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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罂粟花虽如旧生长,我们却无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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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兰德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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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雷在昨天去世,死因很平常,就是肺炎而已。库欣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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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第14综合医院会合——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然后步行了一点五公里左右前往公墓。北斯塔福德军团的一个连队和英国皇家陆军医疗队的许多护理员以及加拿大修女走在队伍前方——接着是麦克雷的坐骑,名叫“营火”,由两名马夫牵着,按惯例挂着白色花环,主人的马靴被倒挂在马鞍上——然后才是我们其他人。六名中士从大门抬着棺木过来。棺木被垂入墓穴里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枪声——仿佛特地为了这个场合而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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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2月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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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芙莉德·库尔的弟弟收到召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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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遭遇听起来不太愉快。艾尔芙莉德的弟弟威里显得相当懊恼,向她述说了他们所有人如何必须在冰冷的营房里一丝不挂地列队站好。至今为止,威里一直因为身体原因而得以免服兵役:“因为猩红热而导致”膝盖积水以及心脏无力。不过,现在军方已经改变了想法。如同欧洲其他参战各国的军队,德军也面临了人力严重短缺的问题。一个医生压了压他的肚子,又听了听他的肺部,然后就宣告道:“十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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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里吐了一口唾沫,忿忿地说:“那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他只想为德皇威廉多找些炮灰而已!”艾尔芙莉德和威里的好友汉斯·安德罗夫斯基笑着逗他:“你的模样该有多么壮观呀——全身脱光光!你的青春体态根本是希腊众神的模范吧!”接着,他们的谈话变得沉重了起来,于是他们开始讨论威里该怎么应付这种状况。因为视力不佳而不必服役的安德罗夫斯基说,不论怎么样,威里一定要避免成为步兵。加入空军最好——当然,要当地勤人员,不是开飞机。“跟他们说你写得一手好字!”威里对他们所有的提议都听不进去,只是一再看着黑暗面:“普鲁士兵役。我这下大祸临头了。”艾尔芙莉德告诫他最好不要让母亲听到他这么说——他们的母亲仍然信奉这场战争的正当性。接着艾尔芙莉德又语带讽刺地指出,威里要是战死了,他们的母亲一定会把他视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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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们谈起了这场战争。艾尔芙莉德提起一个许多人都在问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死?“好几百万人牺牲了性命,却根本毫无意义,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安德罗夫斯基不同意。并非全无意义。例如那些阵亡的俄国士兵,就借着他们的死而为祖国的大革命铺了路。艾尔芙莉德怒火上升。“借着他们的死?如果这就是革命的代价,那我再也不希望世界上发生革命。”威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着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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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2月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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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芙·金思索着自己没有眉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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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是冬季,但天气却异常温暖。有些意大利军官显然已经训练得不再怕冷,而敢在这种天气下洗澡。奥利芙·金不再住在萨洛尼卡这座废墟城镇边缘的那间小屋子里,而是搬进了一间临时搭建的木屋,由先前装着一架飞机的巨大木箱改造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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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萨洛尼卡没有任何新进展。尽管东方军队获得了大批部队增援,却没有任何进展。这场行动的批评者——现在这种人多得很——把这座要塞城市称为德国最大的俘虏收容所。他们在1917年间曾经试图突破北方的保加利亚防线,但进展却是微乎其微。(萨拉伊自身的指挥官职务倒是在几个月前被撤换了。)部分问题是疾病肆虐。名义上,东方军队号称有六十万人,但由于疟疾、登革热及其他疾病的肆虐,以致实际上真正能够执行勤务的只有十万人左右。医院里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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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奥利芙·金并没有闲得发慌。她近来数度往返克基拉岛,说得精确一点儿,是往返那座大岛正对面的萨兰达港。美国红十字会向塞尔维亚军方的卫生勤务部队捐赠了二十九辆救护车,她就是负责把这些新车开到萨洛尼卡的其中一名驾驶员。