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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70 1917年9月10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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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72 艾尔芙莉德·库尔在施奈德米尔做了“农夫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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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74 现在,每个人都在谈论粮食——以及囤积物资的必要性。没有人想要再经历像去年的“芜菁之冬”一样的冬天。所幸,他们在阿尔特班霍夫大街17号的家里有一整个地下室的马铃薯(他们向肯茨勒先生买了一大堆)和芜菁。不过,他们没多少面包,也没有油。他们的饮食极为单调乏味。[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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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76 然而,艾尔芙莉德却成了做“农夫蛋卷”的专家——这是她和她弟弟都非常喜爱的一道菜肴。她先用一片老猪皮涂抹铁锅,加点盐,放入切片马铃薯,细火慢煎,以免烧焦。接着,她再把一个鸡蛋连同水、面粉、盐与胡椒粉打一打,再和一些洋葱或细香葱一起倒入锅里——如果有洋葱或细香葱的话。诀窍在于水要加得恰到好处,足以盖过马铃薯,但又不能多得完全稀释掉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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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78 两天前,艾尔芙莉德和她的朋友特露德在莱韦伦茨与瓦尔德克这两位中尉的陪同下出外散步了很长一段距离。天气仍然带有夏日的温暖气息,他们一路走到了柯尼斯堡。瓦尔德克中尉走在她身边,听她说话,伸臂环抱着她,被她说的故事逗得开怀大笑,以一种古怪但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她,还亲吻她的指尖、鼻端以及额头。莱韦伦茨中尉一度对瓦尔德克摇了摇手指头,以讨人厌的口吻说:“不行,不行——未成年!”此外,莱韦伦茨中尉与特露德不时接吻,但瓦尔德克中尉却仅以牵着艾尔芙莉德的手以及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为足。他们直到傍晚才回家,而且在阿尔特班霍夫大街家门口的阶梯上告别之时,他还在她耳边悄声说他爱她。他,瓦尔德克中尉,他那一身精美的飞行员制服、斜戴的军官帽,还有皮手套、铁十字勋章,以及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与金黄色的头发。她开心不已,只觉得双腿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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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80 尽管如此,或者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仍与往常一样持续和格蕾特尔·瓦格纳玩着角色扮演的游戏。艾尔芙莉德最喜欢的玩法,就是她自己扮演冯·叶勒尼克中尉,格蕾特尔扮演玛尔塔护士。现在,她们的游戏出现了一个新剧情:冯·叶勒尼克中尉通常深深爱着一位想象中的女郎或者玛尔塔护士。不幸的是,他/她心爱的对象却已经嫁给了一名少校,因此他们的爱只能够是保持距离的柏拉图式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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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82 她目前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玩这种游戏上,但她偶尔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到车站的红十字会餐厅帮她祖母的忙,不然就是单纯在那儿看着运兵列车与医护列车。不过,她到车站的频率已愈来愈低,对于教室里那幅战争地图上的黑、白、红色旗子也不再感兴趣。现在,他们在学校已很少谈及各条前线的状况——除非有人的朋友或亲人在前线阵亡。此外,他们也已经很久不曾因为庆祝胜利而放假。如同艾尔芙莉德在日记里写的,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得太久,以致几乎“成了常态。我们都记不得和平是什么模样了。我们现在已经都不再把战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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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84 1917年9月2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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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86 米歇尔·科尔代到图尔拜访阿纳托尔·法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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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88 火车在午餐时间驶入车站。阿纳托尔·法朗士站在站台上,他是一位年纪老迈、身材肥胖的绅士,蓄着一撮白色短须,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帽子。他们和他一起搭车前往法朗士美丽的乡下庄园贝舍勒里耶,它坐落于城外两公里的一座小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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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90 这场战争对这位老人实在是一场考验。这倒不是说他受到了战争的直接影响。他没有亲人在前线,而且他在1914年8月和许多人一样为了躲避势如破竹的德军而南迁之后,就一直平静地住在卢瓦尔河一条支流上的这座庄园里。不,他受到的打击更在于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彻底粉碎了他原本信奉的一切价值,这不吝为一场痛苦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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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92 这位老人遭受的痛苦尤其难熬。他原本已经习惯被别人的称颂赞美所环绕,现在却突然遭到排山倒海而来的辱骂与威胁,纯粹只是因为他坚持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在1914年的战争狂热中拒绝盲从。