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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政体代表了故意稀释萨非旧突厥特征,以及对少数民族伊朗人和外国奴隶的日益依赖,这些人采用的是波斯文化而非土耳其文化。选择伊斯法罕为帝国首都、使城市焕然一新的辉煌建筑工程、对装饰的皇家庇护以及特别的伊斯法罕哲学流派的发展,标志着一个新的波斯高端文化的出现,它会获得帝国多样化少数民族精英的尊敬和钦佩(以及影响思想和语言),该帝国顶峰时从大不里士伸展到坎大哈(Kandahar,1622年为阿拔斯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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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非重新统一“大伊朗”大部,以及(相对的)内部和平与秩序,也有助于皇家倡导的商业的旺盛复兴。萨非使用其日益增长的税收来改善商路和建设客栈。在阿拔斯统治下,伊朗原丝的主要出口由皇家垄断(用亚美尼亚商人为代理人),[74]伊斯法罕及其孪生城市新祖法(New Julfa)成为大商业中心,到17世纪末有着一个大约2万人的印度商人区。[75]1677年,当约翰·弗赖尔(John Fryer)到那儿作商务旅行时(为免招人注意身穿波斯服饰在街上闲逛),他发现一个比伦敦著名的布莱克韦尔市场(Blackwell Hall)更大的棉布市场,以及4座天主教堂。1598年,沙阿允许圣奥古斯丁修会的(Augustinian)僧侣建立一座教堂,甚至为其装潢付费。[76]阿拔斯足够强大来摧毁葡萄牙在霍尔木兹的定居地,偏向其在巴卜达·阿巴斯(Babdar Abbas)的商业中心。最终,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萨非的大农业帝国计划,在皇家控制下有着繁荣的商业和统一的高端文化,遭受没有完全制服突厥部落的挫折——也许是伊朗高原上定居农业与牧民放牧间不平衡的一种反映。[77]无论如何,通过什叶派伊斯兰教的强制,通过体制化它为“国家宗教”,[78]以及恢复波斯语作为官方语言和高端文化,萨非王朝在其辽阔的领土上达到一种惊人程度的文化统一。他们的统治与宗教统一和笃信宗教的认同程度,与奥斯曼模式形成显著对照,可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萨非王朝的最终领土遗产被证明比他们以前的奥斯曼对手的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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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木儿在1380—1405年去世前构建了一个短命帝国,奥斯曼帝国和伊朗萨非王朝都是其后继国家。帖木儿的主权在15世纪分裂了,但其老帝国中心图兰(Turan,河间地带[Transoxiana]或西土耳其斯坦[West Turkestan])仍然是伊斯兰世界的伟大文化中心。图兰仍是可能的帝国缔造者的跳板,他们由此向东、向南到伊朗高原和近东,或由此到北印度平原。其突厥-蒙古精英是一个寻找帝国的统治阶级,他们有着卓有声誉的高端文化,有着君主的伟大概念,有着对商业和外交网络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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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1500年,也许因为帖木儿统治的残余不再能捍卫图兰绿洲抗击大草原游牧士兵的进攻,图兰语系心脏地带的帖木儿的权力被乌兹别克人打破。在战败的从撒马尔罕被驱逐的帖木儿的王公中,有一个叫巴布尔(Babur)的在喀布尔(Kabul)避难。[79]但是,帖木儿式的本能是强大的。在1519年,巴布尔带着一支约1500人的军队向北印度平原冲来,像一个亚洲皮萨罗一样来塑造一个新帖木儿王国。他进入印度斯坦(Hindustan),不是作为来自中亚大草原的劫掠的野蛮人,而是作为伊斯兰世界最先进、最有教养的社会的代表。在德里(Delhi)附近进行的帕尼帕特(Panipat)战役中,巴布尔打败了洛迪(Lodi)苏丹,即统治德里的穆斯林王朝,自己成了北印度的主人。在这个胜利背后,是个人的勇气、军事技巧和中亚战争技术的非凡能力。