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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894 牛岛的战役计划充满了争议。围绕这一计划，参谋军官和部队指挥官之间进行了激烈的争论，而且和台湾、东京的更高指挥层级的意愿也进行了抗争，直到不久前的1944年底，该计划才付诸实施。早先的作战计划强调空中防御，依靠坚固而物资充足的机场和从邻近的九州岛不断飞来的飞机进行防御。在1944年的头10个月里，冲绳岛的军事建设项目一直聚焦于扩建和升级岛上的机场。冲绳和邻近的小岛上一度有18个不同的机场在同时开工。帝国大本营甚至将冲绳视为60英里长的“不沉的航空母舰”。但是日军高层一直没能注意到这一概念中的明显缺陷和自相矛盾之处。这样一套岛屿机场网络怎样才能在美军无穷无尽的陆海空三路毁灭性力量面前保住自己？他们在攻占自己看中的岛屿时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而且其实力还在越来越壮大、强悍，每过一个月都会变得更加技术精熟。美军航母特混舰队将会掌握机场上空的制空权。而低平的地形不可能顶住优势地面部队的进攻，尤其是在他们还能得到海岸外压倒性的舰炮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投入大量人力和物资来升级机场，只会提高它们对盟军的价值，机场将不可避免地落入盟军手中并被掉过头来对付日本。牛岛将军的一名计划人员总结道：“我们的地面部队汗流浃背、累死累活地建设机场，就像是要把它们当成礼物送给敌人一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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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896 岛上的日军地面部队统一纳入第三十二军麾下，由牛岛指挥，其复杂的指挥地堡设在首里要塞的地下，该要塞是那霸东面山坡上一座古代的石头城堡。第三十二军下辖第二十四、第六十二步兵师团，第四十四独立混成旅团，第二十七战车联队，第五炮兵司令部。第三十二军司令部还直辖诸多独立的精锐炮兵、迫击炮、高炮和反坦克炮专业部队。在那霸以南的小禄半岛还驻有约9 000名海军基地部队；他们原本和第三十二军彼此独立，但按照事先达成的共识，从4月1日美军登陆起，他们便转由牛岛统一指挥。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部队和人员，岛上日军正规部队的总兵力达到了大约7.6万人。此外还有一些冲绳本地民兵和应征入伍人员，其中有些人接受了作战训练，其他人则只是劳动力，他们使得岛上穿军服的人总数达到约10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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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898 1944年末，随着盟军的实力增长，冲绳遭到进攻的可能性与日俱增，第三十二军司令部的高级军官们开始谋求将作战计划推倒重来。高级作战参谋八原博通大佐认为，第三十二军的实力无法让其守住海滩、平原，以及东京方面想要的各个机场。他更想在易于防守的冲绳岛南部山区打一场消耗战。参谋长长勇少将支持八原的观点，他把提案提交给了牛岛。牛岛力排众议批准了这一方案。1944年11月26日，即便没有经过帝国大本营的批准，修订后的作战计划还是被发了下去。此举近乎抗命，但是此时冲绳岛守军的各级官兵早已有了犯上之意。无论是在一线士兵中还是在牛岛指挥地堡的高级参谋军官中，人们都能听到对东京上峰的怒斥，说他们坐在舒服的办公室里，只知道害怕美军飞机和潜艇，根本不敢亲自到冲绳岛上来察看情况。有个军官讽刺道，他们或许没有理由来，因为那霸的红灯区已经被美军舰载机空袭烧毁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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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00 于是大部分可用的劳动力和物资都被投向了冲绳南部。那里，在那霸东面的崎岖乡间，日军设计了一套野心勃勃的建设计划和挖掘计划，构筑一套包括相互连接的隧道、碉堡、暗堡、战壕、坦克陷阱、炮兵阵地以及狙击手阵地的庞大体系。工事组成一条绵亘防线，横贯全岛，从一边海岸延伸至另一边，穿过高山、深谷、悬崖等令人生畏的地貌。这一地区布满了天然石灰岩洞穴，日军扩大了洞穴，并用隧道将其连接到一起，这样几乎整个第三十二军都能够带着武器、弹药、补给和淡水箱躲进地下城中，躲过轰炸、扫射，以及哪怕是海岸外美军战列舰上最大口径舰炮的炮击。这一天然堡垒的核心是首里，古代琉球国王的王宫所在地，这里的古代石头城堡和城墙矗立在岩石峭壁之上，俯瞰着被炸毁城镇的废墟。牛岛将军地下指挥所的入口位于城堡附近一座山岭的反斜面上。首里周围的三个方向上布置了同心圆状的坚固防御工事，工事位于高地上，射界覆盖所有可能接近的道路，彼此之间通过有掩蔽的交通壕和隧道相连。这里是太平洋上的凡尔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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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02 每一支日军部队都要负责挖掘和构筑自己的防线。