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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凯莱门在伍兹纳附近的一座山隘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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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接着后退,然后又再次前进。首先,在战争开打之初的几个月里,为了抵御入侵的俄军,加利西亚出现了许多狂热的进军行动,从而造成血腥的激烈交战(“捍卫兰堡之役”,或者也许该单纯称为“兰堡战役”);接着则是撤退——一场混乱慌张的逃亡,越过一条接一条的河流,直到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来到匈牙利边境上的喀尔巴阡山脉。真可怕!在那之后,他们停顿了一会儿,一片沉寂,什么事情都没有。接着,上头又下令再次前进,翻越喀尔巴阡山脉的山隘,下山到东北方的平原,再前往遭到围攻的普热梅希尔。损失巨大。[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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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来得异常的早。一开始就下了一场大雪,随即导致所有道路都无法通行,因此奥匈帝国的部队无法前进——想后退也同样不能。帕尔·凯莱门所属的师被困在山上的一道被雪覆盖的隘口。寒冷刺骨的雪被风吹得四处飘散,在马匹周围形成厚厚的积雪。冻得难以忍受的士兵都蹲伏在火光微弱的火堆旁,不然就是跺着脚、拍打着手臂。“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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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凯莱门在他的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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隘口上只有一栋房屋仍然完好,也就是边界[43]上客栈老板简朴的小木屋。他们在第一个房间里架设了野外电报基地台,第二个房间是骑兵军参谋官的宿舍。我在晚上十一点抵达这里,向指挥部发送了一份电报,称目前不可能前进。然后,我在角落的一块草褥上躺了下来,盖着我自己的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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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不断从屋顶瓦片的缝隙钻进室内,吹得玻璃窗哐啷作响。屋外一片漆黑,屋里也只有一盏不停摇曳的烛光。电报机的运作没有停过,一再传来针对明天的攻击行动所下达的各项命令。在行军途中落后的几十个人,则躺在门厅和阁楼里——都是衰弱、生病以及身受轻伤的人员,他们在明天出发的时候会排在队伍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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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疲累不已,半睡半醒地躺着,周围还有其他几个军官睡在小堆的干草上。小屋周围那些冻得发抖的士兵,用邻近马厩的木板生了一堆火,于是火光又引来了更多零零散散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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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中士走了进来,向一名战友请求允许他进入屋里。他已神志不清,要是继续待在屋外一定会冻死。他们让他躺在门边的一堆干草上,只见他全身缩成一团,半翻着白眼,脖子缩在肩膀之间。他的大衣上有几个弹孔,边缘也有被营火烧焦的痕迹。他冻得双手僵硬,饱历艰辛的枯瘦脸庞上蓄着一丛凌乱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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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征服了我。电报机“嘀嘀嗒嗒”的信号声成了远方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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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时候,我被士兵准备继续行军的声响吵醒,于是睁着惺忪的睡眼环顾了我们昨夜这个凄凉的寄宿处所。透过结霜的矮窗,灰黄色的黎明光线已照亮了屋里的每个角落。只有昨晚进门的那个士兵仍然躺着不动,面向着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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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的门打了开来,其中一名副官——舍瑙—格拉茨费尔德亲王——走了出来,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睡衣,还抽着一根土耳其长烟管,不断将白烟吐向寒冷污浊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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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那个躺在角落一动也不动的士兵,于是走了过去,却嫌恶地吃了一惊。他愤怒地下令,要求把那个显然死于霍乱的士兵的尸体立刻移走,并且带着惊恐的神情走回内室。他进去之后,两个士兵跟着拖了一个携带式橡胶浴缸进去。那个浴缸饰有纹章,里面装满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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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10月2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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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返回苏瓦乌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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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旅程不但不舒适,也极为缓慢。至少,在从阿利图斯出发的最后一段路程上,劳拉不必再搭乘牲畜车厢,但火车上仍然没有暖气。此外,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火车前进得比蜗牛还慢,而且总是一再走走停停。有几段铁轨虽已修复,但仅是勉强可通行的程度而已,车厢在这些路段上摇晃得“有如大海上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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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五点半,他们终于抵达了苏瓦乌基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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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个冷冽阴暗的秋日清晨徒步走出车站,由镇上的一名友人陪伴,一位医生的妻子。道路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障碍。天色慢慢亮了。她看见俄军士兵行军经过,其中有些人喝得醉醺醺的。她看见毁损的建筑以及被夷平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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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与家仆们仍待在维捷布斯克,在那里暂时住了下来。斯坦尼斯劳接到了军队的召集令,前往俄军刚占领的兰堡担任卫生工程人员的主管。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还先到俄军刚收复的苏瓦乌基走了一趟,带回了两箱衣物以及他们的房子并未遭到摧毁的消息。他不想谈房屋损坏的情形,只说她最好自己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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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现在才会在这里。德军既然已经退回了东普鲁士,她很想尽早把孩子们带回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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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抵达医生的住处之后,劳拉进去休息了一会儿,同时也做好心理准备。她对自己即将见到的情景深感害怕——身为一个在纽约长大的妇女,她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状况。有人招待她喝了杯咖啡,于是她在七点半左右再次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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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终于抵达了她的家,那幢房屋矗立在晨光下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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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门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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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毁的,被砸碎的,被挖出来的,被倾倒的,被抛掷的,被撞翻的,一切都脏污不已。每个抽屉都被拉了出来,每座衣柜都被掏得空无一物。这些曾经为她构成了家的物品,现在全成了散落一地的残骸。她走在这团混乱当中,只觉得屋里的气味臭得难以言喻。劳拉一一打开每扇窗,每打开一扇就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气息走到下一扇窗前。图书室彻底遭到破坏。书架上空无一物,地板则完全淹没在破损的书籍、纸张、散落的文件以及版画下方。当初仆人掉落的汤碗仍在餐厅的地板上,四周铺满了厚厚一层碎玻璃,还有肮脏的瓷器与衣物——它们全都遭受过粗暴的践踏。几个星期前在这里住过的德军士兵与军官,都是把杯盘用过之后就砸在地上,再拿新的来用,用完之后又同样顺手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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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走进其中一间食品储藏室。一排排玻璃瓶仍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上。不过,玻璃瓶里原本装满了果酱、蜂蜜与瓶装蔬菜,现在那些内容物却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人的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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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命令一个名叫雅各布的工人以及他的妻子和女儿开始清理房屋,自己则是打算把所有损失列出一份清单,拿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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