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7401425e+09
1707401425
1707401426 然而,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德密斯修的障眼法背后潜藏的问题虽然鲜为人知,但十分重要。由于罗马史料里没有记载阿塔纳里克缔结和约的确切目的,我们无法得知他的所有想法。但是他显然不是罗马理念里那个简单地代表“他者”的标准蛮族人。30年来,他和他领导的瑟文吉部落一直接受罗马的岁赐,但是为了避免替帝国作战,他们愿意放弃这些岁赐,选择在开放边界进行贸易的特权。这些开放边界是根据之前与君士坦丁缔结的和约设立的。考古证据显示这些特权确实存在,而且归哥特人所有。公元4世纪的哥特遗址上到处都是罗马双耳细颈陶罐的碎片,其中大多数是破碎的葡萄酒罐。(到公元6世纪,“biberunt ut Gothi”——“喝得像个哥特人”——这一说法已经家喻户晓。)尽管如此,阿塔纳里克还是有明确的规划,要让瑟文吉脱离罗马的统治。他能够召集支持这一立场的哥特人,运用精明的策略达到目的。起先,他准备和帝国直接对抗。但普罗科匹厄斯篡位的计划给他提供了干预罗马内政的机会,他转而又选择这条途径——也许是希望普罗科匹厄斯成功后会主动给予哥特人他们从瓦伦斯那里可能要用武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1707401427
1707401428 在这一点上,现实与罗马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尽管无可否认,阿塔纳里克只是一个次要盟友而已,但普罗科匹厄斯的篡权是一个罗马人与蛮族人结盟去对抗另一个罗马人。阿塔纳里克也不是一个漫无目的、决心只是掠夺周边领土的蛮族人。相反,他已经运用各种手段重新协商君士坦丁于公元4世纪30年代彻底击败瑟文吉后强加给他们的义务和特权。君士坦丁还采用惯用的外交手段——扣押人质,试图让瑟文吉部落的统治家族谨记罗马文明的好处。依照和约,瑟文吉部落向君士坦丁堡上交人质,其中就有时任首领的儿子。如果违反和约,被扣押的人质可能会被处死,而且也确实有过人质被处死的例子。但是,一般来说,人质是用来让蛮族的下一代掌权人明白与罗马对抗毫无意义,他们最好欣然接受帝国的统治。这种人质策略有时会奏效。但是这一次没能成功。交到君士坦丁堡当人质的瑟文吉部落的小首领是阿塔纳里克的父亲。虽然罗马在元老院后面给他立了雕像,但是也没有赢得他的支持。(或许他们应该把雕像立在元老院的前面。)他最终传位给儿子阿塔纳里克时,绝对禁止他踏上罗马的领土。阿塔纳里克继续努力,尽力推动瑟文吉部落从罗马独立出来。32他和瓦伦斯的会谈是在船上进行的。这一点间接承认哥特人对多瑙河对面的土地享有主权。新和约的后果是阿塔纳里克可以随意迫害信仰基督教的哥特教徒。我们不久将看到,之前的皇帝在哥特人中大力推行基督教。因此现实和理念再一次背道而驰。阿塔纳里克不是一个低水平的蛮族人,而是一个有清晰规划、重新协商他和罗马帝国关系的藩属王。
1707401429
1707401430 小狼
1707401431
1707401432 如果说德密斯修歪曲事实的演说部分还原了阿塔纳里克的真实一面,那么下面将提到的两个抄本则让我们更直接地了解公元4世纪的哥特世界。一个是《银色圣经抄本》(Codex Argenteus)。这件从古典时期保留至今的珍宝现在存放在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图书馆(Uppsala University Library),是一册“四福音书”哥特译文的豪华抄本。这个抄本公元6世纪时在意大利成书,最初共有336页,保存在乌普萨拉的只有187页。1970年在德国西南部施派尔(Speyer)大教堂存放圣骨的地方又发现一页,当时人们兴奋不已。经文是用金色和银色墨水写在染成紫色的上乘羊皮纸上的——这些羊皮纸是用初生羊羔(甚至还没有出生的羊羔)的皮制成。墨水、染色和羊皮纸都表明这是一本极其昂贵的书,由具有最高地位的人委托抄写。这个人很可能是公元6世纪意大利东哥特王国的国王狄奥多里克大帝(Theoderic the Amal)。另一册抄本没有这么豪华,非常简朴,破损严重,但也同样有其非凡之处,是公元5世纪的抄本,通常被称为《拉丁文巴黎本8907》(Parisinus Latinus 8907)。