前线的士兵们清楚这是自己能否从密集的海空火力下生还的关键，都拼尽全力投入这一累人的劳作中。第三十二军司令部的口号是“深沟高垒必胜”。[35]和硫黄岛上一样，日军缺乏机械化挖掘设备和炸药，因此部队不得不用锹和铲来干活儿。他们还缺乏水泥或者制作水泥的装备，因此隧道不得不用原松木加固。大部分原木都是在冲绳北部的森林里砍伐的，通过本地人的小船沿着海岸运到南边。第五炮兵司令部的重炮被集中部署在防线中央附近，这样火炮可以向任何激战之处射击。火炮射击阵地都得到了良好的伪装，而且轮式的大炮可以退入山洞，通过隧道移动到别的射击阵地上，以减少其暴露在反制火力下的时间。冲绳岛上的炮兵是日本陆军中最为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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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04 冲绳岛为数众多的平民是个令人挠头的因素。战争期间，冲绳县政府先是鼓励，后来又强迫冲绳人大规模向台湾岛和日本本土疏散。但这些举措在冲绳人中并不受欢迎，甚至遭到抵制，尤其是在1944年8月装载着数百名撤离人员的船只在开往九州途中被击沉之后。1945年3月，日军下令将大部分尚存的冲绳民众撤往岛屿北部，但这一举措也受到抵制。于是，长勇将军在《冲绳新报》上发文，警告说所有民众都必须加入民兵，服从军队的命令。一旦遭到进攻，每个民众在自己战死前都要努力消灭10个敌军。他还说所有妇女和儿童都要“转移到安全地带，以免成为作战的障碍”，因为“不能为了保护民众生命而输掉战斗”。[36]数百名还在读初中和高中的男生和女生被动员起来加入学生军，担任通信员、厨师、劳工或者护士。针对当地人的总动员令在1945年元旦下达。所有年龄在17岁到45岁之间的冲绳男性居民都被直接征入当地“自卫军”。大部分人从此再未见过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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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06 在战役打响前的最后几个星期里，日本军队和政府还在努力将不参战的居民迁移到冲绳北部。但是许多民众被当局关于任何落入美军手中的人都会被虐杀的宣传吓住了。当3月的最后一周美军舰队出现在冲绳外海时，大约30万民众仍然留在岛屿南半边，许多人拼命想要躲在日军防线背后。这里的粮食根本不够他们吃，因此即便在战火燃烧到这里之前，一场人道主义灾难也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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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08 在东京的帝国大本营，日本陆海两军的高参们终于拍板确定了在琉球群岛和东海运用航空兵的策略。海军飞机将攻击敌人军舰，陆军飞机则要去打运输船队。两个军种都会同时发动常规轰炸和“神风”攻击，但是“重点将放在组建和运用特攻力量上”。[37]飞行学员们将迅速完成训练计划，直接派往一线攻击机部队，在那里，他们将被要求自愿加入“神风”特攻队。当地面部队在冲绳陷入漫长的消耗战时，盟军舰队将不得不在这一海域停留数个星期，这时就可以向其反复发动空袭。日本最后的希望是，削弱敌人“在舰船、飞机和人力上的优势，阻挠他们建立前进基地，打击敌人的士气，由此大大拖延对日本的最后攻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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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10 这大部分任务都要由司令部设在南九州鹿屋航空兵基地的第五航空舰队来完成。这支“舰队”其实是各种不同类型海军航空兵部队的集合体，包括多个机型，散布在九州岛和四国岛的20余个航空兵基地上。第五航空舰队拥有大约600架飞机，其中大约400架属于“神风”特攻队。在B-29和美军航母舰载机的持续威胁之下，鹿屋和其他航空兵基地的人员都在费力将修理车间、弹药库和燃油储备搬入地下掩体和隧道。跑道周围的场地上都在进行各种挖掘作业。和在冲绳一样，大部分挖掘工作都要靠铲子和铁锹，就连飞行员也要来帮忙。小型机场被伪装成简单的乡间土路。废弃的兵营和机库则留在那里，用作诱饵来吸引美军轰炸机。至于第五航空舰队的飞机，“重点在于对飞机进行彻底的疏散、保护和伪装，以及建造假飞机和护坡掩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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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12 在私人日记里，宇垣常常透露出对其航空兵部队糟糕状况的失望。他缺少飞行员、飞机和燃油，甚至连在日本南部水域保持充分的每日空中巡逻都不够。坠机和其他事故损失多得令人痛心，他不得不出于天气和其他原因取消了许多训练任务。他的第五航空舰队在航空燃油分配上具有优先权，但是日本此时已经运不进来多少油了，捉襟见肘的燃油分配已经开始影响作战。