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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历史笔记 郭沫若考“舜”、“喾”、“俊”与“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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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山海经》自大荒东经以下帝俊之名凡十五见。郭璞于首吕之“帝俊生中容”下注云,“俊亦舜字,假借音也。”而于大荒西经“帝俊生后稷”下则注云,“俊宜为喾,喾第二妃生后稷也”。近时王国维作“卜辞中所见殷先公先王考”及“续考”,发现《卜辞》有“高祖”,王初释为夋,谓即帝喾名夋之夋,亦即山海经之帝俊。后又改释为丐夒,字读纳告反,与喾同告音,谓即喾之本字。夋与俊均因形近而讹。说虽改变,然于帝俊与帝喾为一人,则倍有见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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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知帝俊与帝喾为一人,则帝舜与帝喾亦当为一人。礼记《祭法》:“殷人褅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鲁语》云:“殷人褅舜祖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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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正其明证。盖同一字,或读为喾,或读为夋,或读为舜,或读为俊,故夋遂为喾之名,而舜与喾复由后世儒家分化而为二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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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王氏以郭璞俊为舜之假僭为非,谓“大荒经自有帝舜,不应前后互异”。然而大荒经中亦有帝喾,大荒南经云“帝尧、帝喾、帝舜葬于岳山”,与帝俊亦正前后互异。山海经之辑录者传闻异辞,盖以舜、俊、喾为三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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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说喾有四妃,上妃有邰氏女曰姜嫄生后稷,次妃有稷氏女曰简狄生契,次妃陈丰氏女曰庆都生帝尧,次妃诹訾氏女曰常仪生帝挚。常仪即常羲,亦即女英、女匽,余疑与简狄是一非二。挚契古音同部,亦当为一人。姜嫄实即娥皇,亦即羲和,娥嫄歌元对转也。尧母庆都殆后人所附益耳。(《卜辞》称汤为唐,疑唐尧亦即汤之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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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神话传说之性质,一人每化为数人,一事每化为数事,此乃常见之事实,殊不足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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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又山海经之帝俊,实即天帝,日月均为其子息。或诗生民言姜嫄之孕乃“履帝武敏歆”,商颂言简狄生契乃“天命玄鸟”,可知所谓帝喾或帝舜,实如希腊神话中之Zeus(宙斯),并非人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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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字研究》,《释祖妣》,19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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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此说见于《释祖妣》一文,该文中心是要证明古代的血族群婚,所以上述一点并未充分展开。后来也未见他对此说作何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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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作风,见得敏锐,常不深入,此亦一例。如果充分展开,则尧舜禅让之说,全部可以推翻,而可以证为“托古改制”之说。范文澜的自禅让至于家天下,为原始公社至奴隶制递变的“史影”之说,也再没有什么立足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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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采“中国文化西来”之说,西方移民,形成华夏族之核心,对土著实行征服,那么一开始就是王制,不会有什么禅让了。——希腊罗马一开始也是王制,后来成为城邦民主是另有其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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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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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郭所考证的,中国古代的“母权与父权之交替当即在殷周之际”,亦殊无根据。郭有下列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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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权与父权之交替当即在殷周之际。殷末帝王已四世传子,而周公曾及武王而“诞保文武受命”,此正新旧交替时所必有之波动现象。亚血族群婚之古习大约于入周以后即逐渐废除,然如春秋诸侯娶妇必有同姓之娣姪为媵,则犹其半面之存根。盖母权已转移为男权,故男子尚可以多妻,而女子则当从一而终。且从一之制亦未甚古,如祭仲乃郑国上卿,而其妻之训女,竟有“人尽夫也”之说(左桓15传),从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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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猜测,中国古文明的渊源,自殷代向前追溯,还可追溯一两千年(参阅赫罗兹尼)。殷代,充其量,相当于希腊的Basiluis(圣殿)时代,此时而有亚血族群婚,很难设想,而且确实也无足够史料足为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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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此文,也许是初读Engels《家庭……》(1)一书时“触机”之作,于是“人尽夫也”也成了他的论据。其实中国女子的从一而终,到唐代还是不严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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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经传,何人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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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各种怀疑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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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欧阳修:系辞,文言,说卦而下皆非孔老二作。(《易童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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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皮锡瑞(2):以卦辞、爻辞为孔子作,疑无明文可据,然亦非尽无据也。古以系辞即为卦辞、爻辞……今之《系辞》上下篇,古以为《系辞传》。……今考《系辞》有云“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又云“圣人有以见天下之物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又云“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又曰“系辞焉以尽其言”,据此,明是指卦爻辞谓之系辞。……“盖系辞即卦辞爻辞,乃孔子所作,今之系辞,乃系辞之传,孔子弟子所作。”……“圣人系辞,焉以断其吉凶”乃孔子弟子作传,称孔子为圣人,非孔子作系辞而称文王周公为圣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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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孔子世家》云,“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史记云,“伏羲画八卦,文王重卦为六十四,分为三百八十四爻,而无其辞,至孔子乃属辞以缀其下,故谓之系,此其有明文而不必疑者也”。(《易经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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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康有为:“十翼之名,史迁父受易于杨何未之闻,殆出于刘歆之说。彖、象与卦辞、爻辞相属而分为上下二篇,乃孔子所作原本。歆以上下两篇,属之演爻之文王,既不可通,因以己所伪作之《序卦·杂卦》,附之河内女子所得之事,而以为孔子作十篇为十翼,夺孔子所作而与之文王、周公,以己之所作而冒之孔子,涛张为幻,可笑可骇。”(《新学伪经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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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郭沫若——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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