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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中国的民间环保组织财力有限,很少有民间环保组织投入资金进行环保项目的基础研究。SEE确定乌兰布和梭梭林保护目标,面对科考空白的现实,不得不投入资金和力量来开展科学基础研究,完成上述科考计划要投入资金152.6万元,2009年已投入一期资金55.87万元。152.6万,对政府组织的科学考察来说,不是一笔大数额的资金,但对一个民间组织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字,一般的草根组织没有足够资金,就算有资金一般也不愿用于纯粹的科学考察活动。这些科考成果填补了中国关于乌兰布和梭梭林生态系统科学考察的空白,对SEE制订乌兰布和生态系统保护计划起到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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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SEE组织规范形成的角度看,公共决策要建立在专家科学调研基础上,这要成为一个规则。公共决策与私人决策重要的不同在于,公共决策往往是集体民主决策,集体民主决策需要项目动议人向表决者们进行解释,这种解释一定要建立在科学分析上。动议人不能仅以自己的经验为决策的依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验,而且不同人的经验可能不同,因此动议人不能用“根据我的经验,这事应当做”这样的表达方式,一定要有一个科学报告的形式才行,要证明这是经过科学调研和理性逻辑分析的结果。SEE形成一个项目决定,要有一个向执行理事会甚至向理事会的汇报过程,项目要取信于人,科学家或专家的专业报告就很重要。在这个意义上,决策的民主性要求决策的科学性(当然,如果走形式,这种科学性也可能是表面形式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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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石重视保护行动之前的科学考察摸底,他自己出资金乘机飞越乌兰布和梭梭林上空,进行空中拍摄。经过这些科学考察,乌兰布和梭梭林生态系统的状态逐渐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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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布和项目区内梭梭林总面积为248.1万亩,占项目区总面积的17.27%。其中盖度在20%以上的梭梭密林29.8万亩,占梭梭林总面积的12%;盖度在5%~20%的梭梭疏林109.9万亩,占梭梭林总面积的44.3%;盖度小于5%的零星梭梭林108.5万亩,占梭梭林总面积的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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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布和梭梭林保护行动计划》将梭梭林列为核心保护对象的原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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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家三级保护植物,《内蒙古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名录》中的一级保护植物,2009年7月被列入《内蒙古重点保护草原野生植物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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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梭梭是温带沙荒漠中唯一一种能够在流动沙丘上生长的小乔木树种,具有极强的抗旱、抗风沙和固定沙丘的能力,是阿拉善地区防风固沙的先锋灌木树种,被称为“荒漠植被之王”。在项目区内,梭梭是区域荒漠植被的主要优势种和建群种,是荒漠植被中有机物积累量最高的植被类型之一。能被梭梭稳定覆盖的沙丘就能从流动沙丘变成固定、半固定沙丘,达到固沙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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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梭梭荒漠灌丛群落物种组成具有单一性,一旦遭到破坏,处于衰退状态,将使地表活化状态加剧,加重沙漠化进程,可逆性极低。近几十年来,由于过度放牧、樵采、毁林开荒、采挖苁蓉等一系列人为活动,梭梭林遭到严重破坏,种群更新复壮困难,面积锐减,沙漠化进程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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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梭梭根部寄生的肉苁蓉是一种名贵中药,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已被列入《国家野生植物保护名录》与《国家重点保护野生药材名录》,是当地居民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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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保护项目设计面对一些基本的问题和工作环节。第一,要确定保护对象。第二,要研究清楚威胁保护对象的威胁因子。第三,要形成清除威胁因子的策略和行动。第四,要对保护行动效果进行评估和方案调整。在上述科学考察的基础上,确定了保护对象如下:梭梭、白刺、沙冬青等荒漠灌丛植被。对保护对象的威胁主要来自过度放牧、周边过分使用地下水造成地下水位下移、鼠害、过度砍伐薪柴以及药材采挖过程对梭梭的破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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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布和沙漠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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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配合乌兰布和科学考察,2008年10月,SEE委托摄影师苗华用一年的时间完成乌兰布和沙漠区域的动植物拍摄。从2008年10月底开始到2009年9月,苗华先后