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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3年以后的30年是欧洲对世界领土资源的巨大扩展时期,尽管“新领土”的财富还更是期望中的而不是实际的。使这更有意义的是,它与欧亚旧大陆均势的同样重要的戏剧性变迁相一致,构成了19世纪欧洲优势的双重基础。这种变迁可以在伊斯兰世界、印度并且到19世纪30年代在东亚也能看到。在18世纪70—80年代的黑海北岸,俄国的到来(兵力)标志着一个重要阶段,一个向欧洲政治商业势力打开伊斯兰近东的重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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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感受到全部后果以前有一段时间,但是失去克里米亚对奥斯曼帝国来说是一场战略上的灾难。直到那时黑海一直是一个土耳其内湖,奥斯曼帝国运输的组成部分。有着对其水域的垄断权,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守卫其帝国的北方通道。如彼得大帝早就发现的,没有了海上运输供应,俄国入侵奥斯曼巴尔干若不是不可能的,也是困难重重的。在黑海的另一边,没有海上支援,沿山脉西麓向高加索的推进甚至更为艰难。黑海是奥斯曼体系的海上盾牌,它缩短了奥斯曼帝国必须守卫抗击欧洲敌人的战略上的边疆。入侵准是通过西巴尔干——一片荒凉的地区,那儿的全部优势在于防御。它有效地把它们的大国对手减少到一个——哈布斯堡帝国,那个有着共同边境线的国家。它让奥斯曼帝国海军集中在地中海东部,能够守卫君士坦丁堡的通道爱琴海群岛(Aegean Islands),守卫埃及和黎凡特的海岸,无须担心遥远的欧洲海军力量——英国、法国、荷兰和西班牙。也许更重要的是,从政治上感受到黑海的战略优势。它给予的安全感让奥斯曼帝国把权力向地方分散,这是18世纪其稳定团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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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海上北大门被关闭,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帝国政府经受住了18世纪早期的风暴。奥斯曼人作为帝国统治者的声誉受到猛烈冲击,但并没有崩溃。其作为欧洲外交的不择手段的(Machiavellian)游戏的同盟者的价值一直是真的。但是,18世纪80年代奥斯曼权力的基础被拔掉,后果被法国的衰落放大。在希腊和巴尔干北部的基督教社区开始了新的复苏。几乎不知不觉地,帝国开始从一个众所周知的军事大国(如果是被痛恨的),变成一片争议之地,一块巨大的领土猎物,全欧洲掠夺者开始虎视眈眈围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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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成为“欧洲病夫”的转变,主要是1790年以后地缘政治革命第二个阶段的特征。但是,在此之前很久,在18世纪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动荡的伟大中心就察觉到这种影响。在上一章,我们看到18世纪50年代早期,一种“双重革命”如何在印度进行。莫卧儿帝国的旧壳正在噼啪作响,它曾为次大陆大部分地区提供了政治统一的框架。在帝国的内陆心脏,莫卧儿受到两面夹击。伊朗冒险家、随后阿富汗冒险家追随缔造帝国的内亚老传统,用内亚的“部落”人力资源来对农业平原进行其统治——正如此前莫卧儿人所做的那样(或清政府在中国所做的)。他们的目标可能会是控制北印度和中亚之间的商业活动,它仍是世界最大的贸易通道之一。他们的进攻与马拉特在印度东部的决定性推进同时发生:它是一个印度“绅士”国家的联盟,旨在把其统治和土地税收制度扩展到北印度平原的莫卧儿心脏地带。[18]在社会经济和政治变迁的压力下,莫卧儿帝国解体(或变化)为松散的政体,与抢夺领土、贸易和税收的新“亚帝国”共处。在海洋印度有着类似的威胁。