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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奴隶和穷人来说，食物的主要来源是小麦、大麦、豆类和掉到地上的橡子。肉类在当时很稀罕。有时，普通人家几乎连橄榄油——可以当黄油抹在面包上或作为烹饪用油——都买不起。事实上，雅典附近生长的大部分油橄榄会被压榨成油，然后装进巨大的陶罐，运到遥远的港口去。对穷人来说，喝杯红酒（一般都会兑水）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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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顿的摔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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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人是最早痴迷于竞技体育这种具有现代特征的活动的民族。当时仅对希腊世界的公民开放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是那里四年一度的盛事。通常认为，第一届奥运会举办于公元前776年，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嘉年华。不管是赛跑、投掷、摔跤，还是驾驶双轮战车，希腊的运动员起初是穿着衣服的，但最终，在人山人海的竞技场里，几乎所有运动员都更愿意赤身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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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野心勃勃的城邦还开始招募运动员，并在他们赢得比赛后重金嘉奖。专业性悄悄渗透到了这个节日当中，不过，欧洲人后来在1896年重新恢复奥运会时，仍然称赞古代希腊的奥运会才是最接近非职业化体育本质的赛事。意大利南部地区一座名叫克罗顿的希腊城邦，展现出了现代人才具有的那种不惜任何代价赢得比赛的决心。克罗顿十分富有，规模也很大——绕着城墙走一圈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所以吸引了很多其他城市的运动员慕名前来。从公元前588年开始，克罗顿的跑步健将们在接下来的一百年中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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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员麦洛连续六次赢得奥运会的摔跤比赛，为克罗顿带来了无限荣誉。他的肩膀非常宽阔，强壮到能扛着一头公牛绕体育场走一圈。有一次，他在一天之内便吃掉了一头牛。当他走在城市里，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时，他的出现一定激起了市民无比的自豪感，可能要比这个城市的另一位不朽人物、赫赫有名的数学家毕达哥拉斯给人们带来的自豪感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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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嫉妒和竞争削弱了希腊的城邦。有人曾预言说，国际体育赛事将是国际战争的恰当替代品，但是克罗顿和锡巴里斯这类同操希腊语的竞争对手，却用它们的经历向这种说法提出了质疑。锡巴里斯嫉妒克罗顿在运动方面的勇猛实力，于是在公元前512年举办了自己的体育嘉年华。但克罗顿不以为然，最终派遣军队直捣锡巴里斯，而且统帅不是别人，正是摔跤手麦洛。希腊人打希腊人，神庙的地板与芳草茵茵的运动场上鲜血四溅。欲乐之城[1]几被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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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城邦还很擅长大众政治这项运动。他们进行的民主实验，可能比其他早期社会更为深入。在雅典，产权人几乎每周都会举行集会，向那些权力在他们之上的人发表演讲、做出指示。而且，这些当权者的任期很短，没人可以长期大权在握。即便权力很大的“五百人议事会”——由500名年龄在30岁以上的男性组成——也总是处于不断变动之中。其成员均由抽签或抽彩决定，且每个人一生中最多只能担任两年议员。在议事会之上，还有另一个组织，其成员同样由抽签决定，负责正式主持城邦及边远地区的事务。这个组织的成员任期短得更惊人，只能从第一天日落统治到次日日落。实质上，这就相当于公民大会将其权力中的很小一部分出租给了高级官员，然后再把这些许权力召回、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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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时常征战的小国，是如何以这种方式得到有效治理的？因为军队的领导人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受短期权力的约束。在公元前5世纪雅典民主的最高峰时期，军队领导人是由个人选举产生的，而非抽签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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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危机或战争时，希腊的民主十分脆弱，就像现代的民主制度一样，不但决策缓慢，还不愿意征收必要的赋税。希腊杰出的思想家之一亚里士多德便发现了这种鲜见的政府模式中隐藏的优缺点。他惋惜地说道，如果有太多贫穷的产权人参加公民大会，那么他们为自己争取的补贴会把国家榨干。在他看来，“穷人总是在得到，还一味要索取更多”。不过，他倒是支持所有拥有土地的人都有管理国家的权利和缴纳税收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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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典，公共决策由人民直接做出，而不是像所有现代民主实践那样的间接式民主。不过，雅典的民主就像这个城市通往港市比雷埃夫斯的道路一样，也被围墙圈了起来。只有那些正式被划入公民阶层的人才有资格发言和投票，而且从公元前451年开始，雅典公民若与外国女性通婚，就等于剥夺了这之后出生的子女的投票权。穷人无权投票，妇女和无数奴隶也不能投票，只有男性的产权人才可投票，但是很多农民因为太穷或者住得离雅典太远，根本没有工夫停下活计去参与那些沸反盈天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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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人信仰民主，但不相信平等。在他们看来，人生而不平等，也永远不会平等。在公元前330年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演讲中，雄辩家狄摩西尼便十分蔑视同为雄辩家的埃斯基涅斯，指责他出身卑贱：“你年幼时便成长于赤贫之家，与你父亲在他的学校里研墨、擦凳、扫屋，做着卑贱下人而非自由人做的事。”