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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7993 我问所有这些问题的唯一原因,是想发现德性究竟是怎么回事,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毕竟,我知道,如果我们能发现这一点,你和我说了大半天的问题才会拨云见日:你断言德性可教,我说德性不可教。[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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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7995 实际上,德性的本质问题必须在有人讨论它是否可教之前解决,但苏格拉底得到的结论——德性即知识,甚至这一定义也适用于勇敢——不只是对任何后续问题的讨论的逻辑准备;仅其自身就足以使德性教育成为可能。如此,在对话的结尾,两个对话者已经互换了立场。认为德性不可教的苏格拉底,现在正在努力证明一切形式的德性都是知识。而普罗泰戈拉,这位解释说德性可以传授的大智术师,正在努力证明它当然不是知识——这种知识,如果它是真的,会使德性难以传授。[92] 戏剧以苏格拉底对如此明显的矛盾深感惊讶而告终;但是,对柏拉图来说,这种惊讶显然是一切真正哲学的源泉,[93] 而读者掩卷之余,会认识到苏格拉底的信条——凡德性必追溯至关于真正价值的知识[94] ——将成为一切教育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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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7997 在《普罗泰戈拉》中,柏拉图坚持忠诚于他的苏格拉底原则,不做什么教条式的指示;相反,他赢得了我们对他的问题的同情,在苏格拉底的指引下,通过在我们的脑海中逐步积累知识,使他的问题成了我们自己的问题。[123]这篇对话本身足以使我们对问题产生兴趣。但是,从结论所达到的要点来看,当我们回顾柏拉图早期对话对特定德性的探究时,可以看到,柏拉图预设他的读者会抱着与他一样的决心和专一,与他一样不屈不挠,一本接一本地耗费心血于同一个问题,坚持不懈地开拓问题的深层新视角。在《普罗泰戈拉》的结尾,我们认识到,当我们攀登得越来越高时,就会越来越多地看到了周围景观的结构与规划,我们为之感到轻松了许多。在阅读关于孤立的德性的早期对话时,我们不得不猜测,而不是知道,所有这些孤立的探究八方辐辏,都在汇集到同一个核心结合点,尽管这些对话都处于同一水平之上。但在《普罗泰戈拉》的结尾,当我们登临绝顶,俯瞰之际,我们惊讶地发现,所有这些道路都通向我们正站立的顶峰,即这样一种认可:一切德性本质上是同一个东西,它们的本质都植根于我们关于真正价值的知识。我们之前为达到这一结论所付出的全部努力,由于它们都指向教育问题这一事实——这一事实现在终于得到了认可——而得以定型,并获得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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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7999 教育(paideia)在智术师时代终于成了一个公认的问题。在生活和智识发展(二者总是相互影响)的压力之下,教育问题前移到公众兴趣的中心位置。一种“高级文化”连同其自身的代表(即智术师)——他们的职业就是“教授德性”[95] ——成长起来了。但是,现在很明显,尽管他们对教育方法和教学风格付出了艰苦的思考,尽管他们的高级文化中有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科目,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真正懂得其职业所依据的假设是什么。苏格拉底不像普罗泰戈拉那样声称教导世人——教导世人是我们的资料不断强调的一个要点;[96] 但是,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都深信(与他的所有学生一样),他才是那个时代所需要的真正教师:这种感受并不是由于一些教学方法的差异或者人格的神秘力量所造成的,而主要是由于以下事实:即通过将道德问题关涉于知识问题,苏格拉底第一次为教育给出了智术师没有看到的基本假设。他们曾经坚持精神文化的极端重要性;但他们不能只凭世俗的成功来证明这一主张的正当性。[124]那个时代的人们正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他们迫切需要的是认可一个最高标准——这一最高标准对所有人都有同等的约束力,因为它表达了人内心深处的本性;而教育则可以根据这一标准来确定其最高使命:按照真正的德性的范型来陶铸人。智术师的所有技巧和知识都永远不可能导致德性——唯一能够的是苏格拉底坚持不懈地探究的深层“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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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03 正如早期对话的辩证运动只有到《普罗泰戈拉》才停止前进,当苏格拉底对德性的本质的质疑与教育问题相联系时,《普罗泰戈拉》本身也引发了新的问题;它确切地表达了这些问题,但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从而向前指向后续著作。苏格拉底相信德性不可教,他也没有承诺教导世人,但柏拉图暗示,这只不过是苏格拉底对这一使命的艰巨性的深层意识的一个反讽性画面。实际上,他远比智术师们更接近于问题的解决;所需要的只是他所看到的诸问题得到通盘考虑,而柏拉图暗示这是可以做到的。德性是否可教是迫切需要讨论的其中一个问题——因为苏格拉底的“德性即知识”的证明似乎已经将问题带至解决的边缘。[97] 不过,现在需要的是研究苏格拉底称之为知识的东西的真正性质,因为它显然不是智术师和大众认为的那种知识。[98] 我们在《美诺》中,一定程度上也在《高尔吉亚》中发现了这种研究,但《普罗泰戈拉》则包含了对它所提出的问题的未来讨论的几条其他线索。尤其是关于美好生活( )的问题。在《普罗泰戈拉》中,苏格拉底通过假定“好生活就是快乐”这一流行观点的真理性,从而提到了这个问题,但苏格拉底不是因为好生活本身,而是作为证明知识对正确行为的重要性的一种手段,提到好生活这个问题的。他向众人清楚地表明,就算承认快乐标准的正确性,他们也需要一种衡量术以便做出正确的抉择,从而选择较大的快乐,而不是较小的快乐:因此,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为了获致美好生活,知识也是不可或缺的。从而,苏格拉底暂时到达了论证的终点。但是,我们仍然禁不住要问,这种好生活与快乐的等同(他使智术师和一些现代学者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一准则)是否真的是苏格拉底自己的观点。[99] [125]生活的目的( )问题一旦提出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湮没无闻。苏格拉底在《普罗泰戈拉》中漫不经心地提到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愚弄智术师,被愚弄的也许还有我们;对于这个严肃的问题,我们需要他严肃认真地跟我们说。这是他在《高尔吉亚》中做的事,《高尔吉亚》是《普罗泰戈拉》的姊妹篇,它以其严肃深沉构成了对其他漫不经心的欢乐之作的必要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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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05 [1] 为了简便起见,我们沿用传统的译法,将“areté”和“epistémé”两个词译为“美德(virtue)”和“知识(knowledge)”——尽管这两个词都容易令人产生误解,因为它们带有古代希腊所没有的现代意味。