2月27日，有人向宇垣介绍了从松树根中提炼生物燃料的方法：日本的学生们已经被派到全国的森林里去大量收集松果、松根和针叶。这一做法很有创意，但没什么用，提炼一小时飞行所需的燃油需要耗费超过1 000个工时。设在跑道旁边一座兵营里的鹿屋基地司令部被认为过于容易遭到空袭，因此2月28日，宇垣和他的司令部搬入了一处地下碉堡。甚至有人讨论要把飞机送到朝鲜和中国东北，以免它们在地面上被摧毁。第五航空舰队3月17日的日志反映了参谋们对前景的极度悲观：“在攻击敌特混舰队时，我方航空部队精选出来的这些力量立刻就会损失掉。”[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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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14 南九州春来早，在基地周围树林和野地里短暂漫步令宇垣恢复了精神。在平静的下午，他会拿上霰弹枪，独自去爬山，捕猎当地特有的绿雉鸡。一次外出回来后，他在日记里写道：“大自然在数日里展现出的伟力足以耻笑不起眼的小小人世，而我们还在为战争和敌特混舰队之类的琐事而庸人自扰。”[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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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16 3月18日至19日的战斗中，日军常规俯冲轰炸飞行队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好。然而和往常一样，他们严重夸大了对战果的评估。3月21日，在鹿屋司令部的一次会议之后，日军宣布美军损失了5艘航母、2艘战列舰和4艘巡洋舰。[42]这份报告被放在报纸头条上，以一贯的欣喜若狂的口吻大吹大擂。而挂载“樱花”人操自杀弹的G4M轰炸机编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则被封锁。第五航空舰队的分析人员得出结论，除非日军能够首先暂时在目标上方夺取空中优势，否则这样的攻击将不可能再次上演。考虑到日军航空兵的状况，唯一可能取得成功的方法是单纯依靠数量压垮美军的防空体系，这意味着要一次起飞数百架飞机，期望至少有几架能够突破战斗机和高炮的防线并命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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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18 3月25日，当美军进攻部队开始在冲绳外海集结之时，位于日吉的联合舰队司令部下达了启动“天号”作战的指令。这一计划要求出动所有力量向美军舰队发动大规模自杀攻击和轰炸。然而在不久前美军航母空袭日本时，日军损失惨重，需要时间来调集部队。于是新的“神风”飞行队和飞机飞往鹿屋和其他机场，准备发动第一轮全力出击的“菊水”攻击。在调集航空兵和海军部队耗费了一些时间之后，日军选定4月6日开战。这一天，冲绳的日本陆军将向美军防线发动反击，日本海军最后残余的水面战舰（包括超级战列舰“大和号”）也将从濑户内海出击，发动海上万岁冲锋。数百名“自杀军神”将从九州各个机场起飞，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消灭冲绳外海的敌舰”。[43]在日记里，宇垣将军承认自己为派出如此多的飞行员去送死感到痛苦和内疚，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追随那些年轻男孩而去。我乐见我极易落泪的脆弱心灵已来到这个阶段”。[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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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20 第58特混舰队一直在冲绳岛东南近海巡游，为岸上的地面部队和岛屿另一侧的两栖舰队昼夜提供空中掩护。事情很难做到十全十美，航空兵和舰员都一样。狂风和巨浪对飞行作业的影响很大。4月4日上午，天气阴沉，海上起了浓雾，“约克城号”的一名军官记录道，航母“一整晚就像烈马那样颠簸摇动。我这天早上刮胡子的时候，不得不用一只手扶着洗脸池；当我在走出舱室的时候，一半的路程是爬过去的，另一半则是冲过去的”。[45]前一晚，由于能见度太差，战列舰“新泽西号”撞上了屏护驱逐舰“弗兰克斯号”。两舰的大小和体量实在悬殊，战列舰只受了一些轻微的擦伤，而“弗兰克斯号”的整个左舷一侧都被开膛破肚，舰长也受了重伤。[46]这段时间里敌人的空袭少之又少，斯普鲁恩斯将此归功于两周前对九州的空袭。各航母大队一连执行了3天的飞行作战，第4天，他们退往东南方一定距离之外，和油轮及补给船会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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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22 4月6日，天气微凉，风大，海上波浪起伏。阿瑟·拉福德的第58.2特混大队正在加油和补给，因此谢尔曼的第58.3大队和克拉克的第58.1大队是前线仅有的两支特混大队。