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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水系统的改善不仅促进了植被类型的多样化,同时也开启了花园喷泉的时代。早在约公元前40—前30年伯斯科雷阿莱的壁画中,我们在藤蔓环绕的岩洞口看到了一座钢琴形状的大理石喷泉。而普罗佩提乌斯写作于公元前20年代的一篇诗作则证明在当时的罗马庞贝柱廊处的悬铃木间有眼用熟睡的塞勒努斯(Silenus)装饰的泉水。我们已经提到过喷水展示系统在庞贝的家宅花园里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了。除向洗手池里喷水的小像外,许多有列柱走廊环绕的装饰性水池也在后部设有喷水孔或喷泉壁龛。而另一些开启了公元3—4世纪潮流的花园则用大面积的、有水喷出的壁龛或楼阁(aediculae)美化所有围墙。位于罗马东侧的两座大花园(分别属于屋大维•夸提奥[Octavius Quartio]和尤利娅•斐利克斯[Julia Felix])拥有中央水渠,渠上架有零星桥梁,岸边建有雕塑,水上还架着棚架。两侧都是被攀援植物包裹起来的小路。一代人的光景之后,小普林尼对他图斯坎(Tuscan)别墅里藤蔓环绕的一座喷泉十分得意;他和客人们以其大理石池边作为晚餐桌,把分量较大的菜肴放在池子边缘处,并任凭较小的开胃菜在水面上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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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性花园里栽种的草木主要是用来绿化,而不是为了展示各种珍异品种的。除园丁们青睐的黄杨和柏树外,古代史料还提及了悬铃木、月桂树、桃金娘、狗舌草、茛苕、掌叶钱线蕨、假叶树(根据记载,其常绿的簇叶有时会被制成花环,以弥补鲜花的匮乏)和一种被称为“朱庇特之须”的灌木,后者拥有银色的叶子,并可被修剪成圆形。可以进一步丰富我们这幅图画的还有花园壁画中的各种灌木;现代植物学家们所能认定的开花植物品种包括罂粟、夹竹桃、百合花和其树皮。庞贝花室家宅壁画里的喷泉池边上还有玫瑰,那也是普林尼提费努姆花园里已被确认存在的少数几种花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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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在庞贝看到帝国早期小型私人花园的总体面貌。在这方面,威尔米娜•亚申斯基(Wilhelmina Jashemski)近期出版的作品(其内容包括发掘成果、碳化植物标本和花粉研究)在这一领域开辟了一个全新视角。柱廊花园里面积相当可观的部分已被果树和坚果树(当然还有葡萄藤)占据,这些都是为了食用,而不是装饰;但规划更好的家宅里仍有符合正式布局的纯装饰性花园。最豪华的那些例子会把灌木、喷泉、装饰像,通常还会有围墙上的壁画等元素结合起来,这反映了富有中产阶级试图将罗马贵族的庄园生活照搬到城中宅邸里的愿望。因此,同许多庞贝晚期花园遥遥相对的大型野生动物壁画会让人想起贵族的狩猎园(paradeisoi),该主题也与布置在现实草丛、泉水间的猎狗攻击野猪的雕像相得益彰。部分细节,如水边的大理石鸭子和朱鹭,在泉中垂钓的铜质渔夫,以及熟睡的大理石小精灵(其形态酷似现代花园里的侏儒像)几乎显得有些庸俗。但最俗气的当属塞乌斯•塞肯都斯,他命人绘制了一幅仙女画,她似乎正将碗里的水倒入路面上真实存在的水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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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古罗马史 饮 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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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花园联系密切的是宴饮的快乐。人们在庞贝多处花园里发现的,用砖石砌成的U形宴饮区(其周围通常还会有蚌壳、蜗牛壳和肉骨头)证明,现代地中海居民喜欢在酷热的夏夜露天进餐的习俗古已有之。用餐者们躺在凉棚或葡萄藤下,靠着床垫或枕头,按照希腊人的方式用肘支撑着身体,从摆在中间的桌子上挑拣美食。或像普林尼的客人们那样,在制成小船或水鸟模样的漂浮餐碟上取用食物。夜幕降临的时候,周边大烛台上的灯火将被点起,一些烛台(如埃弗伯[Ephebe]家中的)是挂在铜像的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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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应让马蒂尔、普林尼、佩特罗尼乌斯等人所描绘的宴饮场景迷惑自己;普通群众的饮食一直都非常寒酸,甚至大人物在入夜之前吃得也很少。