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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698 这个“被流放的人”是胡内里克,他在宫廷的出现,标志着他的臣民对罗马的臣服,而随后体面的联姻在一定程度上会恢复他的尊严。同公元363年约维安把几个行省和城市割让给波斯人一样,出于同样的原因,公元442年将迦太基拱手让给汪达尔人和阿兰人也被描绘成罗马的胜利。上帝保护的帝国绝不能承认失败。不论采用什么方式都必须维护其掌控一切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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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00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新的和约没有产生灾难性后果。在阿非利加,盖萨里克开始给予他的追随者所期许的回报。这对他的政治生命举足轻重。为了筹集所需资金,他没收元老在阿非利加的地产,例如叙马库斯后代的地产,并重新分给自己的追随者。这些地产被称为“汪达尔人分得的土地”(sortes Vandalorum)。74一种颇具影响的观点认为,汪达尔人只是分得国家土地税收的一部分,而不是实际土地的全部所有权。但公元484年,维塔的维克多(Victor of Vita)主教称胡内里克对居住在“分得的土地”上的天主基督教徒(Catholic Christians)进行迫害。75这是一个有力的反面证据,证明分得的土地的确是以土地的形式发放。我们的证据表明,自约公元5世纪40年代初起,分得的土地就是以这种形式发放的。有法律文献提到,这个时期从北非流放了大批元老院元老,其他史料也提供了一些独立的案例。从某个叙利亚主教的书信中,我们找到至少八封推荐信,为北非一位被驱逐的名叫塞利斯提亚库斯(Celestiacus)的地主求情,还提到一名叫玛利亚(Maria)的妇女在东罗马住了些时候,最终在西罗马与父亲重逢。76从这些流放者那里没收的土地为汪达尔人的安置提供了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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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02 我们也有必要从汪达尔人的角度考虑安置政策。这群移民花了33年时间,追随他们的统帅从欧洲中部出发,穿越法国、西班牙,然后来到北非。他们跋涉上万公里,与罗马军队进行过无数次交战。他们打了很多胜仗,但这些汪达尔人和阿兰人也伤亡惨重,尤其是公元416年至418年在西班牙与君士坦提乌斯的西哥特和罗马盟军的战斗中。而现在,或者至少是在公元442年和约签订后,他们终于把西罗马最富庶的行省牢牢把握在手中。他们希望得到巨大的回报,以弥补他们承受的苦难,并嘉奖他们自公元406年以来表现出的忠诚,这完全合乎情理。如果盖萨里克不能满足他们的期望,他的人头可能也要和罗马篡位者的一起,被挂在迦太基城郊的柱子上烂掉。我认为在这种局势下,很难想象汪达尔人和阿兰人会仅仅满足于分给他们一部分税收,而不想要土地的全部所有权。但我也并不认为他们打算从事农耕。毕竟被流放的是罗马地主,而不是罗马佃农。因此很有可能是原来的农民仍然在原来的土地上耕种,只是他们现在向新的地主交租。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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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04 但这种情况只发生在阿非利加。盖萨里克统治的其他北非地区——拜扎卡纳和努米底亚部分地区——并没有发生没收土地的事件。阿非利加是最适宜的安置地点,原因有两点:第一,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这里的大部分地主都是像叙马库斯家族那样长期居住在外的元老院元老。因此在这个行省没收土地不会引起太大骚动。第二,这里正对西西里和意大利,具有战略优势,以便提防将来可能来自这两处的罗马军事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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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06 显然对于阿非利加的很多罗马地主而言,汪达尔人的到来和之后在公元442年签署的和约对于经济和个人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政府尽一切可能减轻他们的痛苦。在公元443年10月19日盖萨里克夺取迦太基四周年纪念日那天,瓦伦提尼安三世对阿非利加的罗马人暂时中止了惯用的经济法,因为“他们被剥夺了财产,贫困,流离失所”。如果他们在被流放之后借钱,他们的债主不能起诉要求归还,“直到他们收回财产为止”,除非他们“另有财产并有经济能力”。同样,在涉及流放前的经济问题时,任何人不得向他们催款,也不得对欠款收取利息。在公元439年至440年流放者们刚到意大利的时候一定借了很多钱,因为当时人们都对收复迦太基信心十足。公元442年和约的签订使这种信心立刻化作泡影。于是瓦伦提尼安三世采取行动,保护流放者不受坏账影响。大约7年之后,可能经过很多暗中操作,政府变得更加大方。公元451年7月13日,瓦伦提尼安颁布了另一项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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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08 我宣布……对于在敌人的暴行中被夺去财产的阿非利加贵族和土地所有者,政府将实行优惠政策,即庄严的帝国将竭尽所能,补偿他们因命运的残暴而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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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10 努米底亚的部分地区在两次和约间隔的7年时间里,一直都在汪达尔人手中。皇帝对其1.3万单位的土地实行5年的税收减免,希望以此带动这里恢复生产力。他还提供现金补偿。在毛里塔尼亚的两个行省斯提非斯和恺撒里亚,失去阿非利加或拜扎卡纳土地的人在租用公有土地时享有优先权,而其他受灾较小的土地所有者则从原有的租约中剔除。78汪达尔人占领迦太基12年后,阿非利加一部分失去财产的地主终于通过在毛里塔尼亚获得新的土地,看到至少恢复部分财产的希望。我们再次看到,罗马政府保护的是地主阶层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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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12 政府受到的创伤就不那么容易恢复了。