于是伤害来得猝不及防,恐惧的法朗士(以七十一岁的年纪)表示自己志愿从军,但此举却只为他招来众人的讪笑。现在,法朗士已经不再特别遭到迫害,却备受漠视。尽管他仍然偶尔会提出一些无精打采的小建议,却都被置之不理。科尔代觉得法朗士已经对人性彻底丧失信心,尽管这位伟大的作家还是忍不住沉思当下发生的事情。他向科尔代表示,他有时候会觉得这场战争恐怕永远不会结束,而这个念头逼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发疯。[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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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94 他们抵达贝舍勒里耶之后,就有午餐招待他们。这幢石砌的17世纪建筑非常美丽,而且里面摆满了法朗士这位狂热收藏家多年来收藏的物品。这段时期造访过这幢住宅的一名访客,将其比喻为“古董店”,而且起居室中央还矗立着一座维纳斯的镀金雕像。午餐桌上还有其他宾客,包括一名镇上的布商,那人也对未来深感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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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96 图尔绝大多数的居民都希望战争继续下去,因为战争为工人带来高薪,也增加了商人的利润。只从反动报纸上摄取精神食粮的资产阶级,已完全接纳了战争永不结束的概念。简言之,他宣称,只有身在前线的士兵才是和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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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698 他们在花园里一栋小建筑物内的图书室里度过下午的时光。谈话的内容终究不免回到战争上——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能也不愿停止抠挖的疮疤。他们讨论了去年出现的各种不同的和平倡议:德国的版本、美国的版本,当然,还有教宗刚在一个月前提出的版本。[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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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00 我们可以想象那个特殊的氛围。在一间可以说是由书本撑起来的房间里,聚集着一群深富文化教养的人士——全都是像科尔代与法朗士这种心思细腻、品味高雅、思想激进的人文主义者,被迫在自己所属的时代活得像个陌生人,因为那些他们无法了解的事件以及他们无法影响的力量而深感懊恼又惶惑。通往和平的道路真的完全封闭了吗?他们只能奋力抓取渺茫的希望以自我安慰。说不定威尔逊总统的回答被翻译得并不正确。说不定德国答复教宗所附上的备忘录是伪造的。说不定还有什么潜藏的协商策略。说不定,有可能,希望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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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02 在这个温暖又有遮蔽的房间里,他们不停交谈,交换着彼此的想法。不久之后,天色就逐渐昏暗了下来。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升上空中,将四周的秋季景色染成银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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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04 1917年10月1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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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06 哈维·库欣列出这一天的伤员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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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08 坏天气仍然在持续。大部分时间都下着雨,而且还刮着近乎风暴的大风。库欣又在手术台前度过了一天。尽管天气极糟、水位高涨、满地泥泞而且能见度低,星期五五点二十五分,又一场攻击行动在伊普尔展开。库欣从他救治的生还者口中听闻有些伤兵溺死在弹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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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10 他今天早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记下等待着他治疗的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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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12 E. 温特。860594。第十七师第七边境部队——小脑穿刺伤。原本戴着头盔坐在地上,却被炸上了天。昏迷了一段时间,不晓得多久。后来自行爬回战壕——症状包括两腿无力、头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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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14 H. 鲁滨逊。14295。第九师第一南非步兵营——右太阳穴穿刺伤。受伤于昨日下午六时左右。摔跌在地,但没有丧失意识。头盔已被刺穿。行走了最多二十米——症状包括头晕、呕吐、左臂麻木等。由于地面泥泞,直到今晨才被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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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16 R. 马修。202037。第八黑卫士部队——右顶骨穿刺伤;脑疝。自认为受伤于三天前。是个挺拔壮硕的苏格兰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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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3718 J. 哈特利。第八师第二十六机枪队。昨夜十一时受伤,没有丧失意识。步行至急救站,认为他们已达成任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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