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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5 船只残骸和铅污染情况所显示的公元前后第一个千年经济增长和下跌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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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帕克,《古代船只残骸》(Ancient Shipwrecks);许兰德等,《精炼前工业化时代》(Refining the Preindustr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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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希腊的情况一样,房屋证据的信息量也许是最大的,罗伯特·斯蒂芬(Robert Stephan)和杰夫·克朗目前正在搜集和分析这方面的资料。来自埃及和意大利的资料已经表明,公元初的几个世纪,典型的罗马房屋甚至比古希腊的房屋还要大,而且(按照前现代的标准)复杂精细的水管设施、排水系统、屋顶和地基遍及社会各阶层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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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考古遗址物质产品的激增甚至更令人惊讶。轮制的、烧制得很精美的陶器,装葡萄酒和橄榄油的双耳瓶,还有贱金属的饰物和工具的大规模生产,在公元头几个世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准。分布图也显示,到公元200年时,贸易网络之广大和密集,远超后世,至少要到17世纪才又恢复到那时的水准。与帝国正式边界之外很远的印度的贸易规模,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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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数据表明,通过考察实际工资,尤其是人均GDP的办法来研究罗马经济,会低估罗马核心地带的能量使用情况。迄今为止,所有的人均GDP计算均以人类对食物热量的生理需求为出发点,对非食物消费进行了随意的“提高”,既没有考虑生物质能量的比较证据,也没有考虑非食物消费异乎寻常的激增的考古证据。正如前面所提到的,至今出现的最大的“提高”为75%,但比较证据表明,对于复杂的农业经济来说,这个数字甚至都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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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克总结说,即使对于一个“标准的”先进农业经济体,“提高”的幅度都应在300%以上。考古证据很清楚,大约公元前200~公元200年的罗马时代的意大利,绝非一个“标准的”先进农业经济体。目前还没有办法非常精确地确定应当对其“提高”多少,但考古证据给我的启示是,应当比古希腊高出许多,很可能应提高400%以上。因此,公元1世纪时罗马核心地带总能量获取能力大约为每人每天31 000千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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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估计使得公元100年左右的罗马核心地带的能量获取能力,仅比公元1700年的西北欧核心地带稍稍落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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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罗马经济来说,这是一个比人均GDP的估计更乐观的评定,但能解决对罗马经济观察方法不一致的问题。麦迪森的数字显示公元初几个世纪的罗马帝国,与1500年的西北欧最相当,不过他随后又指出,罗马的城市化水平实际上与约1700年的西欧更接近,而不是约1500年。虽然沙伊德尔和弗里森也曾总结说,公元2世纪时整个罗马帝国范围的经济不像1580~1600年的荷兰或1680~1700年的英国的经济那样复杂、精细,但他们的确提到过,意大利核心地带的表现要好得多。经济学家保罗·马拉尼马(Paolo Malanima)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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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另外还有两个人,曾试图用我在这里使用的术语,计算整个罗马帝国的能量获取。第一次讨论是瓦茨拉夫·斯米尔在其《为什么美国不是新罗马》(Why America Is Not a New Rome)一书中提出的。这本书旨在彰显当代美国和古罗马之间的不同。斯米尔非常正确地强调的一个观点是,两者在能量获取方面存在巨大的鸿沟。然而,斯米尔在试图证明这个非常有效的观点时,所提供的罗马人能量使用数据是难以置信地过分低估了。他认为当代美国人使用的能量比罗马人高出30~50倍,这将使罗马人的总能量获取数值定为每人每天4 600~7 700千卡。