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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计划是,在这两支分遣部队深入波斯领土的另外一端时,亚历山大亲自指挥主力,侵入王国的中部来支援他们的攻击。毫无经验的年轻皇帝受到他母亲建议的影响,或者是因为自己害怕,置最勇敢的军队于不顾,也放弃胜利的大好美景,整个夏天在美索不达米亚按兵不动,毫无作为之下任凭师老兵疲,然后才率领残破的部队退回安条克。反观阿尔达希尔的处置则不然,他迅速奔驰于米底山区和幼发拉底河沼泽之间,都是亲身在场抵抗入侵的敌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大无畏的精神发挥到极限。但是在与罗马久经战阵的军团做了几次缠斗到底的殊死战之后,波斯国王也丧失了他的精锐选锋,甚至就是获得胜利,也严重削弱了他的实力——当亚历山大退出波斯,以及随着那位皇帝死后发生混乱的大好时机,他却无法一展雄风大显身手。他原来的愿望也完全落空,不仅没有将罗马人赶出亚细亚大陆,发现自己连区区的美索不达米亚行省都无法从他们的手里夺走。[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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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达希尔的统治从帕提亚灭亡算起(240 A.D.),只维持了14年,这在东方历史甚至在罗马史上,都是值得纪念的年代。他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威严,性格豪勇,天生就是继承帝国的国王,也是征服四邻的英主。他编纂的法典直到波斯帝国的后期,仍旧被尊为文治和宗教政策的基础。[441]他有许多逸事一直留传至今,他对政府制度有独到的见解。阿尔达希尔说道:“国王的权威必须由武力保护,武力得由税金维持,所有的税金由各项农业负担。农业除非有公正法律和稳健政策保障,否则无法绵延繁殖、生生不息。”[442]阿尔达希尔将创立的帝国及对抗罗马人的雄心壮志,遗留给沙普尔继承。后者的性格和作风都酷似其父亲,但他的野心太大,让两国卷入毁灭性的长期战争,蒙受难以恢复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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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人悠久的文明,极易让人被侵蚀和腐化,无论在心灵和肉体上,都缺乏英武好战的独立人格和坚忍不拔的奋斗精神,所以才让北方蛮族有机会成为世界的主人。战争技术能使希腊和罗马最大程度地发挥武力,就是当前的欧洲仍然如此,但在东方则毫无进展,如何用纪律来约束混乱的群众,波斯人对此一无所知。同样他们也不熟悉工事构筑、围攻作战和正常防御。他们依靠勇气而非纪律,但是最主要的凭借还是兵员的数量,步兵的组成部分是半武装毫无进取心的农民群众,受到可以抢劫的诱惑而仓促编成,一场胜利就会星散,反之,失败亦然。君王和贵族将后宫的骄纵和奢华带进军营,作战行动受到一大群无用的妇女、宦官、马匹和骆驼阻碍。即使在即将获得成功的战役中,波斯军队也会为突如其来的饥馑所分裂或摧毁。[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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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波斯贵族基于奢华和专制,仍保持着个人英勇和民族荣誉的强烈意识。7岁起就接受忠贞、射箭和骑术教育,所以一般人都认为他们相当精通射箭和骑术。[444]最优秀的青年在国王的照顾下接受教育,在宫殿里锻炼技艺,在冗长而辛劳的行猎中,铸造出坚忍和服从的习性。各行省的总督都开办军事学校,波斯贵族如果在战争时愿意服役,就可接受国王赐予的土地和府邸(基于封邑制度所养成之观念),听到召集就全副武装骑上骏马,带着衣着华丽的随从和大量卫士,他们都是精选自最强壮的奴隶和最勇敢的亚细亚猎人。波斯的轻骑兵和重装骑兵,猛烈的冲锋和迅速的行动,像天际的乌云威胁逐渐衰落的罗马帝国东方各省。[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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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帝国衰亡史 第九章 从德西乌斯皇帝在位到蛮族入侵,此一时期的日耳曼情势(249—252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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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的政府和宗教与罗马帝国的衰亡有密切关系,我曾提及西徐亚人和萨尔马提亚人,这些部族带着武器马匹、牛只羊群和妻儿家人,在里海到维斯杜拉河之间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放牧漂移,整个地区从波斯边界直达日耳曼人的疆域。但是好战成性的日耳曼人,开始只是抵抗,接着发展为侵略,最后终于颠覆西罗马帝国。