[80]但是,征服者体制的成功,也是建立在他的帖木儿式的名声基础上,建立在其对北印度和中亚间的商路的控制基础上,也许有一半以上的印度最贵重的出口物通过这条商路。[81]巴布尔尽管喜爱将在印度斯坦赢得的财富,但是视之为缺乏文明的舒适,蔑视其殖民地的落后。当他抵达阿格拉(Agra),他厌恶地表的状况,他想在这儿创建一个适当的花园(char-bagh)——一个带流水和花卉的伊朗风格的花园。于是,这项工作开始了:“然后,在那个毫无魅力乱七八糟的印度,一块块的花园……井井有条地按几何状地布置出来……在每一个路边花坛,完美地栽种着玫瑰和水仙花”。[82]巴布尔的真正意图似乎很可能是使用北印度的资源来恢复帖木儿在撒马尔罕首都的统治。正是他的早逝(意味深长的是,按他自己的命令,他被埋葬在喀布尔)及其子胡马雍(Humayun)的政策,保证了帖木儿的事业转而集中于统治北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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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尔的继承人统治的北印度世界,自11世纪起就一直被有突厥或阿富汗渊源的穆斯林战士精英控制。到1500年,征服大国割据了印度次大陆的大部分:德里、孟加拉、古加拉(Gujara)、德干(Deccan,到1500年分裂成5个后继国家)、肯地斯(Khandesh)、木尔坦(Multan)和克什米尔(Kashmir)苏丹国家。只有在美哇(Mewa,一个北印度的拉贾普特人[Rajput]国家)和在维查耶那加尔(Vijayanagar)的印度国家抵挡住了这股洪水。穆斯林殖民地精英阿什拉夫(ashraf)急于捍卫他们自己团体的团结一致。他们坚持一种神学家、牧师和法官的思想“体制”作为保存其独特文化的方式,以抵御被印度社会文化背景吸收的危险。[83]为确保其永久统治,他们建设清真寺、大学、圣陵和引人注目的纪念物,如在孟加拉的川塔·潘多(Chhota Pandua)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灯塔(minar)。[84]在苏丹国内,他们的权力基于一种半封建的土地授予交换军事服役的体系,最终有赖于印度耕作者的剩余农产品,尤其是北印度的大中央平原(Indo-Gangetic)的“肥沃新月带”的剩余农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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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尔的戏剧性入场(entrada)是一个错误的开端。逃往东印度的德里统治者在谢尔沙阿(Sher Shah)统治下复兴,在1539—1540年,他把胡马雍赶出印度。但是事实表明谢尔沙阿的后继者不能建设一个富有凝聚力的北印度帝国,帖木儿帝国在1555年重返德里。正是在巴布尔的孙子阿克巴(Akbar,1555—1605)统治下,才看到了帖木儿式的莫卧儿帝国的真正基础。阿克巴着手一系列的领土征服,到17世纪初几乎把除最南端外的整个次大陆置于其统治下。这并不是一个转瞬即逝的专制主义帝国,不是一个缔造与解体同样迅速的自由抢劫者帝国。反之,阿克巴汲取帖木儿的传统来塑造一个更宏大、更持久的帝国体系,超过印度以前穆斯林统治者创立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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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克巴帝国的核心,是帝国世家贵族的良好服务(他们大多数有中亚或伊朗渊源),[85]1595年,阿克巴有2/3的贵族是土耳其或伊朗出身。参见Eator,Bengal Frontier,p.165。他们构成了埃米尔——军事和行政管理的精英。这些人获得(他们的忠诚保证的)来自土地的大量税收。阿克巴体制的独创性在于,在附属于加戈(Jagir)(一种地产,拥有这种地产的精英就是加戈达[jagirdars])的土地税收与对民众行使行政管理或司法权之间的细心分离。在任何一个给定的地方,一个加戈达行使税收权但并不行使政治控制,这个权力保留给帕夏(padshah)或皇帝的官方代表。[86]由此,帝国中心阻止了分权的封建体系的出现。通过行使一种普遍存在的常规税收评估新规则,它确保国家接受加戈达征收的最大份额的税收。