北非原本是西罗马预算的主要来源。但公元442年之后,北非的大部分税收就完全丧失了,其他地区的也减少了八分之七。根据和约,拜扎卡纳和阿非利加脱离中央政权的统治。尽管还留有一些谷物运输,但这两处的大部分税收也丧失了。北非的其他行省或仍属于帝国,或已归还。公元445年6月21日,瓦伦提尼安三世针对这些行省颁布税法。从中可以看出,努米底亚和毛里塔尼亚-斯提非斯只能缴纳原来土地税收的八分之一。79除此之外,这些行省通常还要缴纳一些其他税款,作为士兵的生活补给和津贴。阿非利加在这方面又享受到减免。这些津贴原则上要折算成粮食和草料,但通常是兑换成金币缴纳。阿非利加人享受特别的兑换率,每单位税款兑换四个苏勒德斯(solidi,古罗马金币),而不是通常的五个——相当于减少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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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14 失去北非最多产的行省,而剩余地区又损失多达八分之七的税收,这对西罗马而言是一场财政灾难。从公元5世纪40年代颁布的一系列法律条例中可以明确看出随后的财政困难。公元440年和441年,政府采取初步措施,从现有的现金来源中最大可能地抽税。公元440年1月24日颁布的法令撤销帝国特别减免税收的所有现有措施。80同样还有同年6月4日的法令,削减政府官员——廷臣——外出收税时额外留给自己的份额。81公元441年3月14日,政策更加紧缩。原先享受税收优惠而从国库按年租用的土地,现在要按正常税率收税,还包括所有教会用地。此外,法令还将目光转向原先高级权贵的土地不需要缴纳的各种小型税:“军事道路的修建和维护,武器生产,城墙修缮,粮食供给,以及其他有利于伟大的公共防御事业的公共事务。”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人可以免责。下面就是他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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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16 过去的皇帝……在一个物资丰富的年代将这些特权赐给功勋卓著的人,对其他的土地所有者没有太大的损害……然而在现在的困难时期,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公平的,而且也是……不可能的。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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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18 由地主统治又服务于地主的西罗马政权,在公元5世纪40年代初被迫大幅减少长期以来提供给最重要的拥护者的税收优惠。税基损失的危害逐渐显现出来,宫廷显贵们不得不减少他们一直享有的特权和优待。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财政危机的严重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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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20 罗马史学家通常认为,帝国后期花在军队上的税收大约占三分之二。这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那么当帝国税收大幅缩减的时候,军队必然是最大的受害者。已经没有什么大的方面能削减开支了。而且可想而知,公元440年至441年的零星政策不足以弥补阿非利加税收的整体损失。在公元444年的最后三个月,另一条帝国法令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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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22 我们确信每个人都认为,维持强大的军队以备……国家不时之需,其重要性无以复加。但是我们已无能为力,因为为了处理一项事务已经花费很多经费……必须把全体人民的安全放在首位……纳税人已经竭尽全力,但仍无法供养新近宣誓入伍的士兵,甚至也无法供养原有的士兵。现在看来,纳税人已无法为军队的粮食和服装提供足够的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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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24 承认纳税人“竭尽全力”,对他们表示同情,是政府的怀柔政策。法令的核心条款实际上是要另外征收4%的营业税,买卖双方各摊一半。法令继而明确指出,帝国在现有税收基础上,已无力支撑当前局势所需的军队规模。毫无疑问,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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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26 我们无法明确计算北非在西罗马帝国造成了多大的财政缺口。但我们可以算出仅努米底亚和毛里塔尼亚-斯提非斯两地的税收损失所造成的军队削减情况。从公元445年法令中提到的数字可以算出,这些行省由于新的免税政策造成的税收损失总计达到每年106200苏勒德斯。83一名普通的野战军步兵每年的开销大约是6苏勒德斯,骑兵是10.5苏勒德斯。84这就意味着,单是努米底亚和毛里塔尼亚减少的税收就说明,部队减少约1.8万步兵,或约1万骑兵。当然这还不包括较富裕的阿非利加和拜扎卡纳。这两个行省的税收全部丧失了。因此北非税收减少的总量标志着军队减员近4万步兵,或2万以上的骑兵。除这些损失以外,当然还有公元405年后那段时间产生的损失。如第五章所述,到公元420年,为了弥补野战军的严重损失,政府将驻地部队提升为野战军,没有招募正规的野战军部队。我们在《罗马帝国百官志》中没有找到公元5世纪40年代初最新的军队列表(人员部署)。但是如果有的话,一定会显示自公元420年后人数的进一步大幅减少。因此,只消一个巨大的新威胁就能迫使埃提乌斯取消东西罗马的联合远征军,接受灾难性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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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28 这次威胁来自哪里?