这是本书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欧洲国家的家务事,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我们更要重视和关切。近代欧洲最文明的国家从日耳曼的森林中崛起,在那些蛮族简陋粗糙的制度中,仍可辨识出当代法律和习俗的基本原则。塔西佗这位历史学家,最早运用哲学的思维理则来研究史实,以独到的眼光和生花的妙笔,描绘出日耳曼人那种单纯朴素和自在无羁的原始状况。他的叙述简辟精到,不禁使当时的文人雅士爱不释手,也让现代的历史学家愿意深入研究。这个题材包罗万象,意义深长,已经进行长时间的讨论,不仅着力甚大而且极其成功,读者对问题的了解变得更为熟悉,作者要想有所创见也就日益困难。因此我们要尽心全力探讨,反复思考某些天候、习俗和制度上的重要环节,就是这些因素,致使粗野的日耳曼蛮族得以成为罗马强权的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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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耳曼的自然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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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日耳曼延伸的区域极其广大,虽然不包括以莱茵河为边界、臣服于罗马的西部各省,占有之面积仍然超过欧洲的三分之一,几乎涵盖现在的日耳曼、丹麦、挪威、瑞典、芬兰、利沃尼亚和普鲁士的全部,以及波兰的大部分地区。这一广大的区域居住着一支由各个部落组成的庞大民族,从容貌、习俗和语言上可以看出他们共同的来源,显著的类似特征被一直保存下来。古代的日耳曼在西面以莱茵河与帝国的高卢行省相邻﹔南面以多瑙河与伊利里亚行省分界,起于多瑙河的一列山岭叫喀尔巴阡山脉,成为达契亚,或称匈牙利对抗日耳曼的屏障﹔东边与萨尔马提亚人处于相互防备的状况下,疆界的划分并不明显,这两个民族常因部落之间攻守联盟而纠缠不清;至于遥远而未知的北方,古代人依稀感觉到,在波罗的海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或群岛[446]之外,还有一个冰冻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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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学识丰富的学者认为,以前的欧洲比现在要冷,古代日耳曼对天候的描述有助于证实他们的理论。一般对厚重浓雾和漫漫长冬的怨言,可能较少受到关注,因为我们没有方法定出精确的温度标准,去衡量那些生长在希腊或亚细亚温暖地区的抱怨者的感觉或说法,但我必须指出两种比较不含糊的特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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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莱茵河和多瑙河是屏障罗马行省的两条大河,经常在冰冻之后能够承载很大的重量。蛮族选择最寒冷的季节入侵,在宽广而坚实的冰桥上,[447]运送数量庞大的军队和骑兵,以及笨重的运输纵列,不至于有任何困难和危险。当前这个时代倒是没有发生类似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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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驯鹿这种用途广泛的动物经得住严寒,也唯有在这种气候才能生存,是北方蛮族荒寂生活最大的保障。有人发现它生长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的岩石地区,此地离北极在十度之内。这些动物喜爱拉普兰和西伯利亚的雪地,无法在波罗的海以南地区生存,更谈不上饲养繁殖。但是在恺撒的时代,黑希尼亚森林遮盖着日耳曼和波兰大部分区域,[448]驯鹿、麋鹿和野牛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动物。近代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是导致寒冷的天候减少的原因。广大的森林被逐渐砍伐,阳光可以照射到地面,[449]排放沼泽的积水使可耕种的土地增加,空气也更为温和。今天的加拿大就是古代日耳曼的缩影,虽然纬度与法国和英国气候最好的行省相当,但是冬季的酷寒实在令人无法消受,到处都有驯鹿生长,遍地覆盖又深又厚的积雪。在塞恩河和泰晤士河见不到冰雪的季节,圣劳伦斯河这条巨大的河流却已完全冻结。[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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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日耳曼气候对土著身心产生什么影响,现在很难了解清楚,也容易夸大其词。