尽管他们有时受政治权宜之计的迫使,对当地强大的土地所有者做出让步(那些太根深蒂固不能轻易拔除),阿克巴的大臣能在全国各地惊人一致地[87]运用其税收体系,用现金收集也许大约一半价值的农业产出[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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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税收洪流是莫卧儿帝国权力的真正基础。它支付了军队,支付了一项据帖木儿撒马尔罕实践制定的文化项目。在由帖木儿追随的突厥-伊朗传统中,阿克巴不把自己当成一个穆斯林的尚武国王,而是作为一个有着多样化臣民的绝对君主。[89]他的官方家谱宣称他有帖木儿和成吉思汗的血统,[90]由此继承他们的“世界征服者”事业。莫卧儿宫廷仪式——尤其是阿克巴每天在一个阳台(jaroka)上公开露面(darshan)——强调了帕夏对甚至最伟大、最富裕的臣民的至高无上的权威。宫廷是慷慨大方的文学恩赐的中心。它提升穆斯林“理性科学”的研究和诗歌的写作,这是伊斯兰世界主要文学媒介。但是莫卧儿宫廷文化的艺术和文学师法波斯或中亚模式。波斯语是思想生活和政府的语言。波斯的生活与景观(并不是印度的)激发了莫卧儿诗人,他们呼唤一个远离“臣民的污染影响”的世界。[91]与帖木儿一样,阿克巴也从事伟大的建设计划,其中在法塔赫布尔·西格里(Fatehpur Sikri)短命的帝国首都就是最为令人震惊的产品。阿克巴的社会制度是世界主义的和兼收并蓄的,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化中心对中亚影响做出一份贡献。甚至可能他在16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实施更集权政府(这导致了1580年到1582年的大叛乱)的流产的尝试,也是受遥远的通过帖木儿撒马尔罕反映出来的中国精英官僚制度的启发。[92]闻名遐迩的是,阿克巴拒绝了在伊斯兰信徒(乌玛)和不信教者之间的经典伊斯兰区分。1579年,他放弃了吉兹亚(jizya,对非穆斯林征收的人头税),并且考虑传播一种伊斯兰教和印度教的新宗教综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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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巴权力的财富与魅力反映了莫卧儿经济的规模与生产力。莫卧儿拥有6,000万到1亿人口,有着富饶冲积平原“肥沃新月带”,管辖着一个比奥斯曼或萨非更大更富裕的经济体。[93]莫卧儿印度是一个重要的贸易国家,出口大量的食物、棉纺织品、烟草、蔗糖和靛蓝,尤其是向奥斯曼、伊朗和乌兹别克邻邦出口这些物品。印度商人有着一个四通八达的贸易网络,与布哈拉(Bukhara)、伊斯法罕以及甚至在俄罗斯的莫斯科公国的阿斯特拉罕(Astrakhan)进行贸易。手工业,尤其是纺织业在乡村广为扩散,有些估计认为,在现代早期,印度的制造业能力使欧洲相形见绌。对国内外贸易,莫卧儿帝国都是兴奋剂。他们的税收体系的高效创造了一个充裕的盈余,让富人花费在奢侈品或工业品上,包括掌握税收的特权阶级曼沙达(mansahdars)和加戈达以及他们维持的巨大的扈从队伍。区域内部贸易因为莫卧儿控制下的和平而更廉价、更容易,国内旅行的便捷和安全被欧洲访问者注意。[94]事实上,莫卧儿统治者带给他们保护和促进贸易的中亚传统(中亚统治者是丝绸之路的保护人)。他们建立堡垒和设防旅店,建造新的城镇,扩展旧贸易中心。当然,若与伊斯兰世界的突厥-伊朗心脏地带、中国和西方的文明相比,在某些方面莫卧儿印度展示了“落后”或“殖民地的”特征是真的。它在技术方面并不先进——印度手工艺人的难以置信的灵巧熟练弥补了工具的欠缺。尽管国家是积极的,但是几乎很少表明收取税收的特权精英把其财富贡献给农业产出的增加,或来改善其他事业的生产。[95]一个严酷的不稳定的环境可能打击了他们。[96]但是,在阿克巴死时,几乎没有理由怀疑,莫卧儿权力的经济基础会证明不能胜任维持一个大帝国的任务,不能胜任维持它所代表的伊斯兰文化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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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漫长的16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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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16世纪也是东亚特别富于活力的时期,东亚中国、日本、朝鲜和内亚大草原占据着辽阔的区域。