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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38 在那座围城里,其中一名守军就是爱德华·穆斯利。他得了痢疾,而这天早上醒来更是比以往还要难受:除了腹泻之外,他的后腰与头部也疼痛不已,而且还发了高烧。医生的嘱咐很简单:“吃好一点儿。”穆斯利写道:“他们干脆建议我去搭游轮度假算了。”库特阿马拉的储粮正逐渐减少。有些士兵为了维持体力不惜代价,竟开始吞服鸦片丸以及其他各种自行调制的药物,例如一种混合了蓖麻子油与哥罗丁的药水。哥罗丁是一种著名的止痛成药,带有薄荷味,其有效成分为鸦片、大麻与氯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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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40 库特阿马拉的状况没有改变——他们全都在等待友军再度设法为他们解围。有些人已逐渐失去耐心,但其他人只是纯粹等待着,态度近乎麻痹,不再认为自己有可能获得迅速救援。他们互相开玩笑,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被围困或者固守阵地的生活。此外,他们的困境又进一步恶化:他们今天遭到了一架敌军飞机的轰炸。穆斯利在绝望之余写道:“敌军已经围了过来。我们遭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包括天上。”今天最令人心烦意乱的消息,就是英国的民众对于美索不达米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以为这支部队只是进入了某种冬眠状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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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42 穆斯利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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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44 我今天看完了一本小说。这本小说至少让我再度产生返回英国的渴望。我们全都充满渴望,而文明带来的最大的福气,就是提供了平抚这些渴望的手段。上苍啊!只要能有一杯新鲜牛奶和一罐果酱就好了。气温103度[13],我却在发抖。我要想办法睡个觉。一切都很平静。卫兵从我屋顶旁走过,地面都随之震动。今天是围城第七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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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46 1916年2月14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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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48 克雷斯滕·安德烈森在比利蒙蒂尼思考和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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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50 冬去春来,水潭上覆盖着一层冰,大地一片淡褐色。过去几个月颇为平静,他对此感到很满意。安德烈森在前线执行了几次任务,但都是去挖战壕而不是去战斗。白天,他们坐在地窖里听着炮击声,晚上再到前进线努力挖掘。他们的阵地在深度与范围两方面都不断发展,但看不见尽头的深战壕以及愈来愈厚的带刺铁丝网已不再让人觉得壮观,而是令人沮丧。他对自己和其他人说,这场战争已不再可能以军事手段终结——随着愈多时间过去,交战双方的阵线也愈来愈难以突破。他听说这个区域的德军与法军士兵已达成一种默契,尽可能不去干扰对方。不过,偶尔还是会爆发激烈战斗,然后又随即平息下来。他完全看不出其中的逻辑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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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52 除了晚上的挖掘工作之外,克雷斯滕·安德烈森其实过得相当舒适。他并未碰上任何真正不愉快的遭遇或者重大的危险,但他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一心想要回家。他和自己的德国战友已极少往来,他觉得他们喝酒喝得太凶。他甚至厌倦了日常生活,这单调沉闷又令人心情低落的日常。他们有时候会互相恶作剧,例如在彼此的“猪鼻子”里撒胡椒粉——猪鼻子是士兵对防毒面具的昵称。他只要有机会,就会找其他丹麦人聊天。他最近在读莫里哀的作品,而且和一匹马成了好朋友。他得知黑山向奥匈帝国投降之后,不禁产生无穷无尽的猜测,认为这可能只是第一步,其他地区将会迅速跟进,于是和平就会在复活节或复活节过后不久降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类似的猜想。安德烈森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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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54 原本在这里进行的攻势已经完全陷入停滞,一切都非常平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大炮的声音了。我相信战争会在今年8月以前结束。不过,这不表示我们立刻就可以回家。到时候旧大陆一定是一团混乱。我认为世界的运转将会暂停一阵子,然后再重拾精力全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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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56 1916年2月19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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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58 萨拉·麦克诺坦在从卡斯文前往哈马丹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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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60 他们在早上八点乘汽车出发。卡斯文的低矮房屋很快就消失在他们身后,平原随即展开于眼前。到处都是雪,风也冷得刺骨。她心想:“我一直以为波斯位于热带,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念头是从哪儿来的。”北波斯——这就是麦克诺坦和她的同伴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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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62 他们来到这里,颇有一番周折。