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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剃光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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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萝伦丝感染了副伤寒。几周前的一个晚上,在她的发烧情形臻于高峰之际,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三张脸:一张是她自己的脸,一张是她一个姐妹的脸,还有一张则似乎是一个受伤士兵的脸。这三张脸都不停冒汗,必须不断擦拭。她知道自己只要停止擦拭,就会因此送命。她想呼喊护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现在,她在克里米亚温暖的秋日太阳下休养。她接受治疗的医院其实是一座收容肺结核病患的疗养院,但她还是获准待在那里。户外仍然一片翠绿,她的康复速度也超乎预期得快。她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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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发状况很糟,不断整团掉落。所以,有一天理发师到了我的病房来,不只帮我剪发,而是把我完全剃成光头!我确信我绝对不会后悔,而且日后再长出来的头发一定会更粗也更坚韧。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戴着护士的头纱,结果除了极少数知情的人士以外,根本没有人猜想得到这顶头纱遮掩着一片光滑的头皮——连一根头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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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科尔代在这段期间于日记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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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正在休假的阿尔贝·J提到士兵们有多么痛恨普安卡雷,因为他们认定这场战争就是由他发动的。阿尔贝指出,士兵们之所以参与攻击行动,原因是他们害怕自己不这么做会被别人视为懦夫。他还笑着说,他考虑结婚,原因是这样就可以放四天的婚假,一旦生了孩子还可以再额外休三天。此外,他还希望能够生下六个子女,借此取得免役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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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0月1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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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布坎南在基萨基卧病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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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一张用草铺成的床上。虽然他现在已经觉得比过去几天好得多,却还是非常衰弱。痢疾。所有人都知道痢疾的症状:腹痛、高烧、疼痛而且带血的腹泻。布坎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得以保持健康,但就长期而言,他终究还是不免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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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四处游荡、令人疲累的战役仍然持续不断。在这场愈来愈像是纯游击战的战争当中,敌人已经从潘加尼河被驱往德属东非内陆,而布坎南与他的战友也不断在丛林中往南追击着他们。他们有时候会经过有人居住的地区,而得以借着与当地居民以物易物增添军粮。[89]布坎南甚至一度得以用一件旧衬衫与背心换得两只母鸡和半打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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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今年6月底,他们终于在卢基古拉河与行踪飘忽不定的德军部队进行了一场真正的交战。第二十五皇家燧发枪营虽然状况颇为糟糕,却又再次表现优秀,首先进行了一场快速的侧翼行军,然后以大胆的刺刀冲锋吓得敌军惊恐奔逃。他们在8月底攻占了莫罗戈罗这座位于中央铁路沿线的重要城镇,但也因此损失惨重,何况之前还行军穿越了极为艰苦的地势,包括丘陵地带、淹水区以及沼泽地。德属殖民地里最大也最重要的港口三兰港,自从9月初以来就已落入英军手中。随着布坎南所属的师往南行进,德军也持续一步步撤退,一路上双方不断发生小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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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后来为了抓住那狡猾不已的敌人,又进行了几次代价高昂却不成功的行动,然后一切就在9月底陷入了停滞。那时候,补给线已经拉得太长,军粮太少,人员也太过疲惫。布坎南的连队令人不忍卒睹。大多数的人员都枯瘦不已,许多人都没有上衣可穿,穿靴子也都没有袜子。他们极少收到新消息,来自家乡的信件有时更是要长达六个月才会送达。他们对于当前的战争情势只有非常模糊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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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坎南在初秋得了疟疾,但已经康复,接着又得了痢疾。陪伴着他的是他当初决定饲养的那只有着白色头羽的母鸡。那只母鸡变得非常温驯,已然成了他的宠物。在行军期间,她被放在篮子里,由一个非洲仆人背着;到了扎营处,她即可自由活动,四处找寻食物。在众多的人畜当中,不晓得她为什么总是有办法找到布坎南而回到他身边,而且每天都会下一颗蛋给他。有一次,布坎南看见她捕食了一条小小的毒蛇。到了夜里,她就睡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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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坎南躺在那张用草铺成的床上,写着他的日记。他又病又沮丧,而且这样的心情低落和他们缺乏具体战果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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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觉得比较舒服,心情也好了一点儿,但我希望——既然我已失去了耐心——我们能够继续完成“这场节目”,然后离开非洲一阵子。