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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81 一名德国医院助理看见她站在阳台上,兴奋地对她大喊:“兰堡已经被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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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83 那座自去年9月就被俄军占据的奥匈帝国城市,如今已经被德军夺了回来。这是同盟国的一大胜利,几乎足以抹除奥匈帝国去年在加利西亚惨败的记忆——但也只是几乎而已。不过,这则消息对于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个人来说却是灾难性的:兰堡正是她的先生斯坦尼斯劳的驻处[56],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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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85 焦虑与未知折磨着她。斯坦尼斯劳还活着吗?他会不会被俘?他是不是逃走了?“钟声喧嚣不止——我觉得自己被钟声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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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87 1915年7月4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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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89 罗伯特·穆齐尔听见维雷那山上的炮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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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91 夏日凌晨,大约三点半的时候,旭日尚未真正东升,但天际已一片光亮。他看着旁边草地上的牲口正醒来:“它们以舒适的姿势躺卧。显然这就是牛儿们清晨的生活。”远处不断传来炮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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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93 罗伯特·穆齐尔现在身处地势高耸的阿夏戈高原,距离前线只有一点五公里远。现在,他有了新职称:国防军第一六九营营长副官。今年1月下旬,他被免除连长职务;上级长官认为他消极、笨手笨脚、玩忽职守,总之就是无能。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降级可耻之至,穆齐尔的父母都是上流的布尔乔亚阶级,两人对此备感震惊,深以为耻。不过他本人倒是处之泰然。众所皆知,他根本无法胜任自己的职务;他对降级一事的反应是解脱。现在,他有了较多私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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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95 此外,战争也为他那干枯的心灵带来些许灵感,不过主要还是美感印象。与所有战事都保持着安全距离的穆齐尔,其实过得相当惬意。他还找了个情妇,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名叫玛格达莲娜·伦齐的未婚农家女。他根据她家奶牛的名字,调情似的唤她“葛莉贾”(Grigia),意思是灰色。[57]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许多有妇之夫被征召入伍,穆齐尔这种军阶的军官逃离婚姻的管控,上妓院或找民女寻欢,并不是多么罕见的现象。同时,他更确信自己是深爱妻子的;她是崇高、高贵的,他以一种神圣的、准宗教式的形式展现对她的爱情,并给了自己对其自己女人尽情“发泄淫欲”的充分理由。[58]双重道德标准并不会使他困扰,反而是用意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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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97 这几天来,意大利部队一直持续着大规模攻势。最惨烈的战事还在远方的伊松佐河延烧,但阿夏戈高原一带也燃起了战火。关于这一切,穆齐尔这个级别的军官所能见到的,就是一场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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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99 我看到以口径30.5厘米的迫击炮对维雷那山防御工事进行的炮击。炮弹所及之处,可见一片垂直升起的烟尘,顶部就像石松树的树冠。很模糊的感觉,就像在观看飞靶射击一样。而苏加纳峡谷下方或战壕内的意大利部队巡逻队,或是每天运送军需品到戈柏镇的火车,看起来也是一样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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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01 在奥地利部队防御工事周边,上一次炮击留下的弹坑如鼹鼠地洞般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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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03 一支意大利重炮连正努力使用榴霰弹找出我方迫击炮的位置。除了空中云状的烟尘,没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云状的烟雾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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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05 夏日美好的天气持续着。当天稍晚,部队在野外举行了布道会:“货箱上摆着圣者的画像以及两根蜡烛。上校[59]大概觉得这一幕有令人动容的美,就顺便照了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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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07 再过五天,穆齐尔又可以休假离营了。他和妻子会在博尔扎诺的皇冠饭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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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09 1915年7月14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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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11 米歇尔·科尔代在巴黎庆祝法国国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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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13 这是个乌云密布的夏日,太阳只偶尔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米歇尔·科尔代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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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15 一群静默无声的人。受伤的士兵,其中有些还截了肢,休假的士兵穿着被太阳晒得褪色的长大衣。前来募款的人占了人数的一半,他们标榜着各自的慈善目标,劝说民众踊跃捐款。一支支部队在军乐队伴奏声中大踏步前进;别忘了,这些人都正要上前线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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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17 他在戴高乐广场看见外交部长泰奥菲勒·德尔卡塞乘坐一辆敞篷车抵达现场。德尔卡塞大概是促成意大利参战最有力的推手,他显然期待着群众对他发出欢呼。不过,为数庞大的人群仍是一片静默。[60]科尔代认为这样的静默是对战争的一种无意识抗议,但他同时也不禁猜想,要是我方有值得夸耀的胜利成果,群众想必是会热烈欢庆的。(商务部的一名助理在不久之前发现,部里的作战图上标示前线的小旗子都已经结了蜘蛛网。)《马赛曲》的乐声响了起来,悲痛降临于每个人身上,所有人纷纷脱下帽子。头顶的天空传来嗡嗡的飞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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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19 总统庞加莱开始演讲。他再次发表了一场强硬、煽情又充满了陈词滥调的演说,宣称法国将会“奋战到底”。庞加莱的言辞拙劣是出了名的。他在今年5月发表了一篇文章,因为内容了无新意而导致有些人以为那是一场恶搞。不过,结果证明那篇文章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总统指出这场战争的终极目标,就是“粉碎德国的妄自尊大所带来的这场梦魇”。科尔代认为,“这是不祥的预兆,单方面和平可能会造成严重恶果。果真如此,他就迫使我们国家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战争,恐怕后果将是致命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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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21 这一刻,即便身在巴黎,战争也几乎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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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23 1915年7月2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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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25 艾尔芙莉德·库尔在施奈德米尔听着夜里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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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27 四周一片黑暗,空气相当温暖。这是个夏日的深夜。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也许是因为明亮的月光。天气炎热,她只好睡在阳台上的一张躺椅上。四周一片寂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唯一听到的,就是客厅里的老爷钟发出的那令人心安的嘀嗒声。突然间,艾尔芙莉德听到了歌声,虽然相当微弱,曲调却很悠扬,歌声来自旁边的火车站。她竖起耳朵,依然认不得这旋律,于是注意聆听歌词。她听到愈来愈多人加入颂唱,歌声也因此愈来愈清晰:“上帝的计划早已确定,人必须和自己最心爱的对象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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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029 夜空晴朗,星斗漫天,歌声愈来愈大,愈来愈洪亮,也愈来愈清晰,而她的心情则愈来愈低落。我们总是不愿告别童年,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走远。这一刻,艾尔芙莉德已有了这样的感悟,这种感悟对一个孩子所造成的影响力将是一生的,成人也总是为此感叹不已。她在躺椅上蜷起身子,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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