这里,变革的代理人是商业经济和海外贸易的急剧扩展。新财富和新税收使这个地区的亚统治者从莫卧儿统治中获得越来越多的自由,使他们越来越不愿意支付他们的贡金。但是这种日益增长的自治是有代价的。可能的建国者得密切监督提供资金的商人和银行家——需要对欧洲集团十分警觉,他们已经加紧对印度海外贸易的控制。当欧洲人表现出要把他们的争端引进印度次大陆时,这就变得更为至关重要。他们相互厮杀的准备,把英国人和法国人变成本地军事力量,给一个反复无常的政治场景增加了一种爆炸性新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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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的主要剧场在孟加拉找到,这里是最有生机的、最繁荣的沿海经济。这里,已经出现了大批量的棉纺织品生产来满足飙升的世界市场的需求。恒河及其三角洲的河边网络、在新近开垦的森林地带生长的食物,是对这种出口经济的重要补充。政治权力掌握在太守(subahdar)——以前的莫卧儿皇帝的总督——及其伙伴穆斯林权贵的手中:莫卧儿衰落的预期遗产受赠人。但是在这个新贵的世界里稳定是难以捉摸的。在1756年,太守或纳瓦比(nawab,地方行政长官)苏拉吉·道拉(Suraj ud-Daula)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他有着政治对手。如著名的贾加特·塞特(Jagat Seth)那样的印度商人和银行家的金融力量抑制了他的行动自由:他们管理租金和税收赖以生存的贸易。他们与欧洲商人密切联系,尤其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及其在加尔各答设防的“代理处”密切相联——当时人的描述是“一座比德普特福德(Deptfort)和罗瑟希德(Rotherhithe)大的庞大的不规则建筑”[19]——及其不受纳瓦比控制的理论上的自由(有着皇帝的诏书)。当纳瓦比怀疑公司庇护那些反对他的人时,孟加拉的紧张不安的政治就陷入危机。东印度公司拒绝屈服带来了一场较量。[20]1756年6月,纳瓦比占领加尔各答,那些没有逃走的公司职员被投入监狱(著名的“黑洞事件”)。有一阵子,似乎这个行动发出了新南亚重商主义国家崛起的信号——一个能够自立的东方荷兰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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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拉吉·道拉的不幸在于公司有着报复的手段。它有一个强大的报复动机:加尔各答的失败使它付出了200多万英镑。6个月后,一支海军分遣舰队抵达恒河,带来罗伯特·克莱武率领的来自马德拉斯(Madras)的部队。克莱武迅速占领加尔各答,与急于推翻纳瓦比的持不同政见的权贵接触。在1757年6月克莱武在孟加拉首都附近的普拉西展示力量后,纳瓦比的军队崩溃,他的统治垮台。克莱武现在是造王之人,克莱武告诉他父亲:“一场几乎史无前例……的革命已经实现。”克莱武致父亲的信,1757年8月19日,in Ibid.,p.360。但是,克莱武不愿意确认公司在孟加拉的统治。他认为,“没有国家的帮助……如此巨大的统治权对一个商业公司来说可能是太过宏大的一个目标”。[21]反之,安排一个穆斯林贵族做新的纳瓦比似乎更为明智。这个试验失败了。公司雇员追求自己的私人贸易,拒绝承认纳瓦比的权威或支付他们应付的关税。到1764年,摩擦发展成武装冲突。在布克夏尔(Buxar)战役中,东印度公司的军队打败了纳瓦比及其同盟者阿瓦德(Awadh)的统治者。次年,公司掌握了孟加拉、比哈尔(Bihar)和奥里萨(Orissa)的行政权:现在,不是纳瓦比而是公司控制了税收和财政——“没有什么留给[纳瓦比],只剩下名称和权威的影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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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件令人目瞪口呆,但是在印度的革命远没有完成。克莱武自己担心公司力量已被使用到极限,抵制进军德里的想法。