因为我怀有一股热切的渴望,希望我们能够稍微改变一下这幅图画当中的色彩与质地;毕竟,这幅图画当中的奇异特色已经因为长久的熟悉而留下了无可磨灭的印象。我必须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牢里,而渴望着牢房外的自由生活。在那样的时刻,思绪就会在旧时的情景当中——熟悉而亲爱的旧时情景——迅速飞进飞出,此刻对这些情景我确实深深地心怀感谢。但愿那些情景能够停留下来,但愿那些情景能够凭着其意志力托起我的肉体,带着我飞越广阔的空间,将我放在某个美丽和平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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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保罗·摩内利正焦虑地聆听着意大利炮兵进行预先炮击,轰炸着战斗仍在进行中的考里奥尔山。他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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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密布,而且悬垂得很低。雾气从山谷中升起,把我们所在的山峰与我们即将攻打的那座山峰阻隔了开来。我们若是死在这里,将与外界隔绝,并且不免觉得根本没有人关心我们。人一旦认命接受了自己终将牺牲的命运,通常也会希望这样的结果能够发生在一群观众面前。死在太阳下,在世人的眼前,在世界这座公开的舞台上——我们总是想象自己会这样为国捐躯;可是这里的情况比较像是一个定了罪的囚犯在暗中被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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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0月2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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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施通普夫觉得“黑尔戈兰”号上的生活单调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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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晓得该说何者比较糟糕——是他们位于甲板下的卧舱当中那弥漫不消的蓝色烟草烟雾,还是无所不在的煤屑,“无时无刻不在渗入我们的内脏”。施通普夫的心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阴郁。他记得自己在将近四年前申请入伍之时所怀有的热切期待,现在却因为当前的情势而陷入恰恰相反的心绪。日德兰海战之后的高昂情绪已经消退了。他们现在又回到那单调乏味的例行公事——和战舰船身的灰色一样单调不变:在沿岸海域进行平静无事的短暂巡逻,然后在港口内停泊一段漫长的时间。如果要说公海舰队有什么变化,那么就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他的“钢铁监狱”——“黑尔戈兰”号——现在又再度停泊于港口内,这次是等着修复左舷引擎里出了故障的汽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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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烟雾又逼得施通普夫不得不爬上甲板。“那些臭死人的烟斗!那种味道让我浑身不舒服,也破坏了我的胃口。听到小卖部里的烟草价格上涨,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开心。”[90]烟味令他苦恼,单调的生活则是令他闷得发慌。此外,他在船上也没几个朋友。其他水兵都觉得他怪怪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喜欢看书,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书写上。在船上,施通普夫的精力没有其他发泄的出口,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让他的身心有所寄托;而且他在当下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阅读,尽管他已从柏林订购了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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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理查德·施通普夫而言,这一天似乎又浪费掉了。不过,中午过后不久,全体船员都集合于甲板上,迎接一艘巡逻归来的德国潜艇。施通普夫看见附近其他船只上的船员开始欢呼,并且将帽子抛向空中。来了——船身狭长的U—53号潜艇。那艘潜艇的全体船员列队站在甲板上:“他们都穿着油布衣,脸上带着欢腾的神情。”[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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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通普夫非常羡慕那些容光焕发的潜艇人员,只希望自己能够是他们中的一员。另一方面,他也盼望战争能够早日结束。一如往常,他的心情颇为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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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和平时期的生活真的有那么美好吗?就算看起来真的是如此,我们当时也不觉得满足。我记得当时有许多人都盼望战争来临,以便改善我们的生活。每当我回想起我们以前如何烦恼着找工作的问题,烦恼着工资纠纷以及工时长短的问题,就不禁觉得和平没有那么吸引人。但就目前而言,和平看起来似乎有如天堂,可以让我们尽情购买自己想要的面包、香肠与服饰。不过,和平对于那些没钱可以买任何东西的可怜虫可没什么帮助!也许,等到我们所有人都能够幸运地重享和平,才是真正的危机降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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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2月10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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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撰写关于协助伤病军人的文章刊登在《布拉格日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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