如果我们假设其中大约2 000千卡是食物(这意味着忽略考古证据所显示的来自肉类、食用油和葡萄酒等的相当高的昂贵热量消费水平),那么就只剩下每人每天2 600~5 700千卡来涵盖所有其他能量消费了。为了证明这个估计是正确的,斯米尔提出罗马人使用的燃料每人每年只有相当于180~200公斤的木材,或者说大致为每人每天1 750~2 000千卡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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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数字与关于罗马人的消费状况,或罗马时代沼泽、冰蕊和湖床的铅污染程度的考古证据不相符。斯米尔的数字与他在《世界历史的能量》(Energy in World History)一书中使用的前现代时期生物量的数据,也不兼容。斯米尔对罗马的估计,使其能量获取能力与一些有记录的最简单的农业社会为伍。我本人的估计与洛·卡西欧(Lo Cascio)和马拉尼马的计算大致相当,我们都将巅峰时代的罗马(约公元100年)的能量获取能力与1700年的西北欧相提并论,而麦迪森和沙伊德尔、弗里森则认为其与16世纪的西北欧相近。然而,斯米尔在《为什么美国不是新罗马》一书中提出罗马人获取的非食物能量只有每人每天2 600~5 700千卡,这就将罗马人的水平降至不足斯米尔本人在《世界历史的能量》一书中估计的18世纪的西北欧能量获取数字(每人每天21 700~43 400千卡)的1/8了,使罗马人更接近于狩猎-采集社会,而不是早期现代农业社会。所有其他类的证据都使之显得实在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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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讨论是保罗·马拉尼马在他的论文《罗马世界的能量消费和能量危机》(Energy Consumption and Energy Crisis in the Roman World)中提出的。这篇论文是其在2011年罗马美国学院的一次会议上发表的。该论文的附录之一直接回应了我在《西方将主宰多久》一书中的论点,提出罗马人获取的能量在巅峰时期为每人每天6 000~11 000千卡。这大致是斯米尔所估计的数字的两倍,却不及我的数字的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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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计算之间的某些差异是明显的。正如上文所述,不同类型的食物能量有不同的成本;通常要耗费大约10千卡的饲料才能产生1千卡的肉食,这意味着向肉类消费转变的时期,也是人均能量消费增长的时期。以面包和水为食的人,也许会像以牛排和香槟酒为食的人一样,吃掉同样千卡数量的食物能量,但食用牛排/香槟酒代表着高得多的总体能量消费水平。考古证据表明,罗马时期大多数人的饮食成本都有巨大增长。这在罗马本地最为显著。葡萄酒和橄榄油消费的爆炸性增长创造了泰斯塔西奥山,但即使在最简陋的村落遗址,也出现了向更昂贵的食物热量转化的惊人证据,覆盖的人口达数千万。虽然普通罗马人的饮食并非牛排和香槟酒,但的确他们至少有橄榄油和进口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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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尼马将用于建筑、工业和运输的材料排除在了能量内容之外。在罗马时代之前的大部分时间,这种定义上的差异不会对计算产生重大的影响,因为那时候的建筑、工业和运输业一直非常简单。但考古证据又一次清晰地显示,罗马时代与前罗马时代最巨大的反差之一就是所有这些领域的活动的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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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尼马在定义上的判定,不断地创造着比我的分值要低的能量获取分数。而同时这种情况又不少见,那就是当他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猜测(例如,对于罗马帝国役畜的数量及因此而消耗的饲料量的人均数值,或者对人均消耗的木材量的猜测),而选择了较低的估计数字时,我们的差异还在进一步扩大。这些差异合起来,就会使我们每个人所估计的提高的幅度越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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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争论纯粹是定义上的,那倒不是很重要,因为马拉尼马和我都竭尽全力地做到了清楚、直白,读者们可以根据自己想了解的问题,选择使用相关指数。然而,马拉尼马还提出,我所得出的罗马帝国的数字肯定是夸大了。他认为我的数字意味着罗马人获得了比19世纪的许多欧洲人还要多的能量,而且罗马帝国早期的能量强度(即消费的能量与GDP的比值,或者基本上是耗费1千卡所能赚取的美元数)是1800年的西欧的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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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尼马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将我对罗马帝国核心地带能量消费所做的每人每天31 000千卡估计,与他本人的欧洲人在1800年只能获取大约每人每天15 000千卡的估计进行了比较。