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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宗教和生活方式的扩散，是通过一门对多数信徒而言十分陌生的外语来实现的——阿拉伯语是伊斯兰教的唯一礼拜用语。信徒们会用心背下《古兰经》的关键段落，并且在热情诵读时尽全力理解这些内容。随着新宗教到来的，还有新的食物禁忌。那些曾视烤乳猪为美味珍馐的非洲村庄，不久便舍弃了这一享受；有些喜欢喝家酿啤酒的村庄，也永远地戒了酒。一大波商业联系也随之到来，在蒙巴萨、广东和廷巴克图这些天南海北的地方，到处都能在露天市场里看到做生意的伊斯兰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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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兰教宣称人类皆兄弟，不过这一观点并不完全涉及奴隶。伊斯兰商人会长途跋涉，押送着男女奴隶前往贩卖点，不过他们很少会奴役与自己有相同信仰的人。然而，几个世纪之后，虽然很多被贩卖到美洲的奴隶都来自长期受伊斯兰教影响的地区，不过并没有多少是狂热的信徒。因此在美国的种植园里，伊斯兰教才没有扎下根来，而是把空地让给了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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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简史：从非洲到月球 第十二章 雁过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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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教信仰上，中国更多是一个进口国，而非出口国。各种新宗教沿着横穿亚洲的丝绸之路向东传播，与丝绸的去向正好相反。而且，在世界历史上，很少有一条道路能这样接二连三地朝同一方向，输送去一长串新宗教传教士的队伍。叙利亚的修道士和传教士，便是这样把基督教派别之一的景教带到东方的。在中国的西安市，也就是丝绸之路的终点站，至今仍有一块石碑上记载着在635年，一个景教传教士抵达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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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商人沿着草原上的大路，来到了中国的开封市，并在那里修建了一座教堂，而且最晚到1163年时，它便已经十分兴旺了。相比之下，中国西部的那些基督教教堂到此时却早已消失。在此后的500年中，这座犹太教堂经历了四次重修，只是待到此时，这一小群犹太教徒大概已经和那片在《旧约》里被生动描述过的土地失去联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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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兰教同样由丝绸之路而来，同行的还有骆驼商队和军队。到8世纪初时，这条路有一半已被伊斯兰控制，就连城高池深的塔什干也成了伊斯兰教的堡垒。有些穆斯林随着商队一路把生意做到了中国西部，并且在那里成功地吸引了众多皈依者，远远胜过基督教、犹太教和杂七杂八的波斯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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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中国走得最远的，还要数从印度出来的佛教徒。一些佛教徒沿着恒河、伊洛瓦底江的谷地而上，翻过高山地区，最终抵达中国的边界。其他一些则通过海路去了中国。还有更多的是朝印度北部行进，攀越海拔4000米高的兴都库什山，选择穿过该山山口的一条路线到达大夏古国，并最终汇入丝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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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佛教的传播十分缓慢，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流行于印度和斯里兰卡两国。但佛陀涅槃几个世纪后，佛教在印度西北部得到了循环再生。这种被称为大乘佛教的派别，更适合在外国推广，也使推动佛法传播具有了吸引力，并给普通人带来了更多的希望——现在，他们可以通过潜心礼佛来得到彻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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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直到新生的基督教开始在小亚细亚扩散之后，佛教才在东亚地区传播开来。事实上，第一个基督教传教士到达印度的时间，可能和第一个佛教徒到达中国那些河谷城市的时间是一样的。到公元65年，佛教已经在中国赢得了一点点的地位。这门宗教在对事物的看法上，和盛行的儒教截然不同，而它关于人死后可以转世的信仰也颇具革命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体系似乎难以并存，但来自印度的佛教却像往常那样，在历史更久的儒家和道家思想身旁，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在接下来的三个世纪里，千百万中国人在继续传承儒家和盛行的道家思想的同时，欣然接受了佛教僧人讲授的戒律，就好像佛教仅仅是中国这个宗教超市里新扩充的一个业务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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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印度佛教徒并不想移动大山，或者说改变环境，而是大体上接受了山的存在。但在中国，新版本的佛教却很有行动力。在他们新修的佛寺里，中国的僧人利用寺户——相当于农奴，和印度一样，这在当时的中国也是一种普遍接受的制度——来清理山林，开垦了大量新地。而且，僧侣们不但愿意教村民们识文断字的基本知识，甚至还倾向于充当当铺和钱庄的角色，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各地的社会和经济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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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不但激发了经济活力，还为中国的清谈与玄学注入了灵感。中国的山水诗派也在这一时期出现了。出身名门、风流倜傥的诗人谢灵运曾权倾一时，但在422年被排挤下台后，便回到了距离南京约500公里的四面环水的自家庄园，过起了归隐的生活。谢灵运一直笃信佛教，现在终于有时间来用玄言佛理思考一些问题。而且，他还常常穿着自制的特殊登山鞋（谢公屐）爬山越岭，吸取乡野之灵气。时而忧郁伤感、时而欣喜若狂的谢灵运，将自己的情绪融汇到了诗句当中。在华兹华斯和那些自然诗人在英国名声大振之前，他的山水诗早已被中国人推崇了1400年，可见当时的中国人已把自然视作一个充满神秘感的殿堂。显然，佛教很容易便融入了这种心境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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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诚的佛教徒兴建了很多大型纪念物。