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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坏蛋,收起你的眼泪,停止你的抱怨……因为你永远希求你没有的,而轻视你拥有的。你还没有实现和享受你的生活,它就从你那里偷偷溜走了……现在,放弃那些不适合你年纪的东西,让位给年轻人吧,因为这是在所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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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他处一样,卢克莱修在此强调了盛衰荣枯的自然循环规律。随后,通过一种典型的把神话理性化的手法,他解释说,神话中所讲的冥界刑罚代表着人生中的自我折磨(978行以次):悬垂的坦塔鲁斯(Tantalus)石象征压迫性的宗教恐惧,啄咬提图奥斯(Tityos)的兀鹰乃是肉欲。推石头上坡的西绪福斯(Sisyphos)是位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梅米乌斯从中悟到了什么呢?)作者的说教随后改为介绍能给人以慰藉的,来自不同时代的例子,以证明“你并不是第一个”。好国王安库斯(Good King Ancus)死了;还有令迦太基闻风丧胆的西庇阿;伊壁鸠鲁本人也去世了,他的光辉令全人类都相形失色,有如太阳的出现遮掩了群星(1042行以次)。我们毕其一生都在努力逃避自我,却不理解导致自己无法满足的真正原因。我们只有承认死亡是永恒的,才能真正获得灵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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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篇首先为伊壁鸠鲁的感知理论辩护,根据这种说法,物体释放出一层原子薄膜(第1卷,第373页),如同太阳辐射的热量、海洋释放的蒸汽一样。卢克莱修极其鲜明地描述了感知发生扭曲的现象:乘船经过时看到山丘在移动(389行),儿童停止纺织时纺锤的持续转动(389行),船桨伸入水面以下时发生的弯曲(400行以次,“refracta uidentur”)。“石板路面石块缝隙间不过一指深的水潭,可以产生深入地下的视觉效果,直抵大地之上天空的裂口”(414行以次):这一形象反映了诗人童真的清晰观念,以及他运用微观观测获得广阔视野的能力。但尽管存在异常的例子,卢克莱修依然坚称知识的取得依赖于感官,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但他在另一处否认眼睛是为了使我们获得视力才长出来的,这种目的论的解释实在是荒唐可笑的,因为它混淆了因果:“任何器官都不是为了我们使用而长在身体上,而是已经长出来的产生了某种用途。”(834行)他在这里反对亚里士多德和斯多葛学派,而采用了可追溯到恩培多克勒和德谟克里特的方法,后来的培根(Bacon)和达尔文(Darwin)理解了这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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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卷的后半部分提供了对性爱(它被扩展为情感上的依恋)的一种机械主义解释,卢克莱修在这里通过与诗人们日益发展的浪漫主义精神大唱反调的冷言冷语表达了伊壁鸠鲁派超然物外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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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们辛辛苦苦挣来的收入花在了缎带和头巾上……但当恋人的心灵遭到啮咬,知道他正在无所事事中消磨生命,即将在烟花巷里沉沦,或是她含糊不明的一句无心之语牢牢黏在他热血沸腾的心上,点起了熊熊烈火,或是他认为她过于放肆地抛媚眼或凝视他人,并在她的脸上看到微笑的痕迹的话,欢乐的泉源中便会涌出苦水(“surgit amari aliquid”),鲜花丛中便会出现伤痛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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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引出了对恋人柔情爱恋情景的讽刺性叙事,那种感情是用描写姑娘的、做作的希腊语表达出来的:“黝黑成了‘蜜一样的金色,,肮脏和恶臭意味着‘天然去雕饰’。”(1160:“nigra melichrus est, immunda et fetida acosmos”)但诗人承认,即便缺乏魅力的女子也能通过打扮和殷勤打动你与她共同生活,即便没有神明相助,习惯也可以使你爱上她,如同滴水穿石一样(1278行以下)。这一冷冰冰的结论或许推动了下面这个故事[通过丁尼生(Tennyson)的诗歌而家喻户晓]的流传,即卢克莱修服下妻子给他的春药后发了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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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篇转而讨论宇宙,它生成于原子的汇集,并终有一日将会解体。诸神没有参与它的创造,也没有理由去设想这种事情(165以次),尊贵的和不朽的事物不可能对自己从前的状态有所不满。(伊壁鸠鲁派不是无神论者,但他们的神明对人事漠不关心。)这种自然顺序不是为我们设计的,因为其中存在着太多的错误(199行)。由于高山、密林和大海的阻隔,再加上酷暑和严寒的限制,地球上的大部分区域都不适合人类居住,并且好不容易得来的收获还可能被骄阳、霜冻或狂风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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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自然一旦通过分娩,把一个婴儿从母亲的子宫带到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如同被恶浪卷起的水手一样,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不能讲话,缺少必要的帮助。他在那里痛苦地哭泣,因为一个人注定要在一生中经历诸多磨难。但各种畜群和野兽却无须惊慌失措也能健壮成长,这些动物都用不着关爱它们的乳母的抚慰话语。