该抄本主要包括公元381年的阿奎莱亚公会议(Council of Aquileia)的记录和米兰的安布罗斯主教(Bishop Ambrose)的名作《论信仰》(Bishop Ambrose/On the Faith)的第一卷和第二卷。安布罗斯主教坚决拥护的教义后来成为基督教的正统。在这次大公会议上,安布罗斯主教击败对手,其中有一个是拉提亚里亚(Ratiaria)的帕拉迪乌斯主教(Bishop Palladius)。他在《论信仰》的页边上写下关于阿奎莱亚公会议的评论。除了这个破损的抄本,该评论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评论中有一封杜罗斯托鲁姆的奥森丢主教(Auxentius of Durostorum)写的信。这封信和《银色圣经抄本》都体现了阿塔纳里克的一个地位卑微的臣服民的非凡成就。此人就是乌尔菲拉(Ulfilas),哥特人的“小狼”(Little Wolf of the Goths)。33
1707401433
1707401434 乌尔菲拉生于公元4世纪初,是生活在瑟文吉部落的罗马俘虏的后代。他们是在公元3世纪后期随大批俘虏一起被哥特人掳走。当时哥特人从俄罗斯南部经黑海向小亚细亚的罗马人发动海上进攻。乌尔菲拉的家人从卡帕多西亚(Cappadocia)的帕纳萨斯(Parnassus)附近一个叫做萨达哥尔提那(Sadagolthina)的小村庄[位于现在土耳其中部塔图湖(Lake Tattu)的北岸]被掳走。他的名字是“小狼”的意思,很明显是哥特语,表明这些俘虏在语言上已经适应新环境,但他们也继续使用自己的语言。除了哥特语之外,乌尔菲拉还能用拉丁语和希腊语读写,其中他可能最喜欢希腊语。他的这些成就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当时罗马俘虏的生活状况。他们很可能形成一个有相当自治权的农耕团体,需要向掌管他们的哥特人缴纳大部分生产品,但除此之外基本上就可以听任自便了。乌尔菲拉就在这样一个多语言的环境下长大成人,成为一名初级牧师,在这群流亡者的教会里担任诵经员。古典时期后期其他蛮族人的领地上也存在这样的臣服民群体。他们中有些经过几代后还保留与蛮族的差异感。就乌尔菲拉而言,当时帝国正忙于推行基督教,这个第二代非自愿移民相对默默无闻的生活将被瑟文吉碰巧是离罗马边界最近的哥特人这一事实彻底改变。
1707401435
1707401436 公元4世纪40年代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决定增加阿塔纳里克的父亲等人质的筹码。当然,如果没有他父亲君士坦丁于公元4世纪30年代在瑟文吉部落确立的军事统治,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也无法以他即将采取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政治力量。为了表示他笃信基督教,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策划了一系列行动。其中一项便是要改善处于异教徒统治的基督徒的命运。于是,公元341年,他将已在俘虏群体中脱颖而出的乌尔菲拉召回君士坦丁堡,任命他为“哥特人之地基督徒”的主教。随后,乌尔菲拉回到多瑙河以北,在接下来的七年时间里,为他的教徒服务,乐此不疲。但是公元347年年底至348年年初,麻烦出现了。乌尔菲拉发现自己深陷哥特人和罗马人的外交危机之中,和大批信仰基督教的哥特人一起被瑟文吉统治者逐出哥特人的领地。史学家猜测,他可能向俘虏群体以外的哥特人传播了教义,但也可能是由当时的政治环境造成的。到公元348年,由于罗马和波斯之间最近一个回合的交锋,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打算从瑟文吉部落再抽调一支军队,停止推广基督教的行动也许是他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尽管如此,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还是去了多瑙河迎接乌尔菲拉,“仿佛他就是摩西(Moses)本人”。34