莫罗保蒂斯在公元443年赞美诗的残篇中至少对此有所影射,但没有直言。战争女神贝娄娜说:“我将召唤远在北方的民族,来自法西安(Phasian)的陌生人将沿着台伯河逆流而上。我将聚集各个民族,撕毁王国间的和约,宫廷皇室将在我的怒火中陷入混乱。”然后她向厄倪俄下达命令:“让野蛮的民众投入战争,让塔内斯(Tanaïs)在无名的地方奔腾,带去斯基泰人的箭羽。”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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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30 从斯基泰来的会射箭的游牧民族?在公元5世纪中叶,这只有一种可能——匈人。匈人的确是迫使北非远征军放弃从西西里出海的新问题。就在远征军为出发做最后准备的时候,匈人越过多瑙河,向东罗马的巴尔干地区发动袭击。君士坦丁堡把驻守在多瑙河前线的军队都派往了迦太基,现在只得将他们立刻召回,放弃任何消灭盖萨里克的努力。而我们已经看到,在整个公元5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匈人都是罗马的主要盟军,维护埃提乌斯的政权,并帮助他打败勃艮第人,遏制西哥特人。在这种态度转变的背后隐藏着另一个导致罗马灭亡的关键人物。下面就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匈王阿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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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35 罗马帝国的陨落:一部新的历史 [:1707401006]
1707402736 罗马帝国的陨落:一部新的历史 第七章 匈王阿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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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38 自公元441年至453年的十多年间,在欧洲历史上占据支配地位的是一系列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战役——“上帝之鞭”阿提拉的杰作。史学家对他的评价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自吉本之后,他通常被视为一位军事和外交天才。在20世纪40年代,爱德华·汤普森(Edward Thompson)曾试图纠正这一观点,将他描绘成一个失败者。对与他同时代的基督徒而言,阿提拉的军队就像是全能上帝手中挥舞的鞭子。他的异教徒军队遍布欧洲,鞭笞着那些上帝选出的罗马皇帝。罗马的帝国理念很擅长解释胜利,但在解释失利方面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了,尤其是败在非基督徒手下。为什么上帝会容许异教徒歼灭他的子民?公元5世纪40年代,匈王阿提拉将毁灭的种子从君士坦丁堡一直散播到巴黎城门前,促使人们提出了这个从未提过的问题。那个时代有人这样说:“阿提拉让整个欧洲化为齑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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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40 失去阿非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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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42 阿提拉初登历史舞台时,是与他的兄弟布勒达(Bleda)共同统治匈人。两人从他们的叔叔卢阿[Rua,或卢嘉(Ruga)]手中继承了统治权(公元435年的11月,卢阿仍然在世)。2东罗马帝国派遣使节出访阿提拉和布勒达的最早记录是在公元438年2月15日之后的某个日子。兄弟俩可能直到公元5世纪30年代末,很可能是迟至公元440年才掌权。和其他新政权一样,他们初一上台就改变政策。与君士坦丁堡的初步接触使他们决定重新协商双方的关系。双方代表在上默西亚多瑙河河畔的马尔古斯城外会面(地图11)。公元5世纪的史学家普里斯库斯记录了这样一个细节:“[匈人]认为下马商谈不妥。因此,罗马人顾及自己的颜面,在见面时选择同样的方式,避免一方骑在马背上说话,而另一方站在地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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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44 新协议最突出的变化是,给匈人的岁贡从每年350磅黄金增加到700磅。条约中还包括遣返罗马战俘、贸易设立的地点和方式,以及罗马将不再接收来自匈人帝国的叛逃者等条款。然而,尽管岁贡增加,新协议仍未能让匈人的两位新首领满意。此后不久,可能是在公元440年年底至441年年初,在一次贸易过程中,匈人“商人”突然亮出武器,占领举办贸易的罗马要塞,杀死守卫和一些罗马商人。据普里斯库斯记载,当罗马使节抗议此事时,匈人反驳道:“马尔古斯的主教进入他们的领地,亵渎匈人的王室陵墓,并偷走价值连城的随葬品。”然而,主教版的夺宝奇兵故事只是个借口。借此机会,叛逃者的问题被重新提起。阿提拉和布勒达以战争相威胁,要求罗马立刻交出匈人叛逃者(包括那位主教)。罗马并没有照办。等到战季来临,匈人大举渡过多瑙河,攻陷边境上的要塞和城市,包括罗马在费米拉孔(Viminacium)的主要军事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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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2746 此时,马尔古斯的主教恐慌起来。他与匈人做了一笔交易,如果匈人撤销对他的指控,他将拱手让出自己的城市。阿提拉兄弟趁此良机又占据一个战略要地,并充分利用马尔古斯的优势。马尔古斯是打通横贯巴尔干半岛罗马军事要道的关键。匈人很快开始围攻干道上的下一个要地:纳伊苏斯(现在的尼什)。干道在纳伊苏斯一分为二,一条大体上向正南通向塞萨洛尼基,另一条向东南经塞尔迪卡(现在的索非亚)直达君士坦丁堡。拿下这个岔路口至关重要。这次,普里斯库斯为我们留下了详细的攻城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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