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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31 1914年9月2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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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33 安德烈·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在莫科托夫看着太阳失去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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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35 现在轮到他们被派上战场了。回报的消息充满了矛盾。俄国入侵东普鲁士的行动似乎出了严重问题:伦嫩坎普夫的部队似乎正在后撤,亚历山大·萨姆索诺夫的部队更是四散奔逃。这应该不可能是真的吧?俄国侵略军在南方的加利西亚似乎比较顺利,兰堡应该也在这几天就会攻占下来。尽管北方的对德战事比南方加利西亚的对奥战事更需要援兵,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的步枪旅却奉命前往南方战线,共同攻打波兰边境上早已节节败退的奥匈帝国部队。[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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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37 在当下这个时刻,他们正以预备队的身份驻在华沙,宿营于莫科托夫的一片原野上。安德烈·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是俄军里的地道工兵,也是近卫军里的中尉——后面这项职衔不是以才能获得,而是因出身而来。他其实是个心性敏感、颇有书呆子气息的二十二岁年轻人,总是卷不离手。他最喜欢法国小说,但也喜欢历史书。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受过良好教育(他不久前在彼得格勒修习法律,但在尼斯与巴黎时就学过),生性容易焦虑,体格也不是特别健壮。他的父亲是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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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39 战争的爆发是令人难忘的经验。他只要一有空,就随着其他激动不已的民众赶到城里各地的报社办公室去看公告与电报。贝尔格莱德遭遇攻击的消息传来之后,激动的情绪也升至高峰:在罢工者前几天才举行过自发性示威的街道上,现在却出现了支持战争的自发性游行活动。他看着群众挡住电车,将车上的军官们拉出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将那些军官扛在肩上。他特别记得的是,一个喝醉酒的工人拥抱亲吻了一名路过的军官,而引得旁观人众忍俊不禁。整个八月尘土飞扬,天气也异常炎热,身为中尉的他在漫长的行军路途中虽然一直都待在马背上,却也差点因为中暑而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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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41 他还没参与过战斗。截至目前,他目睹过最惨的景象,就是不久之前驻扎于一座波兰小镇时突然发生的一场大火:这些刚受到动员召集的士兵一时激动以及害怕遭到间谍渗透,杀害了八名犹太人,声称他们刻意阻挠救火的行动。[17]整体而言,部队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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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43 下午两点,全旅在原野上的帐篷群前方集合。做弥撒的时间到了。仪式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明亮迷蒙的太阳突然开始变暗:原来是一场日偏食。大多数的士兵都对这幅景象感到有点儿毛骨悚然,其中比较迷信的人更因此在心里留下“强烈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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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45 仪式结束后,他们随即拔营,全旅的部队开始依序登上等待着他们的火车。一如往常,这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比预期还长,轮到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的部队时,天色早已黑了。出发之后,进展也没有变得更快。火车往南缓缓行驶,丝毫没有急迫的模样。在1914年,缓慢是火车的常态:这些载满士兵的车厢,有时候前进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自行车。[18]实际上,铁路线上满是火车,而且这些火车在战争刚爆发的这个时期都开往同一个方向,也带着相同的目的:滚滚向前!到前线去![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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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47 1914年9月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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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49 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在莫斯科首次目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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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51 “我想要看他,我想要看死神。”她是这么说的。她以前从没看过死人,而且直到不久之前,甚至连卧床的病人都没看过。这点也许有些奇怪,毕竟她已二十七岁了。当然,原因是在1914年8月以前,她一直过着备受呵护的安逸生活。芙萝伦丝·法姆伯勒是在白金汉郡的乡下出生并长大的,但自从1908年以来就一直住在俄国。她在莫斯科为俄国一位心脏外科名医的女儿担任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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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53 她对发生于1914年夏末的国际危机基本上算是无所知觉,因为她在那段时间一直待在她雇主位于莫斯科市郊的别墅里。回到俄国首都之后,她也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充满了“年轻人的热情”。她的新旧祖国互相结合,一致对抗德国这个共同的敌人,于是这名充满活力又积极进取的年轻女子随即开始思考自己能够为这场战争做出什么样的贡献。答案很快就浮现了——她应该去当护士。她的雇主,也就是那位心脏外科名医,说服了当时一家成立于莫斯科的私人军医院接受芙萝伦丝与他的两个女儿担任志愿者。