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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这里来的部分原因正是这根电线杆。他们的想法是摧毁这根发射无线电信号的电线杆,同时剪断这里发电报的电线,借此就可以切断英国在印度洋这个地区的交通线。此外,这里也是一个获取煤炭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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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面派出五十人组成的全副武装的登陆部队,全都带着钢盔,穿着白色的裤子和白色的短袖衬衫,分坐三条小艇登陆,很快消失在树林里,一面也开始进行装煤的准备工作。这种时候总是允许船员随便穿任何衣服——反正穿什么最后也总是又黑又脏,一塌糊涂。装煤的时候,船上的乐队也总是会演奏些音乐。可运煤的船“布勒斯克”号在哪里?所有人一边听着不同的快乐的进行曲曲调,一边等着运煤船。而椰树林后面的那根高大的电线杆也轰隆一声消失了。[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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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点换班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北边有烟雾。他们猜想那是运煤的“布勒斯克”号。一刻钟之后,这艘来历不明的船已经非常近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这艘船有四个烟囱,两根高大的桅杆。这肯定是一条敌人的军舰,不会是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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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立刻发布了做好战斗准备的命令。警钟当当当地敲响起来。水兵和军官四处奔跑。运弹药的升降机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把一箱又一箱的弹药运到甲板上。箱子被拖到各个地方,打开来,炮弹都上好膛,随时准备发射。他们也给岸上的登陆部队发出了信号,要他们立刻回到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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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埃姆登”号的发动机获得充足的蒸汽是需要时间的。当她笔直朝北开去的时候大约是九点半。这是很热、阳光很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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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斯特·冯·莱韦措站在他通常的岗位上,也就是尾甲板上那个小小的炮火引导台上,就在他指挥的两门大炮后面。透过望远镜他可以看到,那条来历不明的船也沿着和他们平行的航线航行。因为“埃姆登”号在慢慢加速,所以水手们脚下的船身也在抖动。海水也溅过了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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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之后,他们得到了开火的命令。两条船之间的距离到了射程的极限,大约有一万米。三批密集的炮火发射了出去。最后这批炮火看起来是击中了。同时,那艘来历不明的军舰也回应了。敌方的炮弹起先射得太远了,然后又射得太近了,像一把两股叉。当冯·莱韦措和其他人看到炮弹落在水里的情形,他们马上明白,这不是和他们自己的船同一个级别的轻型巡洋舰。因为根据炮弹溅起的水的高度来判断,这起码是15厘米口径的大炮,也就是说,比“埃姆登”号上的火炮要威力大得多。[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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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条船继续平行着航行。两边都不停地相互射击。烟雾在海面上滚动,扭曲,翻卷,又在海风中飘散开。来自“埃姆登”号的炮火看起来击中了对方,但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效果,只引起了很小的一团火。而他们不知道来历的这个对手正减速靠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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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最初的痛苦的真相已经大白:战争并非一场紧张而诚实的决斗,最有谋有勇的一方可以取胜;战争最要紧的就是压倒对手,把对手逼到不可能在物质上取胜的地步,借助自己占优势的重量去压倒和粉碎对方。消耗对方。消灭对方。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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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点钟,“埃姆登”号第一次中弹了。有一发炮弹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射进了无线电舱。这个舱室就被完全炸毁了。下一发炮弹击中了驾驶舱的附近。再下一发炮弹炸飞了前炮塔,当烟雾飘散开的时候,这门大炮的大部分炮手都被炸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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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一发炮弹穿过“埃姆登”号没有装甲的那部分船身射进了船舱里,他们所有的电力突然都丧失了。运送弹药的升降机停了下来。炮火指挥中心和各个大炮之间的联系电话线也被切断了。另一发炮弹击中了前烟囱,这个烟囱就朝左舷倒了下来。在灰色烟雾中喷起来的白色雾气说明,一个最重要的蒸汽管道破裂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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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姆登”号的速度立刻降低了,同时她的大炮发出的射击也越来越稀疏。这样就让对手更加容易击中目标。甲板上一片狼藉:扭曲的金属片,燃烧着的材料,还有血淋林的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体混杂在一起,一切都被蒙上了炮弹爆炸出来的令人窒息的黄色粉尘。有几门炮都只剩下一个炮兵还在填炮弹、瞄准和开火。在一门大炮的旁边,有一个水兵尽管被炸飞了右胳膊,还是继续。到处是爆炸声、烟雾、尖叫声、刺耳的声音、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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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过后的几分钟内,连续有三发炮弹击中了“埃姆登”号。第一发在舰桥附近爆炸,炸掉了测距仪。第二发击中了前炮塔边的区域,炸死了那些本来还活着的炮兵。