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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斯,第一澳新军团第三新西兰步枪旅。前额沟槽弹创。行动展开前已在阵线上待了两夜——状况极糟。受伤时已推进了一千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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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提。第九师第七西福斯兵团。担架员,在距离前进线三百米处搬运第三名伤员之时受伤(四人一具担架)。枕骨穿刺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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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格克。第九师第十一皇家苏格兰兵团。多处受伤,包括头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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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比。第四师御林军营。昨天下午在波卡佩勒附近受伤,下午七时送至此处,即一再接受急救。伤势严重,需照X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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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库欣觉得颇为满意。手术都相当顺利,他也利用他的特殊磁铁技术从三名伤员的脑部取出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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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欣觉得这场攻击行动进行得不太顺利,伤员持续不断涌入。不过,没有人看过最近的报纸或官方公报,也不可能确知实际上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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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伊普尔又再度恢复了平静。天气逐渐转好。传言称英军有三个师因为损失极为惨重而不得不撤出战场,而且第二军的增援部队已在来援的途中。库欣在下午看见成千上万的鸟儿盘旋在战地医院附近的一片小灌木林上空。有人告诉他那些鸟儿是欧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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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10月24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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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科尔代评论巴黎的街谈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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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开始之后的第四个冬季即将来临,巴黎市内的氛围又比一年前更令人泄气沮丧,尽管物资短缺的现象已经有所改善。现在只要有钱,就什么东西都买得到。黑市商人愈来愈常见,愈来愈富有,也愈来愈明目张胆。许多高级餐厅都雇用功勋彪炳的退役军人以及伤残军人担任门房。科尔代不禁纳闷他们内心的感受。毕竟,他们为之开门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急着赶往饲料槽填饱肚子的饕餮”而已。他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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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道上可以听到别人盘算着未来的生活。常常有人会说:“战争结束后,我要……”而且语气非常平静,就像是谈着自己冲完澡之后要做些什么事情一样。他们把这场震撼世界的大战和自然灾害归类在一起。他们完全没想过自己其实有能力中止这场战争,他们完全没想过这场战争其实是寄生在他们的默许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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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10月28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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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库欣在宗讷贝克看见加拿大部队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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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淡云,朦胧的阳光,冷冽的空气。他内心对于这场战争没有丝毫的认同,而是完全反对。这场战争造成的悲惨伤员一波波涌入他的医院,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努力将他们残破的身躯拼凑回来。经验已经使他深切意识到战争的代价。他几乎没有一天不需要洗掉手上的血污与大脑碎屑。此外,原本身属波士顿上层社会的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有许多方面都非常不舒适:下个不停的雨,一成不变的餐点,还有低温,冻得他在薄薄的帐篷里难以入睡。他把自己的可折叠式浴盆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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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代价——库欣对于几乎毫无节制的物资浪费深感惊恐。有些地下碉堡的地板上叠满了一层层没有开过的食品罐头。他们曾经在一个地方发现两百五十条新的防水裤,原本是供在淹水严重的战壕中使用,结果却在某个部队用过一次之后就遭到丢弃。士兵在作战之前都会把笨重和非急需的物品丢掉,心知他们若是存活下来了,即可将那些东西呈报为战斗中的遗失物品,另外再领取新的装备,而不会受到任何质疑。到处都可以看到被遗弃的步枪,有的在战壕里被当成路标或支撑物使用,不然就是扔在地上无人闻问。针对一小块地区进行五分钟的炮击,消耗掉的弹药成本就可能高达八万英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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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耳闻目睹太多事物,实在没有办法不对英军在伊普尔的作战方式感到不以为然。举例而言,他前天刚听到一件事情,是他的一名伤员——第五十师的一名士官——所说的。那个年轻人躺在床上不停颤抖,假装抽着香烟。他所属的营在夜雨之中迷失了方向,于是打算挖个阵地就地据守。由于泥泞遍地,所以他们只能挖起一些潮湿的泥土堆栈起来,然后躺在那些泥堆后方的水坑里。他们在黑暗中两度被下令前进之后,终于收到发动攻击的命令。他们试图跟着徐进弹幕推进,但弹幕移动的速度却快得让他们无法跟上。突然间,他们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排德军的水泥碉堡前面。“那里已经都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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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欣实在不了解,在恶劣的天气或者其他不利条件下,为什么不能把攻击行动取消。他一度向一位高阶英国军官提起这个问题,结果对方的回答是:很遗憾,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攻击行动涉及太多的组织工作以及太过复杂的规划,所以不可能说取消就取消。太多、太复杂——就某方面而言,已然超出人力所能控制的范围。这整场战争带给人的印象也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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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个星期日颇为平静,只偶尔见到一两个伤员被人送进来。不过,战役尚未结束,新的攻击行动仍在准备当中。库欣在第二军的一名友人曾经答应带他到前线去看看,今天看来正是个合适的机会。他们两人在其中一个管制点登记了姓名,把他们的汽车换成一辆救护车,然后就取道波珀灵厄开往伊普尔。他们愈接近那座城镇,交通就变得愈来愈拥挤。他们在泥泞的道路上左弯右拐,闪避着行军的士兵、骑着摩托车的传令兵、卡车车队以及马匹拖行的大炮。他们穿越了一座灰色瓦砾散落一地的废墟。他们经过千疮百孔的梅宁门之后,又继续开到波蒂日泽,然后在那里停车,接着徒步前进。这么做是为了安全着想,因为前线距离这里只有几公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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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欣深感震惊。不只是因为黏腻的泥泞里遍布着垃圾——“马匹的尸体、被炸毁的坦克、坠落解体的飞机、火药桶、炮弹、迫击炮、炸弹、被毁坏,或者丢弃的推车、带刺铁丝网”——也因为这个地方就某方面而言正合乎他的预期。实际上,这里看起来与照片中的战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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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宗讷贝克的道路上,浑身泥土的加拿大部队与卡车、大炮以及驮负着弹药的骡子挤成一团。路旁还有些等待着出发的部队。空气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炮火声:那些声响时高时低,时低时高,但从不停下来。飞机盘旋于朦胧的阳光中,时隐于高射炮弹爆炸后的一团团黑烟之间。他看见一枚德军炮弹落在差不多只有两百米外的地方,黑色的泥土“像喷泉一样”高高喷起。接着,他又看见另一枚炮弹落下,这次距离更近。他对自己的反应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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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体内的野蛮人促使你仰慕起这片战场的肮脏、浪费、危险、争斗以及壮丽的噪音。你不禁觉得,这终究才是人的目的所在,而不是坐在安乐椅上,抽着烟、喝着威士忌、阅读着晚报或畅销书籍,假装这样的装模作样就代表了文明,假装你浆挺美观的衬衫后方没有隐藏着野蛮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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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深渊的边缘,他在一时的头昏眼花当中——这位对于战争造成的苦难与悲惨知之甚详的医生——怀着近乎不情愿的心态,而突然觉得自己也能体会到这场战争的宏大与优美,或者该说是形塑了此一悲剧的黑暗毁灭力量。不过,他们已经看够了,于是转头返回伊普尔。他看着太阳在中世纪的服装会馆的废墟后方落下,看着夕阳最后的光辉映照在一颗准备收工落地的观测气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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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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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有个被德军子弹打伤的人被带了进来。不久之后,他就得知自己是那间病房里唯一一个被敌军打伤的士兵。他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在那群自戕或是意外受伤的士兵当中颇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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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10月30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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