在1368年(当王朝开始)到15世纪30年代之间的中国明朝统治的初期阶段,经过在蒙古元朝少数民族统治的漫长插曲后,强力重申独特的中国政治和文化传统。早期明朝皇帝重新激活了官僚政治国家及其基础的科举制度。他们清除了元朝的主要大臣,建立个人专制统治。他们宣称忠于儒家正统,促进儒家经典的收集与出版。1420年,当大运河完工,确保粮食从长江流域正常供应后,北京重新成为帝国首都。[97]用所有这些方法,明朝是政府制度的真正奠基者,这种制度在中国一直持续到1911年辛亥革命。他们重申儒家文化优势几乎持续同样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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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统治反映出其支持者强烈反对蒙古元朝的腐败、压迫和过度征税。[98]在谈到儒家信仰时,明朝皇帝信奉一种农本思想,认为土地是真正的财富,财富是社会上下责任之所在。帝国稳定的重要状态——社会秩序和文化凝聚力——体现在农业生产体系里,王朝权威依赖于他们的食物支付和土地税收。对元朝被推翻造成混乱的恐惧,对农村安宁的警惕,使明朝政府不愿征收重税,尽管有着边防的重负。到16世纪,他们逐渐地实行官员少、薪水低和不充分的官僚政治。[99]过窄的税收基础和不让政府机构从事贸易,产生了财政危机。到16世纪晚期,让一支用军屯自足的军队提供防卫的尝试已经完全崩溃。[100]到那时,农村动荡的水平也开始急剧飙升,这在明朝大部分时间相对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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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外交旨在为内部稳定确保外部安全。从这种观点出发,由永乐皇帝派遣郑和大将军领导的著名的印度洋远航是一次脱离常规的行动,也许受到被帖木儿及其继承人攻击的担忧所激发。“第二奠基人”永乐皇帝的统治从1403年到1424年,他是一个特别有决断力和富有进取性的君主。他的海洋帝国主义,把越南融入其帝国的长期努力,以及他的针对内亚游牧民的军事行动,可能都是确认中国在东亚优势的早产策略的一部分。[101]但是,压力太大了。他的继任者采用了极端的另类选择,迅速放弃海军力量的冒险,禁止私人海上旅行和贸易。为使中国北方免遭来自大草原的入侵,或不欢迎与游牧民的接触,他们宁愿依赖长城,而非军事远征。长城大体上是1470年后建筑并在下一个世纪完工用来扩展或加强早期边疆防御。1644年,当明朝灭亡时,长城还在建筑中。[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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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为了支撑中国在东亚的地位,明朝后期的统治者选择了强调其文化一致、拒绝外国商业关系。这意味着有意撤出元朝发挥了一定影响的内亚政治。它需要果敢的行动把海上和内亚贸易强制纳入到官方朝贡的死板框架里去。到16世纪初,这种状况变得不可持续。大草原游牧民对中原的粮食和棉布需求,超过了官方贸易渠道的供给力。边境战争强化了。[103]中国的游牧邻居抢劫和掠夺获取中原拒绝或禁止贸易的商品。在海边,随着中国感受到欧洲商业侵入的早期后果,并且更重要的是,感受到日本政治经济转型的影响,同样的限制政策滋生了走私泛滥和海盗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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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12世纪晚期起,日本一直通过一种折中办法来统治,其正统权威归天皇,但实际权力掌握在将军手里,他被帝国宫廷正式承认为总督或摄政。将军或“征夷大将军”是——或试图是——一个世袭的军事独裁者,通常从天皇的将军行列中升迁而来。然而,将军力量的真正基础是他与封建领主及他们的武士(bushi)(即战士阶级)同盟的结合。