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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日等专制国家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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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要注意几个长期以来都是专制集权的主权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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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是从普鲁士转变成为德国的中欧强权。德国经过俾斯麦和威廉二世〔1〕的努力,将中欧的日耳曼人集合在德国之内,他们以日耳曼精神自豪。日耳曼民族的中欧,也确实有它独特的传统,和旁边的拉丁民族〔2〕及北边的斯堪的纳维亚族群〔3〕的确有不同之处。这个强大的中欧国家,非常自豪于过去的传统,而且认为奥匈帝国不足以代表日耳曼民族的精神。德国发展了开明君主专制,又转化成军国主义。这一传统使得后世希特勒很容易将德国转变成纳粹,集中国力,全民一心,将德国拉上世界第一等强国的地位。前面多少次普法战争,和后来两次世界大战,德国都是挑动战争的主角,其中主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德国自我期许,认为应该有和英法一样的世界地位。但是德国起步太晚,无法像英法这样,攫取海外的领土,掠夺海外的资源,所以德国尽其全力,组织成一个权力集中的国家,与英、法、美角逐霸权。在二战以后,民主政治才在德国真正地生根发芽;即使有过制定“魏玛宪法”的共和国,在近代德国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仅能短暂地实现民主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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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2年的奥托·俾斯麦 俾斯麦是德意志帝国第一任总理,人称铁血宰相。他和威廉二世的努力,使得中欧的日耳曼人集合在德国境内,建立了德国的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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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例子是意大利。意大利人自认为是古罗马的后裔,但是意大利半岛在罗马帝国崩溃以后,长久以来,成为罗马教皇掌控之下的领土。在天主教廷普世体制之下,意大利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国格。终于,意大利人民经过加富尔等人的共同努力,自己独立建国,成为一个完整的主权国家。这一个国家背负着罗马帝国的光荣,也因此有强烈的自负和骄傲。意大利的国力其实并不强盛,领土也并不广大,但也要力争上游。自加富尔等人开国之始,意大利始终梦想着要恢复古罗马的光荣地位。墨索里尼的起来,也是继承了这个民族的自我期许。墨索里尼建国之时,是以社会主义旁支的工团主义建立的政权。为了把意大利推上国际舞台,意大利人民容忍墨索里尼一步一步走上法西斯专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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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是另外一个例子。彼得大帝改革之后,俄罗斯曾经抵抗法国拿破仑的入侵,居然不仅撑过危难,而且取得胜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俄罗斯仍然只是东欧大国,在全欧洲没有发展为头等大国的空间。虽然他们屡次侵犯波兰,总是无法越过雷池一步,所以只能尽力往东发展。然而,俄罗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应该是欧洲大国。这个自我期许的传统,也使得俄罗斯在沙皇时代,始终以一个强大的中央作为立国于列强的手段。这个集权的俄罗斯帝国,终于被列宁继承下来,建立了高度集权的苏维埃“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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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东方看。日本的位置在中国的旁边,长期接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在宋代以后,中国屡次改朝换代动乱之时,日本渐渐地以为,自己才是保持和发展中华文化的地方,甚至胜过中华本身。这个自我期许,也使得日本人有一种超越的野心。明治维新使得日本很快成功地让自己转变成西方式的君主国家。日本的武士传统,也轻而易举地转变为军人干政,走上武力扩张的途径。1894年,日本发动了中日甲午战争,又用武力强占了朝鲜。利用中国的赔款和割地,以及占领的朝鲜和中国东北的资源,日本迅速扩充军力,俨然成为东方大帝国。再加上军人干政,甚至公然杀害首相和高级文官,日本从此不求发展西方式的民主制度,而转变成为一个军人、资本家和官僚三合一的帝国。日本的近代史上,没有真正的民主制度,一直要到二战以后,在美国的扶植之下,才逐步开展西方式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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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所说的几个国家,都有非常的抱负,而且有决心要取得自己认为应有的国际地位,获得大量的海外财富,提高国力,发扬国威。他们以民众对国家的认同及归属感,作为主导人民的诉求和理念。它们的人民不仅能忍受,而且支持这些国家发展成为集权专制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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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契约关系建立的民主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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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类是民主体制之下的国家。这些以人民组织成为政治共同体的国家,人民和国家是一体的,因为他们认为:国家是经过他们合约的同意,才成立的一个管理单位。他们对国家的归属感,不需要诉诸过去的光荣或是民族的自负,因为他们直接可以参与国家的统治和管理,不仅可以直接分享利益,也可以借国家的力量帮助自己获得利益。这些国家——以英国、法国、美国为例,他们一样进行海外扩张,但他们不会允许权力过度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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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从第一共和国到今天的第五共和国,一次又一次几乎变成集权专制的政权,但又一次次回到民主。