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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1 因而,世界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在较小的那部分,“进步”是自身产生的;在大得多的另一部分,“进步”却是以外国征服者的姿态闯进来的——一小撮当地的通敌者帮着它闯进来的。在第一部分当中,甚至一般大众也认为进步是可能的、可取的,而且在某些地方,进步正在发生。在法国,任何准备在竞选中拉票的明智政客和重要政党,都不会自称为“保守派”。在美国,“进步”是全国性的意识形态。在19世纪70年代拥有成年男子普选权的第三大国德意志帝国,自称为“保守的”政党,在这十年的选举中所赢得的选票还不到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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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3 但是,如果进步真的这么强有力,这么普遍和为大家所喜爱,那么我们该如何解释人们为什么不太欢迎甚至不大愿意参与呢?这种不愿意,只是由于过去的重负吗?(这种重负将以不均匀但不可避免的方式逐渐从还在它下面呻吟的那些人的肩膀上卸下。)一座资产阶级文化特有的殿堂——歌剧院不是很快就将利用橡胶业所赚得的赢利,在亚马孙河上游1 000英里的马瑙斯(Manaus)兴建起来吗?[这个地方位于原始的热带雨林区内,因发展橡胶业而被牺牲的印第安人,根本没有机会欣赏到威尔第的《游吟诗人》(Il Trovatore)。]成群好斗的拥护维新者,如墨西哥名副其实的“科学家派”(científicos),不是已经主宰了他们国家的命运,或者预备像奥斯曼帝国同样名副其实的“团结进步委员会”(Committee for Union and Progress,通常称为“青年土耳其”)一样,主宰他们国家的命运?日本不是已经打破它好几个世纪的孤立,接受了西方的习惯和思想,并将其本身转化为现代强权吗?(它的强大力量,不久便由军事胜利和对外扩张具体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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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5 不过,世界绝大多数居民对西方资产阶级所推举的生活方式的拒绝,却比成功模仿它的企图更值得注意。于是,第一世界那些征服成性的居民(当时尚能将日本人排除在外)自然会推导出下列结论:基于生物学上的差异,大多数人类都无法达到理论上只有白人(或者,更狭义地说,具有北欧血统的人)能够取得的成就。人类可区分成不同“种族”的观念,几乎和“进步”的想法一样深入这个时期的意识形态。在万国博览会(World Expositions)这个歌颂进步的伟大国际庆典中,有些“种族”是位于科技胜利的摊位,有些则是做配角的“殖民亭”或“土著村”。甚至在“已开发”国家中,人们也日渐被分成两类:其一是拥有充沛精力和优秀才能血统的中产阶级;其二则是因为基因不良而注定低人一等的懒惰大众。生物学自此开始被某些人用来作为不平等的解释,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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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7 可是,诉诸生物学的这个事实,也使那些改革者的失望变得更加戏剧化,那些改革者企图实施其国家现代化的计划,却遭到其同胞的漠视和抗拒。拉丁美洲诸共和国的理论家和政客,认为其国家的进步有赖于“亚利安化”(Aryanization),亦即经由异族通婚而使其人民越来越“白”(巴西),或实际上以引进欧洲白人的办法来替换现有人口(阿根廷)。无疑,这些统治阶级都是白人或自以为是白人,而其政治精英中的欧裔非伊比利亚姓氏也开始不成比例地增加。但是即便在日本,虽然今天看起来不大可能,但在那个时期,“西化”似乎困难重重,以致有人以为:想要完成西化,只有注入我们今天所谓的西方遗传因子(参看《资本的年代》第八章和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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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9 这类借用伪科学胡乱加以治疗的政治医术(比较本书第十章),使得作为普遍愿望的进步与其实际的不规则进展之间的对比,更加戏剧化。只有某些国家似乎真能以不等的速度,将其自身转化为西方式的工业资本主义经济、自由立宪政府和资本主义社会。甚至在许多国家和社群当中,“先进的”(一般而言也是富有的)与“落后的”(一般而言也是贫困的)人中间,也有一道鸿沟。当那些生活在中西欧,处境优越、受过教育而且业已被同化的犹太中产阶级和富人,面对从东欧贫民窟逃向西方的250万同胞时,便会有此感觉。这些野蛮人真的和“我们”是同一种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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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81 由于进步世界内外的野蛮人,其数量如此之多,以致进步只局限于极少数人当中,少数可以控制野蛮人而使文明得以维持的人当中。穆勒(John Stuart Mill)不是说过吗,“只要其目的是为了改进野蛮人,则专制政府便是对待野蛮人的正当政府形式。”但是,进步还有另一个更深刻的难题:它会把大家带到哪里?就算世界经济的全球性征服——这项征服越来越倚重科学与技术的向前推进——的确是无可否认的,是普遍的、不可逆转的,因而也是无可避免的,就算到了19世纪70年代,想要阻止它们甚或减缓它们的企图也越来越不切实际,越来越归于沉寂,甚至那些致力于保存传统社会的势力有时也已经尝试使用现代社会的武器来达到这个目的——如同今日那些使用电脑和广播节目传播《圣经》的教义者;就算代议政府所代表的政治进步和读写能力普及所造成的道德进步会继续下去,甚至会加速进行,然而,进步果真会把我们带向穆勒所谓的文明的跃升吗?年轻的穆勒曾经明确指出,这个进步的世纪应是:一个更完善的,更明显拥有人类和社会最佳特质的,更臻于完美的,更快乐、高尚和聪明的世界,甚至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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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83 到了19世纪70年代,资产世界的进步已到了可以听到比较富有怀疑、甚至比较悲观的意见的阶段。而且这些意见又因19世纪70年代种种未曾预见的发展而得到加强。文明进步的经济基础已经开始动摇。在将近30年史无前例的扩张之后,世界经济出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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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88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1707375823]