英国人并不是印度变化的唯一受益者,在次大陆的西部和中央,马拉特权力的坚持不懈的崛起似乎是一样令人难忘。1784年,正是马拉特人占领了德里。在南印度,海德拉巴和迈索尔展示了可以在莫卧儿衰落的残骸上建立新的国家。尤其是在迈索尔,一位走运的穆斯林战士海德尔·阿里(Haidar Ali)在1761年以后开始构建一个新型财政军事国家,其财政和军队远超过马德拉斯的公司。在他的儿子提普苏丹(Tipu Sultan,1783—1799年在位)统治下,这些变化还要大大地深化。国家实行贸易、资助造船、为一支有着炮兵和步兵的庞大常备军提供资金,他们的训练和战术与公司的军队一样“现代”。[23]海德尔和提普打着反击公司势力的摩擦战,几乎把它逼到财政崩溃的边缘。没有了它在孟加拉占领的资源,用这些资源把它的军队从1763年的18,000人增加到世纪末的15万多人,[24]没有了来自英国的海军和陆军援助,没有了印度银行家预支的贷款,公司会不会保留其在南印度的权力很值得怀疑。并且,尽管他们于1799年打败(并杀死了)提普,同样值得怀疑的是,如果并没有在第二阶段的欧洲冲突中取胜的话——关于这我们一会儿再说,英国是不是能迫使马拉特人承认他们的统治同样值得怀疑。确实,到18世纪90年代,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动荡的两个主要剧场几乎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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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克莱武的孟加拉革命已经开始撬动欧亚大陆关系中一个更为惊人的转变。远在欧洲人进入印度洋之前,海上印度已经作为东亚贸易与中东和西方贸易之间的枢纽。在18世纪,欧洲人增加了他们与中国的贸易,尽管它被严格限制在对广东港口的短暂访问中。英国东印度公司控制对华贸易,主要携带贵金属到中国交换(主要是)茶叶,茶叶是英国消费者日益增长的狂热消费品。但是,它缺乏扩大贸易、扩展更慷慨的信贷或以更诱人的商品吸引中国消费者的手段。孟加拉的征服解决了所有这三个问题。有着新的财政流量,公司能够支付中国消费者需要的印度产品——原棉、棉纺织品和鸦片——无须求诸白银和送更多的出口品到印度。但是,公司的手段只是故事的一个部分。越来越重要的是“私下贸易”,因对其有利而为公司容忍。一小支欧洲军队——在印度的公司雇用的战士和平民——利用这一机会从抢劫或特权贸易中发财(那些是“在东方发横财的欧洲人”,他们回到英国激起了许多敌意的评论)。他们获取收益的最赚钱的方式是投资运到中国的货物中。当货物被出售,挣的钱给公司(它掌握着购买茶叶的独占权),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伦敦换取现钱。既然禁止公司本身从事鸦片买卖,那么私下贸易也是鸦片销售的中介。用这种绕圈子的方式,孟加拉的征服打开了有着巨大的地缘政治后果的商业革命的道路。[25]随着其出口非常迅速地增长,中国华南的经济被越来越深地拖入到与英国和印度的三角贸易中,鱼中之王就要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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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欧洲和南亚的地缘政治变迁,为欧亚大陆不同地区之间、欧亚大陆与外围世界之间关系的巨大变革开辟了道路。在1790年后的第二个阶段,这种变革变得日益清晰,在18世纪晚期还模糊不清的全球秩序的新轮廓,取得了确切的形态。但是,这只是在欧洲政治的第二次喷发后才发生,一场新的全球战争解决了哪个大国会支配欧洲的问题,以及哪个会自由地走上世界大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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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危机是法国的革命促发的。波旁王朝变得日益脆弱。它缺乏大众支持;它的贵族和中产阶级同盟越来越不满;它的思想和文化声誉被哲学小册子的狂轰滥炸和早先流行作家的猛烈攻击所削弱。这在一个18世纪的王朝国家中并不是异乎寻常的弱点。“目前每个国家都处于一种危机状态中”,1780年女沙皇凯瑟琳大帝写道。