破晓的一个小时后，冲绳以北美军驱逐哨舰上的雷达发现有敌机从北面飞来。日军攻击机群的先导机撒下巨量“窗户”——铝箔条——以干扰美军的雷达系统，但是此番空袭规模太大，根本藏无可藏。米彻尔向所有航母下令，把全部轰炸机留在机库里，把飞行甲板腾出来供战斗机使用。更多“地狱猫”和“海盗”战斗机升空，以增援战斗空中巡逻队，其余飞机则被导向指定方向进行截击。引导战斗机的无线电频道上顿时热闹了起来。美军战斗机杀入日军机群，在这一整天大战的首轮交锋中便将至少60架飞机变成了火焰。但是此番“菊水一号”攻击规模太大——大约700架飞机，其中超过一半是“神风”机——还是有超过200架日机突破了战斗机的拦截，向美军舰队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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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24 这一整天从早到晚，它们一批批地冲过来，最凶猛的空袭在下午到来。“它们都是从哪儿来的！”一艘运输船上的一名基层军官回忆道，“它们或单枪匹马，或两两成对，或三五成群，下滑、俯冲、垂直冲下，有些还栽进了水里……看上去它们一刻也没停下来过。”[47]克拉克将军称敌人一拥而上的攻击“实在太强大了”。[48]天空布满了高射炮弹爆炸的烟团，曳光弹从薄暮的天空中划过，留下一道道红色和黄色的光芒。在许多舰船上，战斗机引导官和战斗机飞行员之间的无线电通话被通过船上的大喇叭广播了出来，这让船员们有一种正在收听田径比赛现场直播的奇妙感觉。《时代》和《生活》杂志通讯员鲍勃·谢罗德在特纳将军的指挥船“埃尔多拉多号”上亲眼见到一架日军飞机冲向渡知具滩头外海的一艘坦克登陆舰。“可怕的‘嗒嗒嗒’的弹雨从两英里内的每一艘舰船上喷向那架飞机，”他写道，“那个鬼子在距离目标300英尺时着了火，翻滚起来，落进了浅水中。”[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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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26 到这一天结束时，26艘美军舰船被“神风”机击中。6艘沉没，包括2艘胜利轮，1艘扫雷舰，1艘坦克登陆舰，以及2艘驱逐舰“布什号”和“科尔霍恩号”。其他船只也遭到重创，伤亡惨重，有些还被编队内友邻的高射炮火误击。但关键是，这些驱逐哨舰和其他外围屏护舰艇的牺牲掩护了位于第58特混舰队队形中央的航空母舰。有几艘航母遭到了令人神经崩溃的撞击近失，但没有一艘被直接击中受损。舰载机大队与驱逐哨舰上的战斗机引导官密切配合，在这一天中击落了超过200架飞机。“埃塞克斯号”舰载机大队击落了65架飞机，几乎打破了单艘航母的单日击落纪录。[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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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28 这天一大早，一艘在丰后水道（九州岛和四国岛之间的海峡）外巡逻的美军潜艇发现一队日军战舰正在出海。这是“大和号”战列舰带着1艘轻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组成的护航队，它们是日本舰队最后一点还能出海的残余力量。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大和号”舰队一直处于美军不间断的空中监视之下，B-29和美军舰载机对吴港南部锚地的舰船进行侦察和拍照，并跟踪它们进入濑户内海，因此它们突然出现在海上并不令人意外。4月7日破晓前，美军从庆良间列岛起飞数架PBM水上飞机，北上前去跟踪敌舰队。上午8时23分，来自“埃塞克斯号”航母的搜索机发现“大和号”舰队出现在北纬30°44′，东经129°10′，航速12节，航向300°。舰队已经绕过了九州岛南端，正向西偏西北方向航行，似乎是要开往朝鲜。[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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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30 斯普鲁恩斯、米彻尔和特纳都判断出日军这是想要躲避侦察和拦截。“大和号”和它的护航舰队想要绕道东海，再返回来从西边摸向美军舰队。斯普鲁恩斯立刻组织起一支由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组成的强大舰队，在德约将军指挥下前去拦截。但是米彻尔和第58特混舰队的航空兵们想要用舰载机来解决“大和号”，而且他们的飞机能更快抵达那里。他们距离目标238英里，飞过去不超过90分钟。此时谢尔曼的第58.3大队已经赶回来与另两支大队会合，因此美军的空中打击力量绰绰有余。从上午10时18分开始，三支航母特混大队放飞了由386架飞机组成的庞大机群，包括180架战斗机、75架俯冲轰炸机和131架鱼雷机。“乔克”克拉克告诉他的“复仇者”飞行员们，他期望他们能击沉这艘据说是“不沉”的“大和号”，因为他们的鱼雷能够砸开这艘强大战列舰的舰体，“让海水灌进去”。