沿四川乐山波涛滚滚的岷江而行，可以看到湍急的水流对面竖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刻佛像。这尊在红色岩壁上雕刻的巨佛高71米，相当于一幢20层高的楼，在685年开凿时，很可能是想成为当时世界已知范围内最大的佛像。如果在秋日的迷雾中凭河眺望，这尊佛像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领航员，正准备要为过往的船只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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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安市，人们现在仍然可以看到一座高高耸立的四方楼阁式砖塔，也就是大雁塔——在中国古代的诗歌中，大雁南飞被视为吉祥的征兆。第一次来到西安的那些欧洲商人，一定在脑海里曾默默将这座塔和罗马帝国一些壮观的凯旋柱遗迹做过比较，但在高度和装饰上，大雁塔显然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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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那些规模较大的佛塔有一种直冲云霄的气势，一如后来在西欧出现的哥特大教堂。这些塔看起来就好像是造塔之人先小心翼翼地竖起一把伞后，又打开一把稍小一些的伞放到了上面，如此这般，塔便被一层一层地搭起来，最后达到了11层甚至13层的高度。事实上，有些佛塔是先将木质骨架搭好，然后再从上往下建，而且，支撑这些高大建筑的榫卯也是中国人的发明。对于那些信佛的人而言，在稻田里劳碌一天后收工回家时，看到那锥形的宝塔一定会心潮澎湃、备受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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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在中国取得的成功远远超出其他所有的外来宗教，并且连续八百多年都是对中国人影响最深远的老师。佛陀或许不是一直都受欢迎，但他的影响却从未间断过，比如20世纪初时中国的那位末代皇帝，便是一位藏传佛教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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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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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经历的第一个千年中，佛教只用了与基督教差不多的时间，便从发祥地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在公元300年之前传至下缅甸，在公元400年前传入朝鲜，到7世纪初，苏门答腊岛上的一位国王也已经是佛教徒，而且，由于该国的发源地巨港城还是一座中国贸易的中心，所以来自中国和印度的佛教徒都对这里产生了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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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尚未统一的日本，就像一张吸墨纸，吸取了中国的大量影响，如建筑、绘画、诗歌、律法和宗教，但在时机恰当时，日本也会毫不犹豫地改造它们。当伊斯兰教在亚洲的另一边活跃起来时，佛教也在日本得到蓬勃发展。到7世纪末，日本的土地上已经佛光普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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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中国城市修建的新都城平城京（今奈良县），实际上成了一座完全献给佛陀的城市。737年，日本爆发天花，给全国带来了毁灭性打击，且就其严重程度来讲，远超黑死病对欧洲人的影响。于是，早已对佛教极有好感的圣武天皇，转而向觉者寻求慰藉与指引，下令建造了一尊雄伟的青铜塑像，也就是至今仍然挺立的奈良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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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武天皇命各道修建寺院和尼姑庵，把佛寺建到了全国的各个角落。在749年，他将皇位传给女儿后，便出家为僧了。虽然日本本土的神道教不会把自己的支配地位拱手让给佛陀，但到800年时，这两门宗教已经互相融合，成了盟友，连神庙的建筑风格都与佛教有所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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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亚地区，佛教同任何外来宗教一样，都要仰仗皇权的认可。在中国、日本和朝鲜，这种认可时而会被收回，然后又被重新恢复。9世纪时，曾在中国长期备受崇敬的佛教徒便在毁佛运动中遭到了迫害。而一个世纪之后，日本当时的都城平安京（今京都市），曾禁止在其棋盘式的街道中为佛寺留出地皮，但后来又允许了佛寺的修建。在朝鲜，佛教曾于14世纪盛行一时，但在1393年，形势却突然逆转，寺庙持有的大量土地被没收并重新分配出去。不过，佛教徒仍然百折不挠地坚持着，时不时地，他们还会再次受到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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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徒在亚洲各地都修建了规模庞大的寺庙，有些甚至容纳着7000名僧人。而且，几乎所有的寺庙都担当了慈善救济和为旅者提供歇脚休息场所的职能。佛陀还为大量纪念性建筑带来了灵感，比如9世纪初爪哇岛南岸用深色石料修建的波罗浮屠寺庙群，和12世纪初柬埔寨修建的大小吴哥。他还激发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会认同的宗教虔诚，他的遗物也成了无价之宝。在缅甸的首都，塔顶全由纯金铸成的瑞大光塔（仰光大金塔）雄视全城，朝拜者们拾级而上来到顶部的平台，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接近圣物——佛陀留下来的八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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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世纪以来，佛教就像一群大雁，从印度振翅高飞后，安然降落在东亚地区的每一个角落，并开始茁壮成长、繁衍生息。但就在它的主导地位似乎稳固之时，伊斯兰教成功地发起了袭击，先进驻了马来半岛，接着又俘获了印度尼西亚的大多数岛屿。伊斯兰教在印尼群岛上现存的最早遗迹，是在东爪哇地区发现的一块墓碑，其镌刻时间约在1082年。此后，伊斯兰教又席卷了菲律宾的南部地区。佛教和伊斯兰教在与其发源地远隔万里的东亚地区双双成功，显示出即使在欧洲人发现通往外部世界的新航路之前，这个世界也已经在相当程度上一点一点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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