1707376289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第二章 经济换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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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3 合并已经逐渐成为现代商业体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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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5 ——狄西(A.V.Dicey),19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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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7 任何资金和生产单位之所以合并,都是为了尽可能减少生产、行政和销售成本。其着眼点在于借着淘汰毁灭性的竞争,而取得最大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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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9 ——法班公司(I.G.Farben)创办人杜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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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1 (Carl Duisberg),1903~19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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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3 有几次,资本主义经济在科技领域、金融市场、商业和殖民地等方面,已经成熟到世界市场必须极度扩张的程度。整个世界的生产,将提升到一个新的、更包容一切的层次。在这个时候,资本便开始进入一个剧烈增长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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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5 ——赫尔方德[I.Helphand (Parvus)],19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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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9 1889年,也就是社会主义者国际(Socialist International:第二国际)成立的那一年,有一位著名的美国专家在对世界经济做过通盘考虑之后指出:自1873年起,世界经济的特征便是空前的骚动和商业不景气,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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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11 它最值得注意的特色,是它的普遍性。它既影响到牵涉战争的国家,也影响到维持住国内和平的国家;影响到拥有稳定通货的国家,也影响到通货不稳定的国家……影响到奉行自由交易制度的国家,也影响到其交易多少受到限制的国家。它在像英国和德国这样的古老社会当中是令人叹息的,在代表新社会的澳大利亚、南非和加利福尼亚也是如此。对于贫瘠的纽芬兰和拉布拉多(Labrado)居民而言,它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对于阳光灿烂、蔗田肥沃的东、西印度群岛居民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同时它也没有使居于世界交易中心的人更为富有,然而通常在商业波动最剧烈和最不稳定的时刻,他们的获利也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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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15 虽然有些日后的历史学家认为难以理解,但这种通常以比较平淡无奇的方式所表示的看法,却是许多当时观察家们所共有的。因为构成资本主义经济基本节奏的商业周期,虽然在1873年到19世纪90年代中期确实造成了一些严重的不景气,可是从未趋于停滞的世界生产,仍旧继续戏剧性地向上攀登。在1870~1890年间,在五个主要产铁国中,铁的产量不止增加了一倍(由1 100万吨增加到2 300万吨);而现今已成为工业化指数的钢产量,也增加了20倍(由50万吨增加到1 100万吨)。国际贸易持续大幅度增长,虽然其速度不似以前那样快得令人晕眩。在这几十年中,美国和德国的工业经济大步前进,而工业革命也波及了像瑞典和俄国这样的新国家。若干新近整合到世界经济中的海外国家,开始步入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因而难免也导致与20世纪80年代十分相似的国际债务危机,特别是这两个时期的债务国家也大致一样。由于阿根廷铁路系统在五年间增长了一倍,而阿根廷和巴西每年也吸引到20万移民,因此在拉丁美洲的外国投资于19世纪80年代蹿升到令人咋舌的大数目。我们可以把如此壮阔成长的生产时期称为“大萧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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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17 今日的历史学家对于这一点可能会抱怀疑态度,但是当时的人却不曾如此。这些聪明、灵通却忧心忡忡的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和美国人,难道都得了集体妄想症吗?认为这是个“大萧条”时期实在挺荒谬的,甚至某些具有先见之明的预测,即使在当时看来也有些言过其实。并不是所有深思熟虑的保守人士都和威尔斯(Wells)持同样看法,他说他已感觉到野蛮人正在整军待发的威胁,这次他们将来自内部,而非如古代那样从外入侵,他们想要攻击当前的社会组织,甚至文明持续性本身。但是,还是有人认同威氏的感受,遑论越来越多的社会主义者希望资本主义能在其不能克服的内部矛盾下崩溃。这个不景气的时代似乎显示出这些矛盾。如果当时的社会不存在这种普遍的经济以及随之而起的社会弊病,那么19世纪80年代文学和哲学中的那种悲观调子(参看第四章以及第十章),便无法完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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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19 经济学家和商人所担忧的,是未来的经济理论宗师马歇尔(Alfred Marshall)在1888年提出的那种长期的“低物价、低利息和低利润”。简言之,在19世纪70年代公认的剧烈崩溃之后(参看《资本的年代》第二章),当时的问题不是生产而是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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