但是在足利(Ashikaga)将军统治下,这种制度在战国“封建无政府”中崩溃,它从15世纪60年代一直持续到16世纪中叶。大约同时,15世纪的日本经历了一个显著的商业扩张阶段。日本种植新作物,出口新商品,包括铜、硫黄和剑。明朝控制贸易意味着商品通过走私贩、海盗渠道进入日本主要市场。但是,将军的垮台和诸侯大名(daimyo)的崛起,鼓励日本海洋贸易的喷发,将军对非官方走私贸易也不满,许多当地“地产”领主大名对贸易有着直接的兴趣。到16世纪50年代,日本商人、海盗和倭寇(wako)海盗漫游远到泰国、缅甸和印度。日本的白银生产使之成为亚洲的“墨西哥”,成为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太平洋的重要贸易伙伴。[104]1567年,明朝皇帝放弃了与非法贸易的较量,开放了中国的港口——尽管并不是对日本开放。[105]1578年,广东向外国商人开放。1571年,日本允许葡萄牙商人安顿在长崎(Nag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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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的这些变动与基督教传教士活动的非凡阶段相吻合。传教活动的总部在果阿,即葡萄牙印度殖民地政府(Portugal’s Estado da India)的所在地。教皇批准葡萄牙拥有欧洲对亚洲探险和贸易的垄断权,作为把基督教信仰带到未开化人民的任务的组成部分。果阿是一个通道,通过它几十个传教士进入了亚洲。耶稣会的共同缔造者圣方济·沙威(St.Francis Xavier,1506—1552)在1542年登岸,他赤着双脚,衣衫褴褛。10年后,他在中国南方沿海去世。他的遗体被带回果阿安葬,每年展览一回(供信徒瞻仰),其遗体奇迹般地没有腐烂。其宗教名声如此之大,教皇坚持至少要把他的一只胳膊送回到罗马。其他耶稣会传教士到了莫卧儿宫廷,其中一个叫罗伯托·迪诺比利(Roberto di Nobili,1577—1656)的在南印度待了许多年,徒劳地想调和印度教和天主教,使婆罗门满意。但是,最非凡的耶稣会传教士也许要算利玛窦(Matteo Ricci)。他在16世纪80年代来到中国,经过多年的耐心外交以后,在1601年获准去北京。到了那里之后,他的机智和学识适应了儒家风格,成了他的宫廷入场券。利玛窦在中国绘制了描述美洲的第一幅地图。他的书法、医疗、天文学技巧成为耶稣会传教团的标志和声望的主要源泉。利玛窦的真正目标——劝说儒家知识分子他们的天的概念其实与他的上帝思想是一样的——则证明要难以捉摸得多。但是,在他死后很久,直到约1750年欧洲商人大量来到中国南方为止,传教士仍是欧洲人关于中国事务知识的最可靠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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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明朝来说,商业特许权和他们绥靖边疆游牧民敌意的尝试都没能带来长久缓和。在日本,1570年以后的岁月目睹了重新统一的剧烈斗争。在毛瑟枪和枪炮新火器技术帮助下,先是织田信长(Nobunaga)后是丰臣秀吉(Hideyoshi)对战国大名(daimyo)施加一种无情的个人最高主宰。丰臣秀吉决心赢得日本与中国经朝鲜沿海的贸易通道的控制权。受明朝推三阻四的挫折,他想出了先征服朝鲜然后征服中国本身的惊天动地的计划。1592年,他率20万大军入侵朝鲜,当明朝干涉时,他提出在朝鲜的某种权力,与中国的自由贸易讨价还价。当明朝拒绝后,他在1597年再度入侵朝鲜,但他的突然死去使入侵行动迅速流产。丰臣秀吉的野心超出了其军事实力,也不能无视明朝的存在。但是朝鲜战争的真正伤亡是明朝的财政以及明朝的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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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送别了日本的威胁,但仍然面临着来自长城边蒙古游牧民的持续压力,他们最危险的敌人正在建立一个边疆帝国,这个帝国1620年以后完全压倒他们。在16世纪90年代,一位成吉思汗式的游牧总司令努尔哈赤(Nurhaci)建立了满洲政府,它结合了游牧部落与定居的农业社区,结合了森林和草原地带与北京的东北边疆地区。