很多学者对此有共同看法,却谈不上有确切证据,就认为北方酷寒对增长寿命和促进生殖都有好处,北方的妇女比起温带环境的妇女更为多产,[451]人种繁殖会加速。我们也可断言,日耳曼寒彻心肺的空气,使得土著的四肢强壮、肌肉发达,身材也比南方人高大,适合担任发挥力量而非运用耐心的工作。他们因身体机能的强大而更加活跃,这也是天候使神经和心智受到磨炼的结果。冬季战争的严酷环境,会使罗马军队士气低落,但早已适应北方艰苦环境的青年丝毫不受影响;[452]反过来说,他们也无法适应夏季的炎热,在意大利阳光照射下,容易因生病和疲倦而衰弱不堪。[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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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耳曼人的性格特质与生活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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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没有一个幅员辽阔的地区会缺少居民,而第一批人往往会成为历史对这些居民的固有认识。然而,有些知名的学者,想要探索一个伟大民族的早期状况,不仅无法满足好奇心,一切努力也徒劳无功。塔西佗认为日耳曼人的血统纯正,国土的地势险要,但是他还是把这些蛮子称为印地基诺,意思就是“土著”。我们认为古代日耳曼在最早阶段,并不是由已形成政治社会的外来殖民所群居的地区,[454]而是某些在黑希尼亚森林流浪的野蛮人,逐渐融合成目前存在的民族且保有其名称。当然别有用心的人会抱持这样一种看法,他们认为蛮族是他们所居住土地上的自然产物,这是一项很大胆的推论,要是没有证据的支持,将会受到宗教界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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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理性的怀疑态度固然可取,但是无法反驳宗教方面的信念。采用摩西世界史观的各民族当中,大家都相信诺亚方舟的故事,就好像特洛伊围城对以前的希腊人和罗马人那样真实无虚,在既成事实的狭隘基础上,树立一个神话式的巨大而粗俗的超级结构。野性未褪的爱尔兰人[455]和鞑靼人一样,都宣称雅弗的独子是他们一脉相传的祖先[456]。17世纪有几位饱学之士潜心研究古代文明,从神话、传统、臆测和文字考证的吉光片羽中,将诺亚伟大的子孙从巴比伦的通天塔[457]带到大地之上。在这些明智通达的论述中,以乌普萨大学的奥劳斯·鲁德贝克最富创见,[458]姑且不论在历史学或神话学方面他是否获得盛名,起码可以说他是一个爱国人士,要把对世界的一切贡献归于他的国家。他认为希腊人是从瑞典(形成古代日耳曼相当大的部分)获得字母架构、天文学认识和宗教信仰的。在那令人愉悦的地方(就当地人的看法而言),柏拉图的亚特兰提斯大陆、极北的乐土之乡、西方的金苹果花园、可爱的幸福群岛,甚至死后的极乐世界,都隐隐约约拿这里当作不完美的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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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上天如此垂爱的地方,不应在大洪水以后仍然一片荒芜。学识渊博的鲁德贝克认为,诺亚的家庭几年之间从8人增加到2万人,开始时应该散布在较小的殖民地,这样地球有了人类以后,才可以繁殖绵延下去。留在日耳曼或瑞典的这个分支[要是我没有弄错,那是在亚实基拿的领导下来到此地,他是歌蔑的儿子和雅弗的孙子],在执行这件伟大的工作时,比别人更为勤奋,以至于在北方出现的人群,涌向欧洲的主体部分、非洲和亚洲,就像血液从四肢流向心脏(套用作者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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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费尽心机构成的古日耳曼系统,却被一个简单的事实推翻了,而且不会引起任何质疑也没有商榷余地,那就是在塔西佗时代,日耳曼人不懂得使用文字。[459]文字的使用将文明人和无知识的野蛮人区划得泾渭分明,若没有这种人工系统的帮助,人类的记忆就会消退,从而丧失处理事务的思考能力。更高层次的思维理则,得不到模式和材料供应,无法发挥应有的功能,判断力变得衰弱而麻木,想象力趋向萎缩或失常。要想完全明了像这样重大的真实状况,只须在一个进步的社会中,计算受过教育的人士和目不识丁的农夫之间的巨大差距。前者借着读书和思考,倍增自己的经验,悠游在漫长的时光和遥远的国度中;而后者扎根在一个地方,生存于有限年岁之内,在心智能力的运用上,比起为他工作的公牛好不了多少。