1707401437
1707401438 事情看似已经结束,但它只不过才刚刚开始。乌尔菲拉及其信徒在多瑙河边界附近的尼科波利斯-阿德-伊斯特鲁姆(Nicopolis ad Istrum)定居下来,和留在哥特人领地的基督徒仍然保持联系。乌尔菲拉就是在这里把《圣经》翻译成哥特语的——这个哥特译版通过《银色圣经抄本》保留下来。乌尔菲拉的方法很简单,他将公元4世纪通用的希腊文《圣经》逐字翻译成哥特语。相比哥特语,译文受希腊语语法和句法的影响更多。这是一个惊人壮举。乌尔菲拉认为《旧约》中的《列王记》会促使哥特人变得更加好战,因此根据惯例,除了《旧约》中的《列王记》之外,他翻译了所有内容。瑟文吉族哥特人的一个地位低下的臣服民已经创造出第一部日耳曼语的文学作品。35
1707401439
1707401440 这是有关乌尔菲拉的一个故事。《拉丁文巴黎本8907》里奥森丢在信里讲述了他的另一个故事。君士坦丁改信基督教给基督教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之一是,基督徒不再因罗马政府的反对而不得不分散居住,他们有必要规定一套教义。这一过程始于公元325年召开的尼西亚公会议(Council of Nicaea)。会议规定圣父与圣子之间的关系是“本体相同”(homousios)。教义之争拉开序幕。直到公元381年君士坦丁堡公会议后,几经争论,尼西亚公会议上对基督教教义的定义才完全被人们接受。其间56年的大部分时间里,罗马的基督教正统一直坚持更传统的立场,认为基督和圣父“相似”(homoios)或“本体相似”(homoeusios)。
1707401441
1707401442 在这个过渡时期,牧师们花费大量精力建立联盟。他们中许多人迄今为止只是简单地以为他们有共同的信仰。现在,他们不得不做出抉择,众多宗教立场中到底哪一个才能最好地体现自己对信仰的理解。公元348年之后,乌尔菲拉出场了。奥森丢在信中提到乌尔菲拉在遗嘱中所做的信仰声明,并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声明背后的考量。乌尔菲拉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基督徒。他认为尼西亚公会议对基督教教义的定义与《圣经》的内容相悖,似乎也不能区分圣父和圣子,因而无法接受。据奥森丢记载:
1707401443
1707401444 [乌尔菲拉]的信仰与传统及《圣经》相符,他从不掩饰这个[圣子]居于次位,是万物的创造者,他由圣父而生,依圣父而生,因圣父而生,为圣父的荣耀而生……[圣子]认为圣父[比自己]更伟大[《约翰福音》14:28]——他一直都根据《约翰福音》明确地表达了这个观点。
1707401445
1707401446 而且,人们听信他。奥森丢还记载道:
1707401447
1707401448 [乌尔菲拉]在主教教区的事业繁荣兴盛,40年间持续不断地用希腊语、拉丁语和哥特语布道门徒的恩典……见证了基督,我们的主和上帝只有一群教徒……他所说的和我所写下来的都源自《圣经》:“读这经的人须要会意。”[《马太福音》24:15]他留下了一些用这三种语言写成的论文和评论,造福那些愿意接受他信仰的人,也作为对他的永久纪念和奖赏。
1707401449
1707401450 很遗憾,这些论文和评论没有留存下来。乌尔菲拉最终在教义之争中败下阵来。他的作品及其教派中许多人的作品都没有保存下来。但是我们通过奥森丢和其他史料了解到,乌尔菲拉受到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和帝国东部的皇帝瓦伦斯的极力拉拢,最终分别在公元359年和370年签署了他们提出的教义协议。他还在巴尔干半岛(Balkan)培养了一批有权有势、拒绝接受尼西亚教义的主教。奥森丢和拉提亚里亚的帕拉迪乌斯都属于其中之列。乌尔菲拉最后一次出场是在公元381年的君士坦丁堡公会议,70岁的他再次投入教义之争。这是他的最后一搏。实际上,大公会议的决定使乌尔菲拉及其信徒的历史地位变得无足轻重。但是在他的有生之年,情况截然相反。这个出身卑微的哥特臣服民在公元4世纪中叶的教义之争中扮演了重要角色。36
1707401451