毕竟,从本著的第一卷开始,关于希腊德性的本质问题,我们已经这样说了。一个缺乏足够的理性自主性的读者,每当他读到此处使用的“美德”一词,在阅读时不能自行添加希腊的含义,读到“知识”一词时不能将其现代科学的含义置于一旁,而选择希腊人称之为实践智慧(phronésis)的价值含义,那么,即使我们通篇使用希腊词语,而不是英文词语,也不会对他有太大帮助。译注:中译本仍将英文的“virtue”一词大多译为“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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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07 [2] 这里提出的看法——《普罗泰戈拉》预设了小苏格拉底对话的存在——将会在论证过程中得到证实。维拉莫维茨认为它是柏拉图最早的作品之一,阿尔尼姆(von Arnim)认为这是柏拉图的第一部作品。维拉莫维茨的理由是,最早的苏格拉底对话,包括《普罗泰戈拉》在内,是“非哲学的”对话(参见本卷此处 及以下)。阿尔尼姆试图证明《拉刻斯》预先设定了《普罗泰戈拉》的存在,所以才有了他的这个结论,参见其《柏拉图青年时期的对话和〈斐德若〉》(Platos Jugenddialogen und der Phaidros ),第24—35页。本人认为这两种观点都站不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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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09 [3] 《普罗泰戈拉》310a及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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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11 [4] 《普罗泰戈拉》311a及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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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13 [5] 《普罗泰戈拉》31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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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18 [6] 为某个职业而学习叫作 ;跟随普罗泰戈拉学习 [卓越]叫作 [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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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20 [7] 参见本卷此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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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22 [8] 《普罗泰戈拉》313a。对灵魂及其危险的强调确实是苏格拉底的,参见314a1—2,314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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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24 [9] 关于新文化这方面的特征,参见本卷此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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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26 [10] 《普罗泰戈拉》313a—31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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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29 [11] 《普罗泰戈拉》313d—e中提到灵魂需要一个医生;313c6中把知识叫作“灵魂的食物”;《高尔吉亚》系统地讨论了灵魂可以像身体一样被医生治疗的问题( ),参见本卷此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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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31 [12] 《普罗泰戈拉》313d2,313d8,313e3,314b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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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33 [13] 《普罗泰戈拉》314c及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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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35 [14] 《普罗泰戈拉》314e—31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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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37 [15] 《普罗泰戈拉》315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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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39 [16] 《普罗泰戈拉》315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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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58041 [17] 《普罗泰戈拉》319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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