随着财政危机与日益增多的内部动荡,明朝的力量日益萎缩,努尔哈赤增强了对边疆蒙古人和汉人的控制,对这些人来说,他的控制比游牧封建主的控制更为真实。1601年,他用“旗”制组成一支常备军,在这个制度里对满洲少数民族特性的强调与把军事“旗兵”作为重要的社会和行政单元相结合。1615年,他向北京派出了他的最后一个朝贡使团。3年后,他发表谴责明朝的宣言,宣布要推翻明朝。到1636年,在军事上征服强大的汉人,赢得汉人的心,努尔哈赤的继承人实现了这个宏伟理想——尽管他们作为满洲或清朝(拼音写作Qing)的登基被推迟到攻克北京以后,并且通常从1644年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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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天命”变化有什么意义?1590年后日本的重新统一有什么意义?它们一起缩短了1550年以后东亚展开的“开放”实验。在16世纪晚期,日本的商业与海上扩张,中国的开放,欧洲贸易的涓涓细流,一起刺激了人口、商品和思想的流动。[106]华人和日本人迁移到东南亚;欧洲人抵达日本和中国。在中国,瓷器和丝绸的新海外市场促进了城镇发展。日本和美洲银元的流入铸造了其经济及财政制度,这在一个没有贵金属的国家里是一项重要的收益。[107]日本有着大约1200万的庞大人口(是同时期英国人口的3倍),其力量及金银储量可能一直是这种开放的重要代理人。1580年以后当耶稣会士抵达后,基督教正是在日本西南的贸易港建立了立足点。他们熟练地利用基督教作为动乱年代里的社会凝聚力的载体。[108]但是,秀吉的最高权力,被德川幕府(Tokugawa)的第一位征夷大将军家康(Ieyasu,1524—1616)接替,他系统地压制大名(daimyo)自治权,书写着日本“基督教世纪”的逐渐终结,意味着海外贸易的短暂开放时代的终结。人们谴责基督教,认为它应为诸侯反叛负责,尤其是在九州(Kyushu)(在1638—1639年主要的反叛地点)。许多基督教徒被杀,1640年基督教完全被禁止。德川家康试图控制国外贸易,而他的继任者更喜欢完全驱逐欧洲人。1624年西班牙人被驱逐,英国商人早就离开了,葡萄牙人被限制在长崎(Nagasaki)的出岛港(Deshima),然后于1639年被迫离开。1635年以后,禁止日本人出国。中国商人和手艺人继续往来日本:长崎有自己的“中国城”,中国的文化影响仍然强劲。但是对于世界其他地方,闭关锁国政策(sakoku)几乎是全方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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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与新的以江户(现代东京)为基地的德川幕府系统重申儒家思想并行不悖。德川幕府在大名领地维持了封建主义的外在形式,但是改变了其本质。给予村庄自治权、把武士阶级从一个本地战士阶级转变成更像支薪服役、领取禄米来管理领地的绅士,从而削弱了封建领主的权力。为了使这种新统治合法化,早期德川将军资助儒家思想家和教育家。他们宣传孔子的四民等级思想(士、农、工、商),宣扬在一个秩序井然的社会里追求社会与自然和谐的需要。[109]中国清朝有着类似的故事。改朝换代并不意味着儒家思想的终结,而是有意作为新满洲政权的官方意识形态。对外国商业接触,满洲统治者比明朝先辈本能上少些敌意。但是在政治意义上,他们对长江以南的沿海地区不那么信任,这里在地理上是遥远的、难以控制的,还有只能慢慢被打败的明朝遗老遗少们。[110]但是,清王朝的最大成就是逆转了明朝灾难性的内向边疆政策。清朝娴熟的大草原外交有助于把内蒙古变成一个缓冲地带,把中华帝国权力驱入内亚。来自北方内陆的对中国稳定的威胁被有效地抵消。随着一度具有破坏性的日本现在安全地退缩到新儒家的孤立中去,以及儒家思想在朝鲜和越南的牢固地位,清朝建立宣告了东亚世界秩序的惊人恢复。以遥远的爪哇(Java)为基地的欧洲人的影响,被限制在其钥匙孔里。早期荷兰在直接贸易和外交上的利益受到相互冷漠情绪的左右:到169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停止派船到中国。