这段旅程来回一趟就得花上八到十天,这时金已经对这段道路非常熟悉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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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行驶在这些狭窄险峻的山路上通常并不容易,有时候也充满危险。暴风雪和车辆抛锚的情形金都遭遇过。她发现自己通常比男性驾驶更能够吃苦,“他们厌恶不舒适的状况,包括下雨、泥泞与寒冷”。就她本身而言,她声称自己过着“吉卜赛人的生活”。她的健康情形相当良好,只是会偶尔牙痛或感冒。她总是借着用开水、兰姆酒与大量糖所混合而成的饮料治疗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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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可见,她是因为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如此狂热地全力投入于工作中。她深感失望,原因是她与塞尔维亚军官约维上尉的感情已经告终。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去年10月,当时她刚因为在大火中的英勇表现获颁一枚塞尔维亚勋章,然后便与约维在克基拉岛上会面。(他即将到伦敦出任务。)他们共度了几天的时光,然后在返回本土的船程上道别。她流了些眼泪——实际上,她很想坐下来大哭一场。接着,她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寂寞与抑郁。后来她收到约维寄来的信,告知她说他已有了新的交往对象,更是进一步加重了她的抑郁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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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现在坐在她的木屋里,再度写信给她父亲。她父亲想要一张她的照片,她承诺不久之后就会寄一张给他。倒不是说她没有机会拍照——城里有不少街头摄影师,而且他们都有许多顾客:“你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英国士兵站着,脸上露出腼腆又叛逆的微笑,身边围绕着讥讽嘲谑着他的朋友。”不过,她因为相貌上的问题而一直拖延拍照。她先前因为炉子点不着火,而倒进了一堆汽油,结果“蹿起一把火,烧掉了我的眉毛、睫毛和前额的头发;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了”。金不想在这些毛发长回来之前拍照。她已在先前的一封信里向她父亲指出,她恐怕永远无法回归寻常的家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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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爸爸,我常常想到,经过了这漫长的五年之后,我们一旦再度相见,不晓得您对我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整天处在男人堆里,我敢说我一定变得极为粗鄙,而且我也一点儿都不漂亮、秀丽或者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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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她又再度出发前往萨兰达港。前线毫无动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和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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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2月18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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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科庞驾机飞越被德国占领的布鲁塞尔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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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庞已经做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准备:测试新的发动机,确认油箱都已加满了油,拿了一小份地图,带了一把自动手枪以及一盒防风火柴(如果他迫降在敌军阵线后方,即可借此点火烧毁飞机),还有他最精美的一顶制服帽(在不幸被俘的情况下戴上,因为若是遭到俘虏,身上的穿着绝对不能随随便便)。这是个澄澈美丽的冬天早晨,天空湛蓝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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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八点三十五分驾着飞机起飞。他的目的地是布鲁塞尔。那座城市位于一百公里外,属于德国的占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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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飞行的目的?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目的——比利时的将领已认清这一点,所以才会禁止如此长距离的飞行。严格说来,他打算做的事情是违背命令的举动,有可能遭致军法审判。不过,科庞已做好准备,不但愿意承担这项风险,也愿意承担深入敌军区域的风险。就某个程度上而言,他这么做只是一股活力冲劲使然,同时又因为这项行为充满危险又引人注目而更具吸引力。前一夜里,单是想到这趟飞行就令他兴奋得不禁发抖。不过,他这趟飞行不只是个带有乐趣但毫无意义的举动:在一座已经被占领了三年半的城市上空展示机身上的比利时国旗,也是一种展现大胆无畏以及求胜意志的方式——这正是当前这个时刻所需的特质,因为厌倦、疑虑与不确定的情绪在当下都比先前更为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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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一切到底会怎么结束?也许没有太多人会认为协约国能够获胜,而且即便是乐观人士也冷酷地估算着这场战争应该会持续到1919年。法军尚未从去年的士兵哗变中完全恢复元气,而英军经历帕森达勒的血洗之后,以及意大利经历卡波雷托的灾难之后,也同样都是如此。没错,美军已在来援途中,但人数仍远远太少。至于俄国呢?这个嘛,俄国已陷入革命的混乱,因此不论就哪方面看都已算是退出了这场战争。此外,还有谣言称德军部队即将从愈来愈平静的东部战线大举调遣至西部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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