“我们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我们虽然能力微薄,却也为国家出了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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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55 那是一段美妙的日子。过了一阵子之后,伤兵开始逐渐出现,一次就会来个两三人。大部分的工作在一开始都令她深感厌惧,她在面对特别骇人的严重伤口时,有时候也不免畏缩。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内容,医院里的气氛也非常好。空气中那股团结一致的气息,不只弥漫在士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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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57 他们之间总是有着一股强烈的同志情谊:白俄罗斯人与乌克兰人相处融洽,来自高加索地区与乌拉尔地区的士兵也是如此,鞑靼人与哥萨克人也是一样。他们大多数都很有耐心,虽然承受了许久的痛苦,却对他们获得的照顾与关怀深表感激,极少口出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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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59 有不少伤兵都一心想要尽快回到前线作战。医院里充满了乐观心态,不论是士兵还是医护人员都是如此。伤口很快就会愈合,那些士兵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而且他们不久就会打赢这场仗。这家医院通常只收治伤势比较轻微的伤员,所以这可能就是芙萝伦丝虽然在这里工作了三个星期,却连一具尸体都还没见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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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61 一天早上,她抵达医院,遇上了一名值夜护士。芙萝伦丝觉得她看起来“疲累又紧张”,而那名护士则随口告诉她:“瓦西里今天一早去世了。”瓦西里是芙萝伦丝协助照顾过的一名伤员。他虽是士兵,实际上却只是一名军官的马夫。讽刺的是,他受的伤其实不是“真正”的战伤。瓦西里被一匹激动受惊的马踢中了头部,结果外科医生为他开刀的时候又发现了另一件讽刺的事情:他患有无药可医的脑瘤。过去三个星期以来,他苍白孱弱,一直静静躺在病床上,因为难以进食而变得愈来愈孱瘦,但他倒是一再讨水喝。现在他死了,没有掀起任何骚动,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静默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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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63 芙萝伦丝决定去看看他的尸体。她偷偷溜进充当停尸间的房间,在身后关上了门。一片寂静。瓦西里——或者说瓦西里的遗体——躺在停尸架上。他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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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65 非常瘦小干瘪,比较像是小孩而不像是成人。他僵硬的脸庞呈现一片灰白色。我从来没在人脸上看过这种奇怪的颜色,而且他的脸颊都陷了进去,形成两个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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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67 他的眼睛上放着两颗方糖压住眼皮。芙萝伦丝感到心神不宁,但不是因为那具没有生命的尸体,而是因为房间里那彻底的静默。“死亡是那么的寂静,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感觉如此遥远。”她心想。她为死者做了个简短的祷告,然后赶紧离开了那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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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69 1914年9月10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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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71 恩斯特·冯·莱韦措在孟加拉湾登上“印度河”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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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73 大海无情,热带的风又热又闷。低矮的灰色云层遮蔽了天空。不时会有短暂的阵雨冲击这条船。但无论是下雨还是一阵阵的刮风都不会让闷热减轻。所有人都汗流不止。甲板下面的气息凝重而停滞。沿着吃水线下面的封闭舱壁滴着珠子一样的冷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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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75 “埃姆登”号现在有了两个随从。除了她的老支援舰“马库曼尼亚”号跟随在“埃姆登”号左舷,另外还有一条希腊蒸汽船“彭托珀罗斯”号,是他们昨天晚上缴获的。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彭托珀罗斯”号上满载着印度原煤,本来是要运到英国去的。(如果不牵涉到敌国,他们就不得不释放“彭托珀罗斯”号让其继续航行。这就是战争规则。[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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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77 煤炭。一切都取决于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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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279 “埃姆登”号的锅炉吞噬大量的煤炭。它的煤炭储藏箱可容纳790吨煤,在紧急情况下也许还能在船上挤出装载约1 000吨煤所需的空间。即使在12节的正常巡航速度下,每小时也要消耗2吨煤,每天就是48吨煤。如果以23节的最高速度航行,那它每小时会消耗近16吨煤,每天约376吨。这意味着,在12节航速时足够用20天的煤,在最高航速时只够用2天多的时间。自从他们经过了马鲁古海继续往西北方朝印度洋航行,总算已经及时加过两次煤,第一次是在东帝汶北端,第二次是在苏门答腊的锡默卢岛西南。两次都是在海上装运,都是从支援舰“马库曼尼亚”号上运过来,使用的都是简陋的筐子。这是一件特别繁重且耗时的艰巨工作,特别是在闷热的热带高温下。“埃姆登”号已经变得越来越脏,锈迹斑斑,磨损得很厉害,尤其是因为这种即兴装煤的方式,还因为通常就把煤炭装在麻袋里堆在甲板上。他们也只有很少的时间再去更仔细地洗刷轮船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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