第三发炮弹落在后甲板炮塔的下面,点燃了那里堆积的弹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撼着整个“埃姆登”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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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斯特·冯·莱韦措死于这次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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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能来得及感觉到什么呢?声音?火光?压力?高热?或者是所有这些惊人感觉被结合在一起了,成为因为高速和压倒一切的力量,人的感官实际上已经无法感觉到的东西。于无声处的惊雷?于黑暗处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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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埃姆登”号就在一个小珊瑚礁上搁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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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冒险业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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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11月13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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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亨利·道金斯在“奥维多”号[56]上写信给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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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与海风。运兵船上的生活很奇怪。他可能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舒适的生活。威廉·亨利·道金斯虽然只是个刚授衔的中尉,但毕竟已是军官,因此在船上享有自己的头等座舱。而且,这艘船在一个月前还是东方航运公司最顶级也最现代化的船只。因此,他的座舱不但有淋浴间和热水浴缸,而且距离装潢华丽的餐厅也不远。船上的餐厅每天供应三顿美味的餐点:“我们的餐点比墨尔本最高级的饭店所供应的餐点还棒。”船上也有一个交响乐团为这些身穿军服的乘客演奏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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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美妙生活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货舱里飘散出来的马匹臭味。此外,还有炎热。“奥维多”号连同这支巨大舰队的其他船只一起往北航行穿越印度洋,在艳阳高照的天空下只能承受着炙人的高温。夜里,许多低阶人员都睡在甲板上,希望这样会凉爽一点儿。从澳大利亚动身出发之后,道金斯已经在船上度过了他的二十二岁生日。在一张登船之前所拍的照片里,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有着一抹亲切的微笑、一张鹅蛋脸、一只窄鼻以及开朗而且充满好奇的眼神。他刚蓄起髭须,而且他的军服领带打着四手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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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尽管他和其他军官在船上过得相当奢华,生活却一点儿都不悠闲。他们通常早上五点四十五分起床,然后展开一天的活动,包括体能训练、指挥士兵、举行体育竞赛以及教导课程,科目包括拳击与法语等。(因为他和舰队里的两万名澳大利亚人以及八千名新西兰人预计将会被送往西部战线。)“Le prochain train pour Paris part à quelle heure?”(下一班前往巴黎的火车几点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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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程展开之初,战争距离他们非常遥远。[57]一开始,船只在航行时仍会点亮和平时期航行时会点亮的所有灯光——以“奥维多”号这么一艘美丽的远洋客轮而言,到了夜里就会点亮数以千计色彩缤纷的灯。不过,现在船上已实施了严格的灯火管制:一旦到了日落以后,他们连在甲板上抽烟也不可以。他们害怕德军的巡洋舰,因为据说那些军舰在印度洋上从事着海盗活动:它们在印度洋各处如鬼似魅的瞬间突袭行动,已经击沉了将近二十艘协约国商船。道金斯所属的舰队,就是因为接获情报称有一支德军巡洋舰的分队在这片海域[58],而延后了从澳大利亚出发的时间。现在,他们朝西北方向航行,由协约国战舰护送。道金斯从右舷栏杆往外望,可以看到日本巡洋舰“伊吹”号,其宽大的烟囱不晓得为什么冒出了比英国及澳大利亚舰船都还要浓的黑烟。舰队里的三十八艘船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象。今天,道金斯坐在他的船舱里写信给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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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海上势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这支巨大的舰队就这么沿着自己的路线,按照自己的速度前进,一路上都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但话说回来,像“奥斯特利”号那样的邮轮也总是独自往返于英国与澳大利亚之间送信。挂着我方旗帜的巡洋舰再次于意想不到的时刻,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来。这一切都代表了英国对海洋的完全宰制。今天,我们听到了我方占领青岛的消息,于是我们与日本战舰相互传达了一番彼此恭维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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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亨利·道金斯原本想要成为教师。他的家庭没有钱,也没有接受教育的传统(出生时,他的母亲是裁缝师,父亲是工人),但他的父母认识到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于是,借着奖学金的资助,他能够到墨尔本的一所寄宿学校继续接受教育。虽然才十六岁,但他已开始在离家将近四十公里的一所学校担任实习教师。[59]他如果就这么以教书为业,说不定会过得很快乐,因为实际上他也很喜欢这份工作。不过,他却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有一所实习军官学院即将在邓特伦成立的消息。他去申请入学,接受了考试,结果出乎意料地被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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