他的数字比我得出的1800年左右西欧核心地带能量消费为每人每天38 000千卡的数字低了很多。我的数字来自库克、斯米尔和麦迪森的计算,因为纵观19世纪前的时期,马拉尼马定义的能量获取比库克的和我的都狭窄得多。结果,马拉尼马计算的1900年前的分数,始终只有我和库克计算的一半左右,所以,将我计算的100年的能量获取数与他自己计算的1800年的数字进行比较,只能产生荒谬的结果。我们的设想当然是不同的——按照马拉尼马的计算,西方核心地带的普通人在1800年消费的能量要比100年时的多大约75%;而依据我的计算,只多25%——但是,在罗马帝国使用的能量比英国廉价的情况下,马拉尼马认为我的分数是荒谬的,纯粹是因为他坚持将术语定义不同的指数直接进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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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将定义上的分歧视为看待数据的两种不同方式,马拉尼马的定义将导致较低的结果,而我的定义则导致较高的结果。那么引人注目的是:总体的画面何其相似。马拉尼马和我都认为,欧洲从中世纪到工业革命之间的这段时期,能量使用是稳步增长的这种旧看法是错误的。能量获取状况自罗马帝国之后曾一路下跌,最快也要到1700年时,欧洲人才刚刚赶上罗马人的水平。甚至到20世纪时,我们的画面仍大致是相似的。依照我的定义,在西方核心地带,能量消费从1900年的每人每天92 000千卡增至2000年的每人每天230 000千卡(增长系数为2.5);而依照马拉尼马的定义,在西欧,能量消费从1900年的每人每天41 500千卡增至2000年的每人每天100 000千卡(增长系数为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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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将马拉尼马的计算和我的计算相对比的方法,会忽略两者之间的巨大反差。正如我在前文中指出的,当我们只观察过去2 000年时,这两种方法会产生大致相同的情景。但是,当我们观察自最后一个冰期以来的历史时,情况就大为不同了。马拉尼马的数字意味着从拉斯科时期到泰斯塔西奥山时期,人均获取能量一定大致翻了一番(从养活能生存的人口所需的最低水平,每人每天4 000千卡增长至每人每天约8 500千卡),而我则认为应当增长了七八倍,增长至每人每天31 000千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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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尼马倒不像格里高利·克拉克那样离谱。正如我前面曾提到过的,克拉克曾说,“(公元)1800年时世界上的人均富裕状况并不比公元前100000年时的好。”然而,马拉尼马的数字意味着在公元前14个千年间,能量获取的年平均增长率只有0.005%。而我的数字意味着年平均增长率为0.02%,这个速度也不算快,但使前现代的经济发展展示出一幅非常不同且更真实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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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章较前面的部分我曾提到过,对罗马世界感兴趣的经济学家们,通常都试图探究罗马的实际工资或人均GDP,却很少有人关心考古记录的杂乱的细节。其结果之一便是他们似乎往往对罗马世界与史前社会之间的鸿沟,缺乏比较清晰的认识。马拉尼马对度量什么和如何度量所做的设想,没有抓住罗马帝国的生活与像耶利哥那样一万年前的农业城镇的生活,以及像南非的平纳克尔角那样10万年前的定居点的生活之间的反差。观察非常长期的能量历史,需要更完备地研究考古记录,也需要采用像库克那样的先驱人物们创新的方法。能量流之类的问题对研究史前社会和古代社会至关重要,而库克等人的方法在解决这些问题时,比马拉尼马的方法要敏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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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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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穿公元前第一个千年,人均获取能量都有所增长,在1世纪时达到最高点,约为每人每天30 000千卡。按照前现代的标准,达到极高的水平,接近于1700年左右西方核心地带的水平,不过按现代的标准仍算很低,也许连当代美国15%的水平都达不到。图3.6显示了我对古代时期(公元前500~公元200年)和现代时期(1700~2000年)的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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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6 公元前500~公元200年和1700~2000年西方能量获取估计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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