的了。这些高傲的人自然不乐意在征服者面前自曝家丑。1945年11月,在与栗田进行了长期的审问之后,战略轰炸调查组的审讯官形容这位将军“有某种程度的戒心,只用最简短的语句作答……有时候他回忆中关于诸如时间、航行位置之类的细节看起来并不准确”。[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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