[26]导致波旁统治如此危险的,是法国在欧洲和世界上作为大保护人历史角色的同时崩溃。到18世纪80年代晚期,欧洲“大民族”已经丧失了其支配地位。对君主制的声誉来说,这真是糟透了。但是直接的危险是财政崩溃。经过一段短暂的和平后,1778年,法国联合英国的反叛的殖民地再次步入战争,以恢复其大西洋的地位,并扭转1763年的败绩。这是一场费钱的赌博,收获甚少,代价是债务的进一步累积。法国公共债务少于英国确凿无疑,但重要事实是它更难处理、更为昂贵。在法国革命前夕,仅仅支付利息就占据了国家一半的支出。[27]1789年,法国的声誉跌到最低点,其财政破产,君主制陷入了宪政改革的大旋涡,把有效的政治权力交给了自称的“第三等级”(Third Estate)的领袖,这个等级在6月份重组为“国民议会”(National Assembly)。随着财政混乱加深、社会秩序破坏,在奥地利领导下的外国保守国家的干涉危险日益逼近。对国王串通外国撕毁1891年宪法的担心,使法国的政治激进化。到1792年春,法国与奥地利交战。军事灾难与对入侵的普遍担心,摧毁了更为温和的改革者势力,并在1792年9月废除了君主制。[28]随着路易十六(Louis XVI)和玛丽·安东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在1793年1月被处决,法国的变革完成了。欧洲旧制度的柱石、王朝国家的原型,已经成为一个军事革命共和国,下决心输出其“人权”(Rights of Man)的颠覆性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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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政治动荡的直接后果,是进一步削弱在其欧洲及欧洲以外世界的影响力。在东欧,法国的衰弱使瓜分波兰变得轻而易举,它在1793—1795年被彻底瓜分。1792年,当普鲁士和奥地利联军开进法国时,俄军开进波兰。[29]胜利的果实包括西乌克兰、俄国黑海帝国的一块幅员辽阔的新领土。但是,到18世纪90年代中叶,革命的法国已经发展出特别的动员力,以一种死板君主无法相比的规模动员人力、物力进行战争。其公民部队的爱国主义热忱、选择将军的天赋,帮助法国再度成为一个军事大国。领土征服支付了部分账单。[30]在拿破仑·波拿巴(Napoleon Bonaparte)统治下,以非凡的魅力和才智圆满完成了这种转变。他在意大利的胜利使他成为军事英雄。作为第一执政(1799—1804)和皇帝(1804—1814),他是法国的独裁者。他的部分目标是恢复革命消解的社会规范和行政秩序,但是,他也决心恢复和扩展波旁王室丧失的欧洲优势。这对欧洲与外围世界——在美洲、撒哈拉以南非洲甚至太平洋——的关系注定有巨大影响。欧亚大陆在近东、中亚和印度(以及中国)的含义几乎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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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轮斗争是在埃及进行的。1798年,拿破仑和法国外长塔列朗(Talleyrand)异想天开,构想了征服埃及的计划。对把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作为军事偶像的拿破仑来说,埃及的吸引力显而易见。“欧洲是一个鼹鼠丘,”据说他这么宣称,“所有的伟大声誉来自亚洲。”[31]但他和塔列朗的推论显示,他们在多大程度上把握了自18世纪中叶以来的地缘政治变革的幅度。[32]控制埃及会让法国恢复欧洲和印度之间的苏伊士(Suez)商路,对抗日益增长的大西洋贸易的优势。一个埃及帝国会补偿法国在美洲殖民地的损失——1763年失去的魁北克和路易斯安那。它会抑制俄国向其终极目标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帝国的推进——一个似乎正在迅速加速的运动。并且它会在一个重要时刻增加英国在印度的危险。随着法军驻扎在苏伊士和红海的前哨,以及法国向海湾和伊朗的辐射影响,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外交和军事地位会急剧削弱。征服锡克教徒、马拉特人、海德拉巴和迈索尔会变得难得多,也许甚至不可能。