说得好像一个人卑微的过去永远都不能被原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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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跨越无数年代的无数目不识丁的无数不同部落社会中，不管是讲故事、写诗，还是当个预言家或说客，扣人心弦的表达能力都是人们所珍视的。希腊人称之为雄辩，并将它发展成了一种艺术形式。雄辩术同样还是一种权力工具，因为在露天集会上，那些吵闹又善变的投票者——有时会多达6000人——很容易被魅力无穷的演讲者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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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人是论辩大师，而点缀在地中海沿岸的希腊城市则是暴力大师，且不论这种暴力的需求是真实的还是假想的。当雅典人正在聆听雄辩家们的连珠妙语时，西西里岛上的希腊人却正在相互残杀。锡拉库扎这座强大城邦的僭主阿加索克利斯，曾在一天之内屠杀了4000人。不过，这一纪录后来被罗马人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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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这些无与伦比的港市，即便在民主死亡之后，仍然沸腾着知识的能量。今天很多目光敏锐的学者指出，雅典的柏拉图是最天才的哲学家，而亚里士多德则在现在所谓的政治科学领域备受尊崇。在建筑和艺术方面，虽然希腊的城邦从埃及那里有所借鉴，但也有自己的创新。在医学方面，科斯岛上的一位医生在当时的西方世界独占鳌头，而他的名字则在当代医生们的道德守则“希波克拉底誓言”中得到了永生。在物理学、伦理学、语言学、生物学、逻辑学和数学方面，希腊那些最杰出的思想家和探索者，犹如暗夜之中一连串闪烁的光辉此起彼伏。在历史学方面，希腊人同样是开路先锋，连英文中的历史一词都有着希腊的根源。此外，他们的活力与才干还体现在了戏剧、体育、民主政治以及艰深晦涩的抽象概念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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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学是希腊人的另一个强项。在公元前6世纪的萨摩斯岛上，人们为了开发淡水资源，竟然在高高的石灰岩山脉中挖出了一条一公里长的引水隧道。而在差不多同一时期，希腊的石匠还最先开始使用齿凿，这在雕凿大理石时用处极大。同样，希腊的建筑者们也可能最先学会了使用起重设备，将建材吊运到越修越高的城墙上。不过比较起来，他们还是更喜欢用奴隶来干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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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希腊人在科学上比在技术上要更胜一筹。就连他们最巧夺天工的武器也需要大规模的人力才能使用。在公元前304年围攻罗得岛时，他们修建了一个装有轮子的可移动攻城塔和石弩来协助进攻，但是光把这个兵器拖运到位就需要数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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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新兴的埃及城市，成为雅典传统的主要继承者，这就是亚历山大城。这个始建于公元前331年的城市不断崛起，逐步发展为西方世界的知识发电机。人们在这里修建了了不起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吸引了欧几里得等才华横溢的希腊学者前来做学问。在医学研究方面，解剖学家希罗菲勒斯不断取得进步，在公元前285年还对人脑和眼睛进行了解剖；而差不多25年之后，这里又诞生了一座著名的医学院。大批犹太人成群结队来到这个城市做生意，与其同行的犹太学者则把《旧约》从希伯来语翻译成了希腊语——该版本被称为“七十士译本”，因为有七十多名译者参与了翻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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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个时代就有科学、医学和文学方面的诺贝尔奖，那么亚历山大城的获奖者肯定比其他城市都多。不过，如此的智慧和创造力，却并未改变这个文明的日常工作方式，因为在那里，奴隶充当着万能机器。当时的亚历山大城和其他希腊城市，有能力迈出许多在两千多年后引发工业革命的发展步伐，但是他们没有发动工业革命的需要，奴隶就是他们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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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古希腊文明，现在以亚历山大城及欧洲和小亚细亚这些旧日的希腊心脏地带为中心，完全不缺乏文化自尊，反而时常成为被模仿的对象。在两千多年后的世界地图上，就连那些希腊人闻所未闻的地区，也遍布着希腊文明的回响和记忆。比如美国早期的首都费城的名字就来源于希腊语，而纽约上州地区则矗立着锡拉丘兹、伊萨卡及一堆用名字向古希腊致敬的城镇。在19世纪50年代的澳大利亚，掘金者们从墨尔本出发前往新的采金区时要经过两座大山，而它们的名字就叫马其顿山和亚历山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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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阿拉斯加州地区的一个群岛和南极洲对面的一个岛屿也以亚历山大命名。19世纪时，世界上最大的三个帝国在很长时间内，都被有希腊名字的君主统治着：英国的亚历山德丽娜·维多利亚女王、俄罗斯帝国的亚历山大二世皇帝和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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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受到古希腊文明最大影响的还要算罗马帝国，尤其是公元前200年之后的罗马人，更是乐此不疲地效仿希腊文化。他们热衷于最先在雅典兴起并逐步定型的希腊文学、戏剧、美食、政治、视觉艺术和雄辩术，以及大部分生活方式与文化。这种模仿的过程和当今世界范围内对美国流行文化的效仿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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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以人们几乎无法预料的方式渗透和影响着世界。不过，到它默默地成为罗马人的老师时，其政治黄金期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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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由于锡巴里斯人（sybarite）极为富有，生活也十分奢侈，后来人们便用sybarite来形容生活骄奢淫逸、纵情欲乐的人。（注释均为译者所加，后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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