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508107
1707508108
V 中国封建制度……必须注重一种欧洲封建制度所没有的公共事业。封建贵族土地上的奴隶不能供应建立在灌溉上的经济制度的需要，并且，整个社会的劳工都要加以管制，维持公共事业——用水权必须加以分配，谷类必须积藏并发给工人，因之，即在封建制度下，对于官僚书吏作业，其需要也比欧洲迫切。
1707508109
1707508110
VI 书吏、宦官、士大夫……
1707508111
1707508112
同上书，pp. 244—249
1707508113
1707508114
Owen Lattimore（拉铁摩尔）遵循的论理线索，基本上是Wittfogel（魏特夫）和冀朝鼎(5)的，还加上Turner（特纳）(6)的“边疆学说”。这一条线索，在说明中国古文明何以很早地转成精耕农业，何以中国没有农林牧混合的农业制度，说明戎狄—蒙古突厥这一游牧社会的起源（特别其中指出半沃洲农业是驯化野牲，发展牧畜，成为草原游牧社会的起源，说明戎狄怎样被中国人驱逐到塞北，成为匈奴的起源），颇有一些可以令人信服的论述。
1707508115
1707508116
我对于他的论欧洲和中国封建制度颇感兴趣，做了上面这个没有做完的摘录，结果，发现他的这部分论述是不结果实的。因为Owen Lattimore（拉铁摩尔）有兴趣的是精耕—灌溉—运河和封建—郡县—统一帝国这一个长长系列的关系，他并没有把重点特别着重在封建的探讨上面。可是他这一不结果实的论述，倒也有一点可资启发之处。他说：
1707508117
1707508118
“封建制度，建立在比真正封建制度所能组织的较大地区上的政治国家，以及由官僚阶级统治，包括相似地区的帝国，这是中国社会达到其本身需要的进步阶段。但是，我们不能完全分别这些历史阶段，因为它们每一个阶段都由相同的经济制度在支持，因之技术方法、社会组织，以及政治机构发展的程度，并不完全一样，虽然它们都相互影响。
1707508119
1707508120
“中国封建制度一定在很早时期就开始发展各种机构，虽然它们在帝国代替封建制度时才达到其最高重要性。它必须注意一种欧洲封建制度所没有的公共事业……因之，即在封建制度下，对于官僚书吏作业，其需要也比欧洲迫切。”（pp. 248—249）
1707508121
1707508122
上面所说，仅仅能够提供一点启发，推论要由我自己来做。我据此作出下列推论：
1707508123
1707508124
一、周以前不论（大体可以从Owen Lattimore之说，见他论夏商周的递嬗），周的封建制度的来历有三：
1707508125
1707508126
甲、征服他国，保存其“社稷宗庙”，如宋为殷后；
1707508127
1707508128
乙、归附部落，或部落联盟，八百诸侯中以此为最多；
1707508129
1707508130
丙、在征服、归附诸国，以及在“蛮夷”间新建的军事移民，其中又有同姓和异姓功臣，如齐鲁等都是。东迁后的郑，也属于这一类。这一类，是星罗棋布于甲乙两类所形成的庞大版图之间，借以控制关以东的广大平原，即东方地区的。
1707508131
1707508132
在第三类诸侯中，初就国时，都还要经过一个筚路蓝缕的开辟阶段。这是拓殖，也是征服。
1707508133
1707508134
二、春秋以前，就国诸侯，即上述第三类国家，已经经历了好几百年的开辟工作了。在这一开辟工作中，固然也采取诸侯—卿大夫—士的封建阶梯式的制度（这个制度，使一层一层的封建贵族，包干式地开辟或征服划给他的一块地方），但也已采取管仲式的富国强兵政策，即经济—政治集中控制于王权手中，以加强王权的政策。但春秋时代，两种方法——层层分封和王权集中还两者兼施（如晋之六卿），总的趋向是集中——集中于王权，或集中于准备成为王权的卿大夫手中，缩减封建的层次。
1707508135
1707508136
三、这一集中的彻底形成，即战国时代的列国郡县化，以至于秦的统一——统一帝国的成立。列国的统一王国，是统一帝国的准备阶段。
1707508137
1707508138
四、秦的统一，到汉才定型化，以后两千年基本不变。分析其间过程，那么：
1707508139
1707508140
甲、秦统一的基本对象是关东大平原，即楚以外的王国——韩、魏、赵、齐、燕。这个地区，除泰山—沂蒙、胶东、太行诸山区而外，大平原无割据可能。原因是，割据就不可能有统一的治河对策，连统一的堤防也修不起来。这是大帝国形成的根本原因。
1707508141
1707508142
乙、假如在秦帝国形成之初，楚，即长江流域，没有卷进这个历史旋涡，不是秦楚争胜，而是楚从头就不去问鼎中原，割据自立——中国的南北对峙，或者，从头到尾中国就形成两个统一帝国的局面还是可能的。一旦“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个统一帝国就必定是包括长江、黄河两者在内的大帝国——虽然有很长时期的南北割据，插在历代南北统一帝国之间。
1707508143
1707508144
丙、汉武的事业加强了这一条。吴楚对抗皇朝，汉代北逐匈奴、南辟疆域就不可能。一旦吴楚成了汉武事业的基础之一，这个统一帝国是南北统一的帝国，而且帝国的南向扩展一直在进展，远不如北向扩展之老是局限在长城线上的，就迥不相同了。
1707508145
1707508146
丁、降及唐世，因南北朝时期南方的开辟，东南财赋成了西北边防的基础。于是，运河，漕运，Owen Lattimore的所谓积谷（李密、翟让克敖仓的故事）等的超经济的经济运营，盐铁茶榷，以及其上派生的“皇商”，就一样一样堆积成为这个帝国的基础。
1707508147
1707508148
五、以上就是中国文明发展的脉络。这也才是中国文明的真正的脉络。比较起来，具体的田制，不过是小节而已。
1707508149
1707508150
北魏以至唐代的计口授田，不过是战后人口减少时的权宜之计，而且自唐初以后，实际上已成具文。
1707508151
1707508152
名田、限田、荫庇与编户之争，又是大迁移和大战争时代派生的暂时现象，夹杂江南蛮区开辟过程中的暂时现象。编户、贡赋、帝国徭役（包括兵役）是贯彻始终的。
1707508153
1707508154
豪强兼并是帝国官僚统治的必然结果，也是改朝换代的动力。
1707508155
1707508156
所以，邓拓的分析是牵强的。在方法论上，是把田制夸大为决定一切的基础。不对，不能这样做。中国的谜，必须要把精耕、灌溉、漕运、帝国、田制作为一个整体，才能得到解释。
[
上一页 ]
[ :1.70750810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