拿破仑一世、菲利浦、拿破仑二世以至于戴高乐,都是一时的强人。但在民主的传统之下,法国终究没有转化为集权专制的国家。戴高乐的经历值得注意:这个自负而又有复国功勋的领袖,在其权力的巅峰被赶下台,而第二次当政时,他能够从国家的重大危机中重新组织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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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从克伦威尔到丘吉尔——也常见强人,然而英国从来不让这些强人长久把持国家的政权,也不让他们的权威转变成为传统,更不要说演变成为制度。以二战时期的丘吉尔为例:丘吉尔在危难之中领导英国抵抗德国,终于转危为安,甚至转败为胜。正在胜利的时刻,英国老百姓用选票让丘吉尔下台。美国亦复如此,在开国时候,华盛顿没有成为皇帝式的总统。虽然美国总统的权威非常大,但历来的总统没有一个敢独占权力。林肯打完南北战争,居然被刺;罗斯福总统建立不世的功勋,而且破例连任四届,也不可能变成独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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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高乐 图为1944年6月,法国从纳粹手中解放,戴高乐凯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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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情形无不说明:民主国家有一个防范强人的体制。最要紧处在于这些国家都有权力互相制衡的制度:立法权和行政权绝对不可以属于同一个人;而独立的司法权,一定可以在宪法或法律范围之内,平衡立法权和行政权的冲突,也制止强人政治出现。当然,国家的权力究竟应该多大?人民能够忍受多少国家控制?另一方面,人民需要多大程度的国家干预?需要多少国家的力量,以维持国家安全?这些,都是政治学至今无法解决的难题。自由主义与国家主权之间的纠缠,始终无法得到完满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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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国家的民主与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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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小国,像西欧的荷兰、比利时,国力都不够强大,因此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身不可能成为大国。他们既不会,也无能力成为国际的第一等强权。最好的例子是瑞士:瑞士小国寡民,民主制度非常彻底,然而,瑞士不参与任何国际的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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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类则是出现在二战以后,列强所在的各个殖民地半殖民地纷纷独立,成为新的国家。其中有一些老国家的后裔,例如伊朗和中国,也常常不忘自己光荣的过去,缅怀昔日国际第一等大国的地位。它们在民族主义的诉求之下,很容易走向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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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洲的小国家和中东的小国家,国家不大,根底不厚。它们虽然摆脱了殖民地时期被人统治的命运,但还是走不出被强国所左右的阴影。这些强国势力支持听命的政权,不会容忍它们走向真正的民主。一些军阀或者部族领袖不在乎民意,就可能成为独裁者。“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4〕最近利比亚的内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榜样。欧美列强利用利比亚的内战,消灭了它们无法控制的领袖。古巴又是一个例子。古巴本来是在美国卵翼下的旧政权,被卡斯特罗的革命推翻了。今天卡斯特罗已经让位了,美国还是无法改变古巴的集权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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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起来讲,近代出现的主权国家,确实是人类历史上的新事物。国家的发展,走上两条不同的途径,未来的世界,不同背景的国家,恐怕还会或左或右地摆动,寻找自己的方向。社会主义主张国家干预人民的生活,而自由主义是反对国家插手个人的生活。今天,自由主义体制下的民主制度,由于有分权的制衡,固然可以防止权力集中,然而,它们也会面临难题:国家危难之际,经济困难之时,资源不足的时候,怎样合理地分配资源而不至于偏颇,不至于有太多的贫富悬殊和权力的把持。无论哪种形态的国家,都有难以解决的难题。人类曾经梦想过很多乌托邦,很多美好的桃花源,可是对于权力的分配和权力的约束,至今还在探索可以行之久远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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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威廉二世(Wilhelm II,1859—1941年) 亦称“小威廉”,普鲁士王国国王和德意志帝国皇帝(1888—1918年)。威廉二世在位期间,对内实行专制统治,镇压革命运动:对外推行容克—资产阶级的侵略政策,大力发展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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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拉丁民族 原指古代定居意大利半岛中西部拉丁姆平原的部落民族。其先民为公元前一千年左右由欧洲大陆迁来的印欧人。现在泛指受拉丁语和罗马文化影响较深的操印欧语系语言的民族,如意大利人、法兰西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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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斯堪的纳维亚族群 指生活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族群,包括挪威、瑞典和丹麦等国,他们拥有共同的文化和历史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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