1707401452 现实又一次与罗马的理念背道而驰。在罗马人眼中,蛮族人被认为是感性主义者,完全不会理性思考,也不会做计划。除了对下一个解决方案的强烈欲望之外,他们缺乏任何动机。但是公元4世纪的这两个蛮族人既不愚蠢,也不缺乏理性。在哥特社会的顶端,阿塔纳里克和他的议员们面临着想出办法应对强大的罗马帝国的残酷现实。他们既没有希望在公开对抗中打败它,也没有希望将自身和它隔离。然而,他们可以制定规划,执行计划,按照最有利的方式打造与帝国的关系,同时又能缓和罗马统治中过于苛暴的方面。他们还是罗马在战时和内乱时最可取的盟友,有时也能有效操控事态。比他们社会地位低的人中也有能读写希腊语和拉丁语的群体,传输足够的基督教文化,培养出像乌尔菲拉这样的人。
1707401453
1707401454 因此,罗马人和哥特人的现实关系并不是罗马理念里绝对优等的人和低等的人之间无休止的冲突。罗马人依然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是统治者,但是哥特人也可以派得上用场。他们之间的周期性冲突是外交运作的一部分,双方都设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蛮族人已经今非昔比。即便是被罗马人坚定不移地塑造成次要成员,哥特人也是罗马世界的一部分。
1707401455
1707401456 藩属国
1707401457
1707401458 这个观点也不是只局限于多瑙河地区的哥特人,尽管公元4世纪的日耳曼部落大多都没有像瑟文吉部落这样被翔实地记录下来。对帝国领土的小规模入侵屡见不鲜。公元370年撒克逊人的来犯也许算是比较严重的,但是德密斯修在讲述公元367年至369年的哥特战争时,并没有歪曲事实,他在结尾处明确指出瓦伦斯加强多瑙河下游一些地区的防卫,而这些都是之前的皇帝从未涉及的地区。瓦伦斯和他的哥哥在建造防御工事和部署驻军方面都非常积极。但在公元4世纪,罗马的欧洲边界上每一代皇帝统治期间大约只发生一次重大冲突。公元4世纪10年代,君士坦丁皇帝采取第一批行动。其中之一就是大规模平定莱茵河边界法兰克人(Franks)和阿勒曼尼人的领地(地图4)。直到公元4世纪50年代初,我们都没有听说有其他严重的冲突。公元364年至365年再次爆发的动乱和罗马改变政策、单方面缩减外援预算有关。除此之外,直到公元4世纪70年代末,这一带都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在更东边的地区,公元4世纪30年代君士坦丁统治的较晚时期,罗马军队大举干预多瑙河中游边界对面的萨尔马提亚人(Sarmatians)、夸迪人(Quadi)和马可曼尼人(Marcomanni)。公元357年和374—375年,这一地区又分别再次爆发冲突。如前文所述,公元4世纪30年代签订的和约使多瑙河下游哥特人居住的地区维持和平约30年之久。
1707401459
1707401460
1707401461
1707401462
1707401463 在这些战役中,罗马人克服各种困难,确立了他们的军事统治地位。他们有时大范围掠夺,迫使对方臣服,有时精心筹备,发动战争打败对方。例如,公元357年,尤里安皇帝率领一支1.3万人的罗马军队在莱茵河地区罗马境内的斯特拉斯堡附近向聚集在那的阿勒曼尼各部落发动进攻。尤里安取得重大胜利。阿勒曼尼人的至高首领切诺多玛(Chnodomarius)率领的3.5万敌军中约有6000人战死沙场,无数人在逃离时葬身于莱茵河。而罗马方面总计只有243名士兵和4名高官阵亡。37这次战役有力地证明了帝国后期罗马军队经过重组后依然具有很强的战斗力。从在法国北部屠杀撒克逊入侵者,到君士坦丁征服瑟文吉,从各个层面而言罗马在其欧洲边界上都占据这种军事优势。
1707401464
1707401465 一方面,这种胜利本身也是一种结束。它惩罚、威慑蛮族人。当然,史学家阿米安认为,罗马有必要定期打击蛮族人,让他们维持和平。但另一方面,军事胜利是建立更广泛的外交协议的第一步。斯特拉斯堡战役结束后的两年时间里,尤里安在莱茵河对岸逐个和阿勒曼尼的首领们签订和约。与此同时,共治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也在多瑙河中游同各部落缔结和约。
1707401466