若其代价和风险变得太大的话,英国的东方帝国主义实验或许会彻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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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8年7月,拿破仑带着40,000人的部队在埃及登陆——一支庞大的部队。他也带着一支165人的强大队伍,包括天文学家、数学家、化学家、物理学家、机械师、建造师、土木工程师、勘测员、设计师、动物学家、艺术家、作曲家、经济学家、考古学家、印刷师、外科医生、内科医生和药剂师。他们的任务是记录历史,规划拿破仑之埃及的未来。7月21日,在金字塔战役中,马穆鲁克统治被摧毁。拿破仑坚持法国人是来把人民从马穆鲁克的专制统治下解放出来的,许诺尊重伊斯兰教,甚至与乌拉马(ulama)领袖讨论其大军可能考虑的改宗的条件(事实证明割礼是一块绊脚石)。他向沿北非海岸远至摩洛哥的穆斯林统治者、向达夫(Darfur)苏丹、向印度的提普苏丹发送友好信息。英国怀疑海湾的马斯喀特(Muscat)处于法国的影响下。拿破仑制定了进军叙利亚的计划,以便法国能控制整个黎凡特沿海地带以及肥沃新月带的西半部。拿破仑目标的终极范围仍然不清楚。他准是认为他的闪电入侵的地缘政治冲击会使政治天平偏向法国,把奥斯曼帝国吸引回反俄奥的旧联盟中去。但是可能性是在另一边。在他抵达开罗后几天,纳尔逊(Nelson)在阿布基尔湾(Aboukir Bay)的胜利摧毁了法国舰队,切断了拿破仑与欧洲的联系。埃及太贫困、太虚弱、太脆弱,以致不能承受法国统治的重负,不能支撑一支没有海外援助的军队。反叛与抵抗增加了,奥斯曼帝国对法国宣战,法军远征叙利亚失败,“穆斯林”外交一无所获。到1799年8月拿破仑秘密离开赴法国的时候,提普苏丹已经死了,在5月份被英国人打败并杀死。法国军队坚持着,但是巴黎没有办法前来援助。1801年6月,从英国和印度派来的英国军队占领开罗,拿破仑的东方计划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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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斗争的终结,虽然不久就打破了拿破仑在海上挑战英国力量的希望。1805年10月,在西班牙海岸外的特拉法加海角(Cape Trafalgar)的决定性战役中,他的复仇者纳尔逊彻底摧毁了法国和西班牙舰队。拿破仑早已放弃了美洲大陆:在1800年从西班牙手中收复的路易斯安那,为现金卖给了美国。法国最富裕的殖民地圣多明各(St Domingue,现代海地),在1804年的黑人反叛中丧失。制海权让英国人封锁了他们在亚洲的帝国。1806年他们占领好望角,1810年占领法属法兰西区(French Ile de France,现代毛里求斯)。印度洋成了英国湖。1811年,英国人占领了拿破仑的附属国荷兰的印度尼西亚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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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也许梦想过恢复法国领导的与奥斯曼帝国和伊朗的同盟,部分地想使俄国在欧洲中立化,[33]但是都没有什么成效。他的主要目标仍是欧洲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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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在特拉法加海战的同一个月,他在奥斯特利茨(Austerlitz)的胜利使这个前景更近了。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被击垮。拿破仑为一个新附属国莱茵同盟(Confederation of the Rhine)重画了德意志地图,把波兰改头换面为华沙大公国(Grand Duchy of Warsaw)。1807年,在提尔西特(Tilsit),他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木筏上相见,保证法俄友好。随着对欧洲的征服,拿破仑转向与英国较量。