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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27 十五分钟后,在黎明的微光下,整个骑兵师朝着阿布胡里拉前进——那是一片位于更后方的沼泽地,那里将会有水供他们的马匹饮用,并且让他们获得一些休息。随着气温逐渐升高,这一大群骑士扬起了一大团沙尘,就飘浮在他们身后的空气中,宛如一道巨大的足迹。德·诺加莱斯颇为担心——英军无疑能够看见这团沙尘,从而得知有一支大军正在行进中。不过,师长对他的担忧却只是微微一笑。他们抵达沼泽地之后,一个个军团便各自排成紧密的队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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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29 他们还来不及下马,事情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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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31 一开始,他们只是听见引擎的嗡嗡声。接着,立刻就出现了六七架英军双翼飞机。一枚接一枚的炸弹在紧密排成一个个长方形的骑兵与马匹队伍之间爆炸开来。在半分钟内,这些炸弹造成的死伤就比他们在前一天一整日下来遭受的损失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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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33 将近两百匹马不是垂死躺在地上,就是四散奔逃,因为疼痛而惊狂不已,而且垂挂在体外的内脏还不停喷出鲜血。脚还卡在马镫上的骑兵因此被拖行在那些马儿身旁。一时糊涂而试图阻挡那些马儿的士兵,则不免被马蹄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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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35 拉斐尔·德·诺加莱斯相当钦佩那些飞行员,认为他们执行了一场“特别出色的攻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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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37 邻近的一个德军防空炮组击中了两架飞机,其中一架歪歪斜斜地飞向地平线,另一架则是直接朝下俯冲。德·诺加莱斯看着那架飞机坠落于地面上,化成一团黑烟。他随即上马,在一支长矛轻骑兵巡逻队的伴随下策马奔向远方的那团黑烟,距离大概有五公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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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39 他的念头是要救出那个飞行员,不然至少也要保全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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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41 他知道目前奥斯曼军队里那些属于非正规军的阿拉伯人只要发现受伤的敌人,就会予以残杀并且劫掠他们的财物。他在夜里看见了许多英军士兵残缺赤裸的尸体。他还遇见一个牵着一匹马的向导,马背上驮满了步枪、血迹斑斑的军服、靴子、腰带等物品,全都是他从士兵死尸上劫掠而来的成果。那人甚至还举起了一个苍白的长形物体,在火把的照耀下才看出是一只从手肘上方砍下的人类手臂——原因是那根手臂上有着精美的刺青图案。德·诺加莱斯在略感反胃的情况下买下了那只手臂,命人妥善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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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43 他们抵达那架飞机的坠落地点,但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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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45 那个飞行员被压在飞机的残骸下,尸身赤裸,还被砍掉了双脚,可能是因为劫掠者不想花时间解开靴子的鞋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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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47 那个丧命的军官有着一头金发,发色介于黄褐色与红色之间,而且他还很年轻。他身上唯一明显可见的伤口是在胸部,只见一块炮弹碎片刺穿了他的肺。从一千多米的高度坠落下来所造成的巨大冲击力,导致他的蓝色或淡褐色眼珠迸出了眼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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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49 那个飞行员的一名战友在他们上空盘旋,寻求着报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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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51 德·诺加莱斯的内心涌出一股强烈的感受。也许是因为那个死者的相貌俊美,也可能是因为(德·诺加莱斯本身是这么说的)他对这个高尚无畏的敌人感到敬重,尤其对方还是一名军官,也和他一样是基督徒。总之,他不能任由那具尸体遗落在那里,成为沙漠野狗的食物。他抽出左轮手枪,强迫一个人将那具尸体搬上他的骆驼,运回阿布胡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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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53 到了阿布胡里拉之后,德·诺加莱斯确保那名飞行员获得妥善的埋葬。他在匆促之下不可能找到棺材,于是以自己的斗篷将那名死者包覆起来。他还取下自己从小就一直戴在身上的金色小十字架,像勋章一样别在那名死者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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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55 1917年4月2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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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57 艾尔弗雷德·波拉德写信给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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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59 军事将领因为心怀希望,才能够持续执行计划以及发动攻击,而促使他支撑下去的力量也是同样的希望:认为我方虽然处境艰困,但敌人必定更加凄惨。所以,打败敌人只是迟早的事情,只需再多坚持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就行了。再过不久,敌军的前线就会崩溃,于是战争就会出现确定的结果,在我方获胜的情况下结束。(经常可以听到的“推进”一词也是出自同样的心态:只需要有一场决定性的“推进”,即可迫使德国屈服。)德军在法国按照计划撤回兴登堡防线的行动被解读为一种软弱的征象,而且这种看法并非毫无道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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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61 波拉德的部队是紧跟在德军后方的其中一支。他一度率领自己的连队爬上一座山丘,并在将近三年来第一次看见一派几乎完全没有遭到战火波及的风光,而且还洋溢着青翠的春色。在那一刻,他真心认为他们已站在胜利的门槛上,只需再推进一点儿,再推进一点儿即可打赢这场战争。他得知自己的部队即将完成任务交接,接下来的任务会由别的队伍接手,不禁深感沮丧——竟然选在这个时刻,就在战争的结束近在眼前的时候。“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无论如何还是必须服从。”他那支只剩下三十五人的连队沿着泥泞的道路回头。春天的太阳颇为温暖,他们因此纷纷脱下了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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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63 英军在今年4月初于阿拉斯发动了又一次的攻势。当时波拉德正在一座基地营里休养,原因是他受了一次平庸乏味的伤:他在黑暗中绊倒,导致一只脚严重扭伤。他不惜代价想要参与那场攻势,于是迅速回到了他所属的营正等着奉派出战的前线区块。再一次,他的任务又是率领巡逻队进入无人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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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65 今天,他写信向母亲告知自己最近的战斗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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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67 我前几天在一条德军战壕里经历了一场非常刺激的冒险。我剪断了他们的铁丝网,跳进他们的战壕,以为里面没人,结果却随即发现里面满是德国佬,只好赶紧撤退。所幸我安全逃了出来。我听到传言,说准将因为这件小事而推荐我再获颁另一枚十字勋章。所以,您如果注意看报,可能很快就会看到我的名字。别以为我冒了什么没有必要的险。我没有。我只是依照命令行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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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69 亲爱的老妈,尽管不在前线上,我们也还是远离文明。顺带一提,我又收到了一箱新唱片,可是那该死的留声机必须更换调速器弹簧才可以用,所以请赶快帮我寄弹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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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71 1917年4月2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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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73 艾尔弗雷德·波拉德在加夫雷勒阻止德军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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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175 前进线的激烈交战不足以打扰他的睡眠。吵醒他的是个传令兵,为他带来了一项非常简短的命令:他必须立刻为侧翼部队提供掩护。波拉德跳出了他的地下碉堡:“没有时间问发生了什么事。显而易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必须马上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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