去年12月初,一位大公夫人代表俄国当局通知他们,服务地点在高加索地区,于是他们从莫斯科搭火车出发了。他们愈是往南(弗拉季高加索、第比利斯、巴统,然后又回到第比利斯),“前线”的概念愈是显得模糊不清。“前线”到底在哪里?[14]他们又究竟该做些什么?他们从英国运出来的救护车只有一辆送达目的地,结果那辆车又出了故障。(他们现在开的车子是她自掏腰包在第比利斯买的。)此外,在高加索地区那些路况糟糕的山路上,汽车真的有任何用处吗?他们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一支俄军步兵师已经深入波斯,而且据说交战仍然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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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64 战火已经延烧至中立的波斯,而且他们将负责支持一支侵略军,麦克诺坦未作多想。战事正依循着一种自有逻辑逐步升级[15],早已偏离了她在去年夏天的巡回演说会上宣传的预期轨道。但人一旦像麦克诺坦这样身陷不断变化的复杂情势当中,自然当局者迷,很难说哪些东西和崇高理想以及追求胜利的努力有关,哪些东西又纯粹只是出于卑鄙的民族自利心或帝国主义扩张心态。话说回来,她真的想要深究这些问题吗?说到底,俄国毕竟是英国的盟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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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66 不过,她内心那挥之不去的疑虑又再度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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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68 他们驾着车奔驰在冰冻的道路上,两旁都是积雪堆成的高堤。刺骨的寒风吹袭不停。他们在一家小茶馆停下来,吃了些三明治,又喝了一杯波特酒:“我觉得这杯酒让我不至于冻成棒冰。”然后他们再度上车出发,逐渐把平原抛在后方,开始驶上山路。她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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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70 不过,过去这几个月在俄国的经历又进一步强化了她认为英国人比其他民族都还要优越的信念。此外,她也半开玩笑地开始纳闷起英国是不是在这场战争中选错了边,至少就东部战线而言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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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72 我经常对(俄国)深感绝望。如果俄国不是我们的盟友,我大概会说,对他们而言,被德军占领一两年绝对是最好的事情。经过起初的六个月之后,已经没有人对这场战争还有热情,所有士兵也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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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74 她觉得俄国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给予肯定:气候酷寒,城镇肮脏不已,人民粗俗无礼,官员贪污腐败,道德低落,社交生活贫乏,饮食单调,民居丑陋。在俄国难得的一段美好时光是圣诞节,那天她获邀到第比利斯与尼古拉大公共同用餐:她极为开心,一部分是因为尼古拉是“一位俊美迷人的男士,而且他可是一位杰出的大公”[16];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他竟然对她敬酒!不过,接下来一切又都回归于无穷无尽的等待、无所事事以及信息矛盾混乱的现实。麦克诺坦的健康状况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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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76 下午三点,他们抵达了被白雪覆盖的山隘,在那里会见了几个俄国军官,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用完餐后,那些军官和他们一同上车,并开始拖缓他们的行程。她看见鸟儿,她看见野狼,她看见野兔,她看见一头胡狼,她看见被抛弃的车辆,她看见一支哥萨克兵团,她看见运输马车,她看见马匹拉着大炮。前方确实有一场战斗,这个念头鼓舞了她。目前阶段,前线仍然处于僵滞状态,但尼古拉·巴拉托夫将军率领的一个师将在不久之后开始进攻德黑兰,他们届时就会需要她和她的同伴去照料伤兵。[17]至少当前形势走向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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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78 天色逐渐转黑。坐在路中间的野兔被车灯照到之后仍然动也不动,仿佛被下咒了一样。太阳下山之后,气温又突然变得更低。她看着四周的高山消失于冰冷的雾气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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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80 他们在晚上十点抵达哈马丹,一座波斯城镇,举目是低矮的土房。通往镇里的道路路况极糟,以致车子被卡在路上动弹不得。于是,麦克诺坦下车步行,有些人则待在车上。两名俄国军官护送她前往她工作的医院。她注意到其中一名军官喝醉了。更令她生气的是,她发现医院里只有“一个惹人厌的犹太医生”和两名年轻护士,而且医院也没有为了她的到来做好任何准备工作。(不仅如此,那两名军官还和护士打情骂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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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82 这里可真是一团糟,在寒冷当中等待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放弃了。现在已近午夜,她来到一栋由一对美国传教士夫妇占用的房屋。他们很热心,招待了她一杯茶,并且提供一张床让她过夜,尽管那张床所在的房间没有火炉。她裹着自己“忠实的披肩”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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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84 1916年3月2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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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386 帕尔·凯莱门在博斯纳布罗德的火车站观察一名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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