1806年的《柏林敕令》和次年的《米兰敕令》关闭整个欧洲大陆与英国的贸易。法国宣布了对英国的封锁,以摧毁英国经济、抽出其金银,迫使伦敦和谈。拿破仑似乎在说,如果英国人想做海上的主人,他会把他们淹死在自己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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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成功的话,他或许会收复法国自埃及失败后丢失的领土。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太迟了。旨在排除英国贸易的“大陆体系”像筛子一样渗漏,它也摧毁了欧洲可能接受拿破仑式帝国的任何机会。“为了确保其成功,”他的前秘书刻薄地写道,“必须征服和占领每一个国家,而且不从任何一个撤军。”[34]尽管对那些不满欧洲王朝制度的人来说,他的名字有磁铁般的吸引力,但是拿破仑的帝国变成了无法忍受的负担。俄国拒绝商业枷锁,要求波兰人承诺永不重建王国。到1812年,拿破仑得出结论,只有征服俄国才能保护和平。灾难随之而来。在1813年10月莱比锡(Leipzig)的“民族之战”中,受到莫斯科寒冬蹂躏而撤退的拿破仑大军,被奥地利人、俄国人和普鲁士人决定性地打败。随着法国本土受到从东部和南部(从西班牙来的一支英国军队)的入侵,他遭到流放(在厄尔巴岛[Elba]上),他的帝国崩溃。他保卫其权力的最后努力在滑铁卢战场上一失败(1815年的“百日王朝”),维也纳和平会议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事实上,它做出的决定是欧亚大陆——若不是全球的话——范围的。和平缔造者决定,不会回到王朝的无规则旧制度。25年的革命和战争使得这个前景难以想象。相反,他们进行了领土安排,保持五个大国间——奥地利、普鲁士、俄国、法国和英国——的力量平衡,设计来确保没有一个国家能支配其他国家。他们发明了“欧洲一致”(Concert of Europe)程序,一道通过它五国将调解纷争并保存新权力分配的程序。[35]事实证明维也纳决议是惊人地持久:欧洲近一个世纪避免了一场总体战。部分结果,它确保了两个“侧翼”国家英国和俄国在不威胁欧洲和平的前提下,自由地追逐他们的除欧洲以外世界的野心。维也纳会议打开了从南方和北方包围亚洲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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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及其帝国规划的失败有着广泛的意义。这是伟大的地缘政治变迁的真正顶点,我们已经追溯了其进程以及他没能使之转向的激进影响。英国一旦摆脱了他造成的威胁,就迅速成为了印度次大陆的主人。在1800年前早已进行的对中国的商业渗透开始加速。尽管他们把印度尼西亚群岛交还新的荷兰王国(设计为法国在欧洲扩张的屏障),但是英国保留了新加坡岛(Singapore),使之成为东南亚大部分地区的进出口中心。在西方,西班牙在1805年的海军失败,导致其放松对美洲西班牙帝国的控制,其贸易被打开,主要向英国开放。由此,拿破仑失败和英国成功的累积影响,在于摧毁重商主义旧体系的残余。贸易敌对国家以及它们的舰队和堡垒、它们的特许公司和商业独占权,被英国的“制海权”淘汰。甚至英国东印度公司也被迫在1813年向非公司商人开放印度——尽管直到1833年它保持中国贸易的独占权。对贸易扩张的最强有力的抑制——是敌对商业帝国的巨大经常性费用的代价——已经消失了。还需要考察的是私人贸易——“自由贸易”——会有多快来利用这场大变革带来的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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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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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缘政治革命有三个主要影响。第一,通过外围世界地区的占领与定居,它打破了欧洲地理扩张的障碍。