[111]同时,中华帝国达到了其权力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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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欧洲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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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15、16世纪的欧洲与世界其他部分进行比较,需要(对欧洲读者来说)一定的思想调整。我们的欧洲知识是如此详尽,因此容易把它视为一个与“东方”社会的“冬眠”形成鲜明对照的文化和政治蚁冢。这么多有着自己的统治者、军队、法律和财政制度的互不相属的实体,都争相生存下来,增强了一个忙碌、精力充沛的文明的印象。但是我们不应该把这些活动(及其产生的大量文献)当作证据,以此证明欧洲国家在很大程度上发现了确认它们世界主导地位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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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在欧洲现代早期文化中最有活力的因素,作为一种具有破坏性不稳定的综合征,并没有保证一次伟大的转型。知识界反抗中世纪晚期经院哲学、“重新发现”古典文学的大部,这些构成了“文艺复兴人文主义”的主要成分。罗马共和国的历史、政治和雄辩,对北意大利和佛兰德斯的城市、官僚和阶级的意识有着特别的吸引力。[112]但是,他们也倡导了世俗国家的新概念,削弱了神职人员特权。他们塑造了一种宗教和知识氛围,使天主教会的教义和机构受到比个别异端分子或社会反叛者更系统的攻击。新教改革的惊人成功,在于它迅速上升到受知识界的尊重,在于它求助于世俗统治者(如萨克森选侯[Elector of Saxony],他的保护对路德[Luther]的影响至关重要),在于保护城镇的或王侯的自治,抵制王朝和帝国缔造者咄咄逼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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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一个人口增多和物价飞涨加剧了社会冲突的时代,可以轻易地把宗教的异议视为一种对社会、政治和道德秩序的破坏性威胁。担忧其扩展激起了教皇的教会改革计划,它在1545—1563年期间的特伦特(Trent)会议上被制定,其紧迫性激起了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在英格兰实施国教的中庸之道。但是,在1560年以后,天主教和新教间猛烈的思想战争并没有减弱,这在法国宗教战争及荷兰新教徒对天主教哈布斯堡统治者的反叛中泄露出来。如果文艺复兴人文主义已经创造了一种新社会类型——雅各布·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想象的自我意识的、竞争性的、计算的个人主义者[113]——已经把一个习俗国家转变成一个“艺术品”国家,[114]那么宗教改革注入了一种反叛的、不宽容的和教条主义的精神,它们有使西方的竞争中的政体变得难以统治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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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因为这个,这个时代的最富于吸引力的政治思想是王朝主义。王朝是一个理想的立法者,通过继承享有合法性(与白手起家专制君主相对照),赢得臣民的无限忠诚。当与世俗官僚制的新概念融合起来,与君主作为学问与艺术的迷人保护人的新概念融合起来,那么王朝统治是一个动员社会资源和实施政治秩序的强大工具。实践中,欧洲的状况大大减弱了王朝主义的潜能。地方权力仍然基本控制在世家贵族及其委托人的网络中。他们的雄心和对抗行为通常比皇家命令更有效,他们能唤起当地的爱国主义及其对习惯的归属,来对抗王朝的集权计划,并能号召宗教不同政见者的支持(或对一个改革家政权的守旧抵制)。查理五世的普遍帝国的计划是最宏大的王朝项目,即把德意志、西班牙和低地国家的哈布斯堡土地团结到一个单一统治者——其子菲立普(Philip)旗下,这个计划为德意志诸侯与新教改革者的联盟所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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