[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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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32 “大和号”及其9艘护航舰上的官兵们并不抱有什么幻想。他们的任务就是一次海上“万岁冲锋”，一次没有明确战术目标的无意义的自杀冲击。由于没有空中掩护，他们将只能靠自己的高射炮去对付一批接一批的美军飞机。和早前的“捷号”计划，也就是日军为莱特湾海战制订的计划一样，舰队被要求去自我毁灭以维护荣誉。但和前一次海战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突袭美军舰队的希望。有一名高级军官评论道，这“甚至不是一次‘神风’攻击，‘神风’攻击至少还有机会干掉一个有价值的目标”。[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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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34 和“捷号”计划一样，这次作战也是由联合舰队总司令丰田大将从他在日吉的指挥地堡里发出的命令。和前次一样，丰田此番选择不亲自率军出击，此举令“大和号”舰桥上的悲观论者们几乎就要起来造反了。丰田的参谋长草鹿龙之介中将飞往吴港去兜售这次计划。接替栗田健男担任第二舰队司令长官的伊藤整一中将坚决反对这次自杀性任务，而且他毫不犹豫地表了态。这种单程出击是对军舰、燃油、弹药，以及本土防御所急需的受过训练人员的无意义的牺牲。巡洋舰“矢矧号”舰长原为一称其“荒谬透顶……如以卵击石”。[54]草鹿则反驳说这次计划是一次“诱饵作战”，其真实目的是在从九州各机场出发的数百架“神风”机攻击敌舰队时分散美军航空母舰的注意力。但草鹿也承认，大本营急于避免“大和号”在港口里迎来终战的耻辱。长时间的争论之后，事情很明显了，无论草鹿的语气如何委婉，这次自杀任务都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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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36 出海前一晚，“大和号”全体舰员都领到了大量清酒，各个分队自行组织，开怀畅饮。副舰长通过舰上的大喇叭喊道：“神风‘大和’，我们要成为真正的神风！”[55]在第一礼堂里，有贺幸作大佐站在一群大尉和少尉中间，举起一大瓶清酒直接灌进嘴里。在“狂歌劲舞”的人群中，空酒瓶在脚下的甲板上乱滚，无数只手放肆地伸过来拍舰长的光头，有的人甚至还用力揍一下。副舰长则干脆脱光了上衣和其他军官比赛相扑。[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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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38 第二天，当舰员们还在对付宿醉后的头痛，给家人写诀别信时，“大和号”将德山油库里的重油搜刮一尽。食堂里所有剩余的香烟和其他好东西都被免费分发给了舰员们。下午6点，“大和号”全员在前甲板上集合。战列舰上升起了第二舰队的将旗。当夜幕降临时，巡洋舰“矢矧号”引领整个编队驶入了丰后水道。各舰排成纵队沿着九州岛海岸以12节航速南下。在愈加浓重的暮色中，舰员们看到岸边的樱花已经开始绽放。军官们小口吮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烈酒。高射炮手则只能在战位上就着绿茶吃饭团了。甲板上，水兵们在磨快刺刀，收集步兵武器，准备发给舰员们，一旦他们成功让军舰在冲绳岛上冲滩搁浅，并加入岛上的地面部队，这些东西就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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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40 深夜，一弯新月从东方升起，随后，当舰队绕过九州岛南端后不久，东方迎来了拂晓的第一束阳光。鹿儿岛的绿色群山逐渐消失在了军舰尾流的远方。此时人们还能看见有些日军战斗机在上空巡逻，但是它们很快就返回九州岛的基地了。“大和号”舰桥上的一名雷达官吉田满少尉郁闷地写道：“看不到一架护航飞机了，此后也一架都看不到了。我们被抛弃了。”[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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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942 “大和号”的无线电监听员截获了一些无线电通信，有些就是英语明文，报告了日军舰队的位置和航向。和预期的一样，他们被丰后水道外的敌潜艇盯上了。PBM水上飞机在“大和号”上空高处兜着圈子，跟踪其去向。它们小心翼翼地飞在日军高射炮的射程之外。军舰的某座主炮塔偶尔也会打一轮齐射，空中会出现高炮爆炸的烟团，但那常常出现在美军飞机的下方和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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