随着西北欧人口扩展,北美内陆和南太平洋不久会被兼并:它们会成为“新欧洲”。第二,在1803年后的重要阶段(当欧洲战争在短暂的休战后重启时),英国海军力量摧毁了重商主义所依赖的海军力量——西班牙、法国和荷兰舰队的联合力量——的平衡,从而拆除了把世界贸易划分成独占区的重商主义区。远程贸易的经常费用(和风险)、商业独占的借口(在过去以高昂的保护费来辩护)以及对新进入者的限制全部消失了。第三,在1757—1817年阶段性实行的(当马拉特势力被攻破)南亚剧变,给英国提供了巨额的飞来横财。通过控制印度最富裕的地区孟加拉的财政与贸易,英国一下子获得了他们需要撬开进入中国南方经济大门的杠杆。有印度作为他们船只与信贷的基地,跟亚洲与欧洲间的远程贸易相比,东亚与东南亚的区域贸易更容易接洽妥当。东亚世界的商业隔绝终于受到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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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欧洲国家和欧亚大陆其他地方间的经济关系没有进一步的伟大变革,那么这种惊人的进步不大可能会产生多于临时收获的东西。对欧洲与欧亚大陆大多数地方的商业交换的巨大局限性,一直使贸易规模小得可怜。它几乎完全局限于奢侈品,数量稀少,市场狭窄。对亚洲的年出口量(詹·德·弗雷斯[Jan de Vries]如此估计)几乎装不满一艘现代集装箱船。部分的问题一直在于,欧洲人除了金银没有什么可卖给印度或中国消费者的:这就是为什么对东印度公司在广东购买茶叶的代理人来说,印度的棉布和鸦片是如此的一种恩惠。使亚洲消费者敞开大门的唯一有把握的方式,是找到普遍需要的欧洲商品,并发现广泛分销它们的途径。除非他们这么做,否则增长的贸易量和贸易额很快就会停滞:他们强行推开的大门会被更果敢的统治者关上,印度的飞来横财不久会被征服和统治的代价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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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意味着地缘政治已经使欧亚贸易成为可能,假若这个贸易要避开停滞而扩大和重组的话,就必须由技术变革来充电。在欧洲生产者能战胜他们的亚洲竞争者的历史优势之前,将会需要一个技术变革:因为在亚洲的手工业中生产成本要低得多。如果交换的程度并没有被偏僻的内陆地带的运输成本挫伤,那么亚洲(及其他地方)的交通技术需要类似的变革。最后的但并非不重要的是,不管是亚洲、非洲甚至拉丁美洲的统治者,如果要这些本地统治者在若干平等的条件下承认外国商人的利益,克服或“挫败”其对贸易的天然抵触,就需要找到计划更为长远、成本更为合理的能力。既然欧洲人迄今为止除了在公海,并没享有对其他欧亚大陆(或非洲)国家的明显军事优势,那么这也隐含着一种技术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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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知道,这些“出路”会找到——尽管并不是立即找到,也不是普遍成功。尽管历史学家对其开始出现的确切时间看法不一(更不用说如何出现的了),但是很明显的是,从大约1800年起,在欧洲-大西洋世界与欧亚大陆及非洲的余下大部分地区的经济轨迹之间被优雅地称为“大分流”[36]的东西开始出现。在随后的两个世纪里(在某些情况下要长一些),财富的不平等越来越广泛(除了在特权地区),理由似乎是欧洲经济工业化的独特能力,实现的产出增长远高于那些前工业化或非工业化经济的产出增长。欧洲人把源源不断的技术进步运用到机械化生产的第一次革新中,增加了技术变革的速度,稳步扩大了他们与非工业化竞争者之间的生产率鸿沟。为了增强使欧洲比世界其他地方富得多的影响,新工业技术带来了另外两个极其重要的益处。他们在以前似乎毫无希望的地方,为欧洲主导提供了(以相对低的成本)技术手段,并用前工业时代无法想象的规模获得优势。武器装备的进步(连发来复枪、机关枪、远程大炮、蒸汽军舰)扩展了半径距离,使欧洲的或欧洲领导的军队和海军的影响翻番。海陆机械化运输把军事力量投放到遥远的距离并且(用前工业化术语)以几乎闪电般的速度进行,它部署或调动相对少量的战士到也许相距几千英里的战斗中去。