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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51 成人之间经常互相讲述与战争有关的故事。贡普雷希特女士提到有个男人被哥萨克部队抛进一幢着火的房屋里,他却换上女人的服装,骑着自行车逃跑了。艾尔芙莉德姐弟则是转述他们的母亲从柏林写信告诉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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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53 德国后备队有个一等兵,他在参战之前曾是哥廷根大学的罗曼语教授,负责从莫伯日将法军战俘押送回德国。远方不停传来隆隆的炮声。突然间,率队的中尉注意到这名一等兵和一个法国俘虏陷入了激烈争吵。那个法国人激动地比画着手势,那名戴着眼镜的一等兵则是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中尉怕这两人打起来,于是策马过去,咒骂了一声,然后把他们两人推开。接着,那个愤愤不平的一等兵说明了他们争吵的原因:那个法国战俘,穿着破烂得只能用绳子绑起来的靴子,原本却是索邦大学的教授。他们两人因为对古普罗旺斯语诗歌中的虚拟语气用法意见有分歧而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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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55 大家都笑了,包括贡普雷希特女士在内。她笑得太厉害,以致被一颗杏仁巧克力卡住了喉咙。不过,外婆却转向艾尔芙莉德和她弟弟说:“孩子,你们不觉得很可惜吗?两个教授竟然必须拿枪互相残杀。那些士兵应该把枪丢在地上,说:‘我们再也不要蹚这个浑水了。’然后各自回家。”这段话惹恼了贡普雷希特女士,她尖声质问道:“那我们的皇帝怎么办?还有德国的荣耀呢?还有我们德国士兵的名誉呢?”外婆也提高嗓音回应道:“每个母亲都应该去对皇帝说:‘我们现在就要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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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57 艾尔芙莉德深感震惊。她知道她的外婆只要听到动员的消息就会相当难过。实际上,这已经是外婆这辈子遭遇的第三场战争了:第一场是1864年与丹麦人的战争,接着是1870年与法国人的战争。尽管外婆和所有人一样,也深信德国一定会再次获得胜利,而且这次的战争同样也会很快结束,但她还是不认为打仗有任何好处。不过,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太令人讶异了。艾尔芙莉德从没听过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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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59 1914年10月13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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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61 帕尔·凯莱门在伍兹纳附近的一座山隘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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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63 前进,接着后退,然后又再次前进。首先,在战争开打之初的几个月里,为了抵御入侵的俄军,加利西亚出现了许多狂热的进军行动,从而造成血腥的激烈交战(“捍卫兰堡之役”,或者也许该单纯称为“兰堡战役”);接着则是撤退——一场混乱慌张的逃亡,越过一条接一条的河流,直到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来到匈牙利边境上的喀尔巴阡山脉。真可怕!在那之后,他们停顿了一会儿,一片沉寂,什么事情都没有。接着,上头又下令再次前进,翻越喀尔巴阡山脉的山隘,下山到东北方的平原,再前往遭到围攻的普热梅希尔。损失巨大。[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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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65 冬季来得异常的早。一开始就下了一场大雪,随即导致所有道路都无法通行,因此奥匈帝国的部队无法前进——想后退也同样不能。帕尔·凯莱门所属的师被困在山上的一道被雪覆盖的隘口。寒冷刺骨的雪被风吹得四处飘散,在马匹周围形成厚厚的积雪。冻得难以忍受的士兵都蹲伏在火光微弱的火堆旁,不然就是跺着脚、拍打着手臂。“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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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67 帕尔·凯莱门在他的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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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69 隘口上只有一栋房屋仍然完好,也就是边界[43]上客栈老板简朴的小木屋。他们在第一个房间里架设了野外电报基地台,第二个房间是骑兵军参谋官的宿舍。我在晚上十一点抵达这里,向指挥部发送了一份电报,称目前不可能前进。然后,我在角落的一块草褥上躺了下来,盖着我自己的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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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71 呼啸的寒风不断从屋顶瓦片的缝隙钻进室内,吹得玻璃窗哐啷作响。屋外一片漆黑,屋里也只有一盏不停摇曳的烛光。电报机的运作没有停过,一再传来针对明天的攻击行动所下达的各项命令。在行军途中落后的几十个人,则躺在门厅和阁楼里——都是衰弱、生病以及身受轻伤的人员,他们在明天出发的时候会排在队伍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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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73 我疲累不已,半睡半醒地躺着,周围还有其他几个军官睡在小堆的干草上。小屋周围那些冻得发抖的士兵,用邻近马厩的木板生了一堆火,于是火光又引来了更多零零散散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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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75 一名中士走了进来,向一名战友请求允许他进入屋里。他已神志不清,要是继续待在屋外一定会冻死。他们让他躺在门边的一堆干草上,只见他全身缩成一团,半翻着白眼,脖子缩在肩膀之间。他的大衣上有几个弹孔,边缘也有被营火烧焦的痕迹。他冻得双手僵硬,饱历艰辛的枯瘦脸庞上蓄着一丛凌乱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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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77 睡意征服了我。电报机“嘀嘀嗒嗒”的信号声成了远方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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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79 破晓的时候,我被士兵准备继续行军的声响吵醒,于是睁着惺忪的睡眼环顾了我们昨夜这个凄凉的寄宿处所。透过结霜的矮窗,灰黄色的黎明光线已照亮了屋里的每个角落。只有昨晚进门的那个士兵仍然躺着不动,面向着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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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81 内室的门打了开来,其中一名副官——舍瑙—格拉茨费尔德亲王——走了出来,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睡衣,还抽着一根土耳其长烟管,不断将白烟吐向寒冷污浊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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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83 他看见那个躺在角落一动也不动的士兵,于是走了过去,却嫌恶地吃了一惊。他愤怒地下令,要求把那个显然死于霍乱的士兵的尸体立刻移走,并且带着惊恐的神情走回内室。他进去之后,两个士兵跟着拖了一个携带式橡胶浴缸进去。那个浴缸饰有纹章,里面装满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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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85 1914年10月2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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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87 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返回苏瓦乌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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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89 这趟旅程不但不舒适,也极为缓慢。至少,在从阿利图斯出发的最后一段路程上,劳拉不必再搭乘牲畜车厢,但火车上仍然没有暖气。此外,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火车前进得比蜗牛还慢,而且总是一再走走停停。有几段铁轨虽已修复,但仅是勉强可通行的程度而已,车厢在这些路段上摇晃得“有如大海上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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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91 上午五点半,他们终于抵达了苏瓦乌基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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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93 她在这个冷冽阴暗的秋日清晨徒步走出车站,由镇上的一名友人陪伴,一位医生的妻子。道路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障碍。天色慢慢亮了。她看见俄军士兵行军经过,其中有些人喝得醉醺醺的。她看见毁损的建筑以及被夷平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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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95 孩子与家仆们仍待在维捷布斯克,在那里暂时住了下来。斯坦尼斯劳接到了军队的召集令,前往俄军刚占领的兰堡担任卫生工程人员的主管。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还先到俄军刚收复的苏瓦乌基走了一趟,带回了两箱衣物以及他们的房子并未遭到摧毁的消息。他不想谈房屋损坏的情形,只说她最好自己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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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97 所以她现在才会在这里。德军既然已经退回了东普鲁士,她很想尽早把孩子们带回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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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599 他们抵达医生的住处之后,劳拉进去休息了一会儿,同时也做好心理准备。她对自己即将见到的情景深感害怕——身为一个在纽约长大的妇女,她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状况。有人招待她喝了杯咖啡,于是她在七点半左右再次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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