1707401467 如前文所述,这些和约基本上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呈献在罗马人民面前的:蛮族人彻底投降[在拉丁语中称为“归降”(deditio)],然后罗马仁慈宽厚,和他们有条件缔结和约[在拉丁语中称为“联盟”(foedus)],使他们成为帝国的臣服民。然而事实上,各部落被迫臣服的程度和实际约定的内容都各不相同。公元357年,君士坦提乌斯在多瑙河中游时,罗马人完全掌控局势。像这种情况,罗马很可能干涉对手的政治结构,从罗马的长远利益出发,废除那些显得过于危险的联盟,推动顺从的次级首领独立掌权。这些和约里都包括罗马从蛮族中招募新兵这项内容,有时还规定他们为特定战役提供更多军队。公元357年至358年,尤里安皇帝还让阿勒曼尼人赔偿他们所造成的损失。像这次一样,这种赔偿往往采用粮食供给的方式,但如果无法赔偿粮食,他们就得提供劳动力和建筑用木材,并支付运费。提交人质也是一种惯用做法,例如阿塔纳里克的父亲就是一名人质。有时这种方式收效颇大。阿勒曼尼的一个小首领在罗马境内接触了地中海地区的宗教,感触颇深,返回后根据埃及神塞拉匹斯(Serapis)把自己的儿子改名为赛拉比奥(Serapio)。罗马人没有完全掌控局势的时候,他们就要求蛮族人提供劳动力、原材料和兵力,并批准已经独立发展的政治结构。不管怎样,罗马的边界对面分布了众多主要由日耳曼人统治的藩属国,它们确确实实是罗马世界的一部分。38
1707401468
1707401469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藩属国完全由罗马控制,或者像我们在阿塔纳里克的案例中看到的那样,必然会乐意成为罗马秩序里的次要成员。如果罗马有其他当务之急的话,蛮族部落就会或暂时或长久地繁荣起来。例如,公元4世纪50年代初,帝国西部爆发一系列篡位行动。首先是帝国东部的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之弟君士坦斯(Constans)被杀。君士坦提乌斯的当务之急在于镇压篡位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切诺多玛才得以逐步建立起一支将在斯特拉斯堡和尤里安对阵的阿勒曼尼军队。然而,一旦篡位者被镇压,罗马便和阿勒曼尼人展开了持续两年的战争,控制并彻底击败他们。对于罗马人来说,切诺多玛太过挑衅,甚至还夺取罗马在莱茵河附近的领土,他们不会考虑同他交易。然而,大约十年之后,阿勒曼尼部落又出现了一位卓越的首领:马克里阿努斯(Macrianus)。瓦伦斯的哥哥瓦伦提尼安一世耗费五年时间,试图通过一系列的绑架和谋杀行动来抑制他的权力。但是,和切诺多玛不同的是,马克里阿努斯从未觊觎过罗马的领土。因此当动乱在多瑙河中游酝酿之时,瓦伦提尼安一世邀请他在莱茵河的船上会谈,就像瓦伦斯在多瑙河上接见阿塔纳里克那次一样,而且也不怎么失面子。瓦伦提尼安一世认可马克里阿努斯的杰出才能,马克里阿努斯也成为罗马的忠实盟友,终生未变。这些藩属国也有不涉及罗马的政治规划。阿勒曼尼部落之间的政治生活有其自己的模式,首领之间定期互相宴请。我们还知道阿勒曼尼人和法兰克人及勃艮第人(Burgundians)都发生过战争,但战争的原因和结果无从得知。39
1707401470
1707401471 那么从整体来看,罗马与公元4世纪欧洲边界对面的藩属国之间的关系很难与其理念中的蛮族人与罗马的传统关系完全相符。就各个层面而言,双方即便不是平等关系,也都享有互惠关系。藩属国和帝国有贸易往来,为帝国的军队提供新兵,定期受到帝国的外交干预和文化影响。反过来,他们每年基本上都能从帝国获得援助,(至少有时候)受到帝国一定程度的尊重。其中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和约通常是根据藩属国和罗马双方的规范正式确定下来的。即便帝国的政治精英在纳税人面前仍不得不假装日耳曼人没有取得什么进步,他们也已经远不再是罗马人想象中的“他者”了。近年来人们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罗马人和日耳曼人外交关系中的这种新秩序是建立在日耳曼社会的一系列深远变化之上。
1707401472
1707401473 日耳曼地区的变迁
1707401474
[ 上一页 ]  [ :1.70740142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