英国军队可以在南非、印度、中国甚至新西兰之间穿梭运输。蒸汽引擎的军舰和“战略”铁路,像那些在1860年以后在印度建造的,节约了需要防卫外国控制地的驻地规模。电报和海底电缆起了类似的作用,能够在几个小时而非几个星期内送达指令、发布警告、呼唤援助。信息成为欧洲军械库看不见的武器,值几千部队和几百万英镑。工业主义贡献的另一大益处也是一个速度产品。入侵者出现、匆匆而来的移民、探查出来的新商路、新港口城市异常快捷的建设——都被工业技术以各种方式加快——让欧洲进入非洲-欧亚大陆世界(从某种观点看来缓慢而犹豫不决)的扩张具有闪电般的特质。几乎没有时间反应,常常对他们的意图消息不灵,所以毫不奇怪有时欧洲人的不情不愿的主人发现难以遏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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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大分流思想所表示的,尽管变化的特征会是突如其来和猛烈的,但是在经济变革成形前要花几十年。无论如何,到我们的时期结束时(在19世纪30年代)开始出现的,是迥然不同于大约1750年存在的一系列经济关系。欧洲的工业化并不是一件私人事务:它根本改变了它与世界其他地方的交换,改变了远程贸易的数量与内容,改变了全球的商品和人员流动。从中出现了一种新劳动分工,部分欧洲获得了一系列市场专门化功能,这个市场至少潜在地是全球性的。事实上,欧洲早已有一个实际上的欧亚海洋贸易独占权。当这个贸易扩大时,它的“指挥与控制”——船只所有权、保险、进出口和信贷——容易集中到欧洲人手里,并被欧洲人在商业“才智”——内行的知识——上的比较优势进一步强化。但是真正的革命在于欧洲总体上作为世界制造业的源泉的新角色,主要以机械化带来的产量的巨额增长和真实成本的急剧下降为基础。到1810年,保尔·拜奇(Paul Bairoch)估计,一个英国工人使用纺纱机每小时生产出的棉纱,是印度同行使用传统方法生产量的10—14倍,这个数字上升至生产400倍的优质棉纱。[37]既然纺织品占了非工业化经济制造业产出的巨大比例(也许80%),就容易明白为什么在几乎每一个社会里,工业欧洲成为全球最广泛消费的工业品的供应者。到19世纪中叶,这种工业先导也可能在欧洲能够提供的其他多种多样的消费品(尤其是金属制品)中看到,以及在机器制造和工业加工的巨大扩展中看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在1800年前是无法想象的,欧洲工业区域已经成为全世界的工场、工厂和技术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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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隐含着,但还(在1830年)几乎看不见的,是欧洲的第三个全球功能。工业欧洲(并且最重要的英国)成为世界的主要资本供应者。当积蓄达到充裕水平时,贸易与商业信贷网、工业利润以及通过构筑工业基础设施(诸如铁路和港口)来增加贸易量的收益,使之成为一个自然的发展。一旦这么做了,欧洲在远程贸易、工业生产和资本输出中的领导地位与重塑全球交换的整个模式系统地相结合,成为一种几乎无法抵挡的力量。所以似乎是,工业欧洲拥有创造一个新全球经济的变革能力,它把世界的大部分变成了原料供应者、工业品消费者和资本的借贷者。在这种大重组中,亚洲出口手工业品(最重要的是棉布)的生产者会被推到一边。确实,欧洲以外地方的未来明显会是农业的:勤劳的农民种植出口原材料,购买(例如)棉布相交换。许多种商品的商业生产——棉布、丝、茶、蔗糖、咖啡、烟草、鸦片、可可、稻米、金鸡纳树皮、黄麻、橡胶、马来树胶、棕榈油、水溶性阿拉伯胶、胡椒、香草、靛蓝、藤黄、象牙、虫胶、鸟粪、皮革、黑儿茶——大量运到欧洲加工,会成为他们的财富动力、改善的手段及社会秩序和纪律的重要刺激力。该理论是这么推理的。在1830年,这些大多还在未来。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其推进受到抵制,常常是缓慢的、不稳定的。但是牌已发出,一切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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