民族之间的差距,比起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可心平气和宣布,要是人类没有书写的能力,民族不会保存真实的历史记录,在抽象的学科上不会有显著的进步,也不会拥有极为重要而且使人快乐的谋生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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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这些技艺,古代的日耳曼人真是匮乏到可怜的地步。他们在无知和贫穷中度过一生,亏得有些卫道士用甘于纯朴来大肆赞扬。近代日耳曼据称有2300座有城墙的市镇,古代地理学家托勒密在这样广大的国土上,只发现不到90个地点,够条件能称之为城市。[460]然而,根据我们的观念,这些城市不过徒具虚名而已,只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堡垒工事,建筑在森林的中央,当部落的武士出动击退突然进犯的敌人时,可用来保护妇女、儿童和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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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塔西佗认为,在他那个时代,日耳曼并没有城市,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日耳曼人鄙视罗马人辛勤构造的建筑物,将这些看成监禁他们的牢笼而非安全的场所。[461]他们并非比邻而居,或者聚合成正常的村落。[462]每个蛮子尽可能选平原、森林或靠近新鲜水源的地点,搭盖圆形的低矮茅舍,用不着石块和砖瓦,全部用粗木材建造,铺上干草当屋顶,上面留孔让烟气可以自由排出。在严寒的冬天,生活艰苦的日耳曼人只要有用兽皮制成的单薄的长袍,就能感到心满意足。住在更北边的民族则要穿着更厚的皮毛,妇女纺织很粗的亚麻布供自己使用。日耳曼森林里的猎物种类繁多,数量丰富,为他们供应所需食物,居民在不知不觉中锻炼出强壮的体魄。他们有庞大的牛群,外表看来不起眼但是蛮实用,成为他们主要的财产。少量谷物是他们取自大地的唯一产品,而对于栽培果树和种植牧草,则一窍不通。所有的土地每年要重新划分,个人的产业也随之改变,为了避免争执,大部分的土地保持荒废的状况,不加以耕作和使用。像这样一个民族,运用如此奇特的方式,真不敢期望他们在农业上能有多大的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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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耳曼极度缺乏金、银和铁。野蛮的居民既无技术也没耐性去探勘蕴藏丰富的银矿矿脉。等不伦瑞克和萨克森[463]的国王发现以后,获得了非常惊人的报酬。瑞典现在以铁砂供应欧洲,过去也一样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大的财富。铁这种金属对日耳曼人而言,最大的用途就是拿来制造武器,但从他们手中的这些武器可以知道,钢铁的产量实在太少。在处理平时和战争的各种事务过程中,莱茵河和多瑙河的边界会出现一些罗马货币(主要是银币),但是遥远的部落完全不知道金钱的功能,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有限的商业行为,把粗糙的陶土器具,与罗马人送给他们国王和使者的银瓶,当作价值相等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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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要有思考的能力,就能发现这些重要的事实,比无关紧要的细节可以提供更多的启示。金钱的价值在于用来表示人类的需要和财产,如同创造文字是用来表达人类的思想,这两种制度使得人性的力量和情感能够发挥积极的作用,有助于达成预定的目标。金和银的使用大部分基于人为的因素,不像铁经过烈火的千锤百炼,经人类熟练的双手制造成形,对农业生产和各种技艺提供最大的贡献,效用之广已无法一一列举。总而言之,“金钱”是使人类勤奋工作最常用的“刺激物”,而“铁器”是使人类发挥工作效用最有力的工具。要是一个民族既没有“金钱”刺激,也得不到“铁器”支持,还能靠什么方法从极度野蛮的状态提升到文明的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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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仔细观察世上的野蛮民族,会发现“因循怠惰”和“不思来日”是他们最大的通病。在文明国家中,个人的能力得到发展和训练,相互依存的巨大锁链,将社会上各种成员紧密联系在一起。绝大多数人终生操劳以求一饱,极少数人受到神明垂爱,获得的财富超过他的需要,能有多余时间去追求乐趣或荣誉,增进财产或知识,基于责任对社会生活做出有益或愚蠢的事情。日耳曼人的社会架构并不复杂,照料房舍和家庭、管理土地和牛群,一概交给老弱残疾、妇女和奴隶。懒惰的战士不具备任何一种才艺让他消磨闲暇时日,就像动物一样满足于竟日竟夜的饮食和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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