(222行以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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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卢克莱修并未将动物们理想化,他却和前人一样,注意到了人类婴儿特有的无助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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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卷后半部分对生命起源和文明发展给出了非神学的解释。最先出现的是草和灌木(783行以下),随后是从土里的子宫长出来的动物(一种来自伊壁鸠鲁本人的奇特说法)。诗人娓娓动听地强调了远古世界的温暖、潮湿和丰产,而他生活的世界就像是一个过了生育年龄的女子。当时出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837行以下),但如果无法觅得食物或自我繁殖,它们就会灭绝。卢克莱修在此借用了恩培多克勒的思想,但抛弃了他关于人兽杂交的古怪观点。一些物种由于聪明、勇敢或敏捷而幸存下来(857行以下),或像狗和绵羊那样,通过人类的保护而得以生存。但卢克莱修虽然认识到了自然选择现象,他却没有想到进化论,在他看来,尽管物种最初是偶然产生的,它们仍是独特的和一成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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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人没有农业或航海技术,而是住在树林和洞穴里,以橡子和浆果为食。他们必然经常遭受野生动物的可怕祸害(这是证明诗人富于建设性想象力的一个好例子),但从不会有上千的人在一天的战斗中被屠杀(999行以下)。卢克莱修并未幻想我们最早的祖先不是野蛮人,但他也意识到,技术的革新并未带来道德的发展。人们渐渐学会了建造茅屋,使用毛皮和火,后者是在森林里由闪电或摩擦制造的。他们的艰难处境通过家庭生活(在这部严酷的编年史里,卢克莱修为伊壁鸠鲁派关于友谊、关爱的价值观找到了位置)和互相支持的正式契约而得到缓解。这些关系必然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得到了维护(1025行以下),否则人类就不可能生存下来(“最适者生存”原则时常被忽略的一个方面)。语言不是被随意发明的,而是产生于自然的叫喊,这一点可在狗叫声的丰富变化中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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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它们充满深情地舔舐自己的小狗,或用爪子拨弄它们,或不用利牙而轻轻地咬它们时,它们会用鼻子蹭小狗,快活地哼哼着。这种声音跟它们独处家中时的嗥叫,或蜷起身体躲避打击时的呜咽声非常不同。(1067行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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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一位集语言、狗和思想的喜好于一身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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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建起城镇,分配土地,试图寻求安全,结果却适得其反,为财富而打斗起来(110行以次)。一些国王兴起,旋即因为他人的妒忌而被推翻,暴力让位于法律。人类在幻想和梦境中看到了诸神,误以为自然现象都是由他们设计的(1183行以次)。因为这个缘故,他们至今还在祭坛上涂抹鲜血,在雷声中战栗,在海上的风暴中祈祷。人们在森林大火中发现了金属(1241行以次),随后开始在土中挖矿(首先是铜,随后是铁)。人类为了战争训练了马匹(1297行以次),也试图驯服公牛和狮子,但不那么成功。编织技术产生于纺织以前,因为织布机需要金属部件(1350行以次)。男人比女人更早学会加工羊毛,因为男性相对来说更富于创造力。当生活开始变得较为轻松的时候,人们开始模仿鸟叫声和风声,发明了音乐(1379行以次)。根据伊壁鸠鲁的理论,最初产生于必要性的创造力会得到扩展,以使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卢克莱修没有19世纪的那种持续进步的信念,但通过继承流行于希腊化时代的思想,他认识到进步在历史上是存在着的:“usus et impigrae simul experientia mentis/ paulatim docuit pedetemptim progredientis”(当人们觉得自己在前行的时候,实践和随之而来的、在灵活头脑里积累的经验就会一点点地教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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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段对伊壁鸠鲁和雅典文明(后者代表了历史上的最高峰)的颂词之后,第6篇详细讨论了特殊的自然现象——雷霆与闪电,海上龙卷风和降雨,地震和火山喷发。卢克莱修想要证明,他的体系可以提供对这些长久以来困扰人类的谜团的理性解释,而正是其中一些未解之谜构成了伊壁鸠鲁派所力图消除的恐惧与迷信。如果他提供的一些细节现在已经过时,那只能证明,卢克莱修更多是个道德论者和诗人,而不是自然科学家。他最后转到对传染病的研究,描述了四个世纪前发生在雅典的瘟疫(1138行以次)。卢克莱修的叙述不像他所取材的修昔底德(Thucydides)那样客观,但他关心的不是对生理症状的临床观察,而是对人性在重压下的表现加以生动的描述。全书的结尾阴森可怕,且极为短促,描写了悼亡者如何拼命把尸体放到其他人的火葬堆上。有人怀疑诗人是因为最后的那场疾病而中止了写作,但这段文字反映了布局谋篇上的通盘考虑,因为它不仅呼应了篇首对雅典的赞美,而且回溯到了全诗开头处对维纳斯的欢乐颂歌。类似的主题重新出现,如导致苦难的机械因果律,人类的社会习性与个人主义倾向,对死亡的恐惧,宗教的毫无意义。如果我们没有明显地得到哲学的慰藉,那并非完全由于伊壁鸠鲁时代之前的那场瘟疫。较好的选择就是实事求是地描述事物和人类能力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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