但在适宜的场合,菜肴会变得极其丰盛,烹饪也随之成了一门考究的艺术。一本被归在帝国早期美食家马尔库斯•伽维乌斯•阿庇基乌斯名下的烹饪手册让我们得以管窥罗马高级烹饪手法的迷人风采,例如,“在弗伦提努斯(Frontinus)那里泡好猪肉,切片、过油、加工;放进盛有鱼汤和葡萄酒的烤盘里,用葱杆或茴香杆捆起来,待半熟的时候撇掉汤汁。烹饪好后,把肉撤下弄干,撒上胡椒粉后便可食用。”阿庇基乌斯凭借其汤汁和加工手艺而享有盛誉,多种糕点都以他命名。普林尼还说,他发明了用火烈鸟的舌头和鲻鱼内脏为原料的菜肴,并首创了一种鹅肝饼的做法。罗马厨师们的绝招之一是对菜肴进行伪装,以至于任何人都猜不出它们的原始配料。这种做法在佩特罗尼乌斯描述的宴席上发挥到了极致,特里马乔的厨师将一盘猪肉加工成了肥鹅搭配鱼肉和数种鸟肉的模样(“如果你愿意,他还能用母猪的子宫模拟鱼肉,用熏肉模拟斑鸠,用火腿模拟雉鸠”),并且客人们接下去还要看到一系列的奇观:孔雀蛋调味过的蛋黄里包着小鸟,野猪身体里有活着的画眉,一头猪体内装满了香肠和黑布丁,糕点和水果里夹着番红花液,面团制成的画眉里装着葡萄干和坚果,带刺的榅悖酷似海胆。每道菜都包含着艺术元素或精心设计的表演。例如,野猪在猎犬们的陪伴下进入客厅,一头煮好的牛犊被扮演疯癫的埃阿斯的奴隶挥剑切成碎片。这些做作的表演虽有作者丰富想象力所带来的夸张成分,却无疑是以现实生活中宴饮的铺张场面为基础的。为特里马乔的宾客们设计的一些娱乐活动也是如此。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装满礼物的金环令人想起尼禄黄金家宅里可向下面的用餐者头上抛洒鲜花的旋转穹顶。音乐家、歌手、杂技演员和舞女令人想起把普林尼邀请的一位客人吸引走的那种宴会表演:这个市侩之徒受邀参加一场带诗歌吟诵和里拉琴弹奏表演的普通晚宴,却宁可选择另一位主人提供的美味佳肴和西班牙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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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节俭的餐桌上会摆设庞贝静物画里所表现的那些多汁的水果、猎禽和海货。根据维特鲁维乌斯的说法,所谓“xenia”(“献给客人的礼物”)得名于希腊人为访客提供的假日自助食品,它会让我们想到马蒂尔和玉外纳描述的菜单。例如,在马蒂尔笔下的一场宴席中,开胃菜包括了锦葵、莴苣、韭葱、薄荷、紫花南芥、切蛋和凤尾鱼,以及蘸着金枪鱼汁食用的母猪乳房;正菜是小山羊肉、炸肉排加上扁豆、嫩芽,再加上鸡肉和一份剩了三顿的火腿;饭后甜点包括熟透的水果和佳酿诺曼坦(Nomentan)葡萄酒。当然,对于考究的饮食而言,酒是必不可少的,所有宴饮都要以享用一罐佳酿结束——最受欢迎的是“不朽的法勒尼亚(Falernian)美酒”,那是罗马帝国意大利地区的沙都拉菲(Château Laf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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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准备一场奢华的晚宴,主人需要上等的银器和餐具(见图6)。人们发现的,在维苏威火山喷发时被主人们藏在庞贝和伯斯科雷阿莱附近的银制器皿反映了帝国早期室内用具的精湛质量,以及古人重视、妥善保藏它们的态度。带有植物图案或神话场景凸纹的精美大口杯、酒杯和碗碟,加上形态相对简单,但依旧雅致的汤勺和杓子,使我们认识到了佩特罗尼乌斯对其笔下那位举止张狂、品位低俗的富有释奴特里马乔(他使用一把银质夜壶,并命人把一个在宴席上打碎的银碟像破陶罐一样清扫出去扔掉)的嘲讽文字的史料价值。银器的品质在帝国晚期仍旧维持着。一些杰作,如发现于瑞士凯泽罗斯特(Kaiseraugst)地区的,以反映阿喀琉斯生平业绩的图景装饰的八角碟就显然是帝国晚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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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主人买不起银器的话,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便是铜器或玻璃器皿。这两种材料在家庭生活中的使用范围比我们通常所设想的要广泛得多,因为回收利用的存在不利于这些反映家内生活的标本的保存。在这方面,对庞贝与赫库兰尼姆的发掘同样对复制历史原貌功不可没。挖掘中发现的文物包括众多美观的铜壶和手柄末端带有浮雕的酒罐,还有大批我们不太熟悉的、品种繁多的玻璃器皿:大小瓶杯、盘子和罐子,等等;半透明的和彩色的、吹制或模铸的、朴素的和装饰性的无所不有。较为豪华的玻璃容器是所谓的“宝石玻璃”器皿,其最著名的代表是庞贝的蓝瓶和神秘的波特兰瓶,其蓝黑色的背景上绘有白色浮雕人像。在公元2—4世纪期间,玻璃的使用更为广泛,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铜器(自命不凡的特里马乔也为使用玻璃器皿,而不是传统的科林斯铜器而向客人道歉);晚期帝国还开始生产更为昂贵的玻璃制品,如带人像的刻花玻璃和带有网格细工装饰图案的笼形杯子(可能生产于意大利和莱茵兰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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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文物空间分布方面的限制,我们无法对罗马帝国各个时期的室内用品进行全面考察。工艺精良的陶器,特别是来自阿雷提乌姆(Arezzo)和后来高卢地区的抛光红陶,模仿了凸纹浮雕、甚至带图案的金属器皿所采用的一些主题。但公元1至2世纪所流行的,工艺精细的模压装饰手法在许多地区逐渐衰亡,被更为简易的技术,如滚轮压印和陶土浮雕制模法所取代。到了公元4世纪,玻璃已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陶器,成为优质器皿的通用材料。其他室内使用的艺术品包括小刀的骨雕或象牙雕刀柄,以及普遍使用的,带有简单浮雕图案和独特灯芯喷嘴的铜灯或赤陶灯。还有为数众多的艺术质量较差,但显然可以增添宴饮情趣的gliraria——用来饲养睡鼠(特别符合罗马人口味的一种佳肴)的大陶罐。来自庞贝的这种陶罐上有些排列符合一定规律的透气孔,其内壁上还有螺旋状的斜坡,以便使里面的动物够得着放在罐子边缘处的一对喂食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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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古罗马史 服饰和个性化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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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饰是所有生活艺术中我们所知最少的方面。我们从罗马作家们那里得知,穿上正规仪式所采用的长袍(toga,一块直径5~6米的半圆形羊毛织品)是件需要复杂技巧、颇费气力的事情,这使得许多人更喜欢非正式的场合,因为他们在那些时候可以穿简易的短上衣(tunica)。人物雕像可以让我们大致明白这种带有独特弯曲褶边的长袍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同样可以从雕像中看到罗马主妇身着的长衣(stola)的模样。其他艺术品为我们展示了更多的衣物,如pallium,一种笨重的希腊式斗篷; lacerna,用胸针别在脖颈处的披肩;以及paenula,一种带帽子的雨衣。表现长袖上衣和法衣的作品出现于帝国晚期。但就这些相对还算丰富的材料而言,它们极少能够表现古人、特别是贵族名媛们着装时采用的丰富颜色和镶边花纹,更难以表现其采用的精良衣料(平纹细布和丝绸)。虽然来自埃及的纺织品残片对于后人研究古代服装的织法、类型和色彩颇具启发意义,但它们在年代方面普遍较晚(4或5世纪),而来自罗马世界其他地区的材料普遍没有很好地保存下来,或本身并不存在什么艺术追求。而拉丁作家们提供的信息也十分有限,只有衣料裁剪和色彩方面的模糊暗示,如特里马乔的仆人们身穿绿袍,腰扎红带;他的妻子身着红袍、腰系黄带,还穿着镀金的拖鞋;而斯塔提乌斯的朋友泰迪乌斯•梅里奥尔(Atedius Melior)则赠给他的娈童格劳奇亚斯(Glaucias)紧身披肩和做工精细的红绿紫三色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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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们对优质衣物所知有限,但通过元首及其女眷们的雕像,我们却对当时流行的发型较为熟悉。随着时代的变迁,发型的变化是非常巨大的。在公元1世纪,奥古斯都式的散乱头发让位于尼禄式的那种精心梳理出来的波状发型和鬓角。而到了2世纪,图拉真的“披头士”发型则被哈德良整齐的希腊式胡须和考究的发型所取代,后一种风格在安东尼王朝的继任者们那里发展到极致,变成了络腮胡子和排列紧密的鬈曲发束。并不出人意料的是,皇室妇女们更加在意追求时髦。李维娅和朱利安—克劳狄王朝的公主们偏爱古典风格的发型,让自己的头发从头顶上自然垂下,构成耳边的发卷和脖颈处的发髻;而弗拉维、安东尼王朝时期的贵妇们却在头上堆起大量螺旋形的发卷或编织方式复杂的发髻。在最夸张的一些情况下,这些发辫就像希腊悲剧中女主人公戴的头冠一样,可以让头部的高度增加一倍。因此,重新回归朱利安—克劳狄王朝时期朴素风格的头型(尽管仍然更偏好卷发)必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成了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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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女性打扮自己的方式并不仅限于头发。拉丁诗人们提到过,她们是如何打磨牙齿、勾画脸颊、描摹眉毛,甚至还要画眼圈;而佩戴大量首饰则成了一种立法者们早已无力阻止,而道德论者们仍大加谴责的做法。普林尼谴责那些把珍珠套在手指、耳环和拖鞋上的妇人;还有包含着否定意味的记载称,卡利古拉的第一任皇后,罗利娅•保利娜出现在一场宴会上时,在头部、头发、耳朵、脖颈和手指上都戴着翡翠和珍珠。类似的,在佩特罗尼乌斯的小说中,特里马乔缺乏礼貌的标志之一便是他炫耀自己妻子的珠光宝气——脚镯、手镯和金发网。他说:“她身上穿戴的首饰肯定重6磅半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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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私人金首饰保存了下来。庞贝的一些物品,诸如蛇形耳环和手镯延续了希腊化时代的传统,但新形式也出现了——以下垂的梅花、半球或等离子层装饰的耳环和悬挂新月形、轮型饰品的项链。总的来说,嵌入石头的办法在罗马各个时代一直非常流行,但人们不再只用一种石头,而是将多种颜色和材料(如在同一条项链上嵌入蓝宝石、石榴石和水晶)组合在一起。与此同时,制作金银丝和颗粒化效果的高超手艺却衰落了,让位以平滑的黄金表面或全新的网格细工(interrasile)装饰方式。人们普遍佩戴指环,妇女以之作为订婚信物,男子则把它当成图章。一种流行的图案是元首的刻像,而带有元首像的金币或奖章经常会被挂在指环的底座上;它们同样也作为项链的悬垂物和领针的装饰品而出现。在各种类型的领针中,最成功的是在4世纪风靡一时的十字领针。这种首饰保持了其希腊前身的技术质量,但显然欠缺了恰到好处的艺术品位,而追求较为大胆的、炫耀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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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段中的最后一句评论(它同样适用于从梳子、束发夹到厕所纸篓、镜子的各种私人饰品)概括了上述许多生活艺术的总特征。它们显然缺少节制,甚至有些庸俗——这种追求即时效果和过于繁复装饰风格的帝国品位与维多利亚时代非常相似。同维多利亚时期的审美趣味一样,它是世界帝国的丰收成果,如带有异域风情的产品和便利条件,从宝石、贵重金属到五彩缤纷的大理石、热带动物,再到(我们说的是19世纪的英格兰)美洲和东方的木材,所带来的产物。并且,同维多利亚时期的品位一样,它是一个充满了纷扰与不确定性的,令生活与艺术几乎彻底决裂的时代的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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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提供该主题信息的古代作家(西塞罗的书信、佩特罗尼乌斯、斯塔提乌斯、奥维德、马蒂尔、玉外纳、小普林尼),见第四、八、十一、十二各章书目中列举的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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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和赫库兰尼姆:最好的作品是T. Kraus and I. von Matt的Pompeii and Herculaneum: the Living Cities of the Dead (New York, 1975).同样有用,但较难找到的是J. B. Ward-Perkins and A. Claridge编辑的、不同版本的展品目录——Pompeii 79 (London, 1976; Boston, 1978).较短的大众化读物有M. Grant, Cities of Vesuvius: Pompeii and Herculaneum (London, 1971); A. De Franciscis, The Buried Cities: Pompeii and Herculaneum (London, 1978); R. Seaford, Pompeii (London, 1978); J. J. Deiss, Herculaneum: A City Returns to the Sun (London, 1968).仍很重要的综述(尽管未包含20世纪的研究成果)是A. Mau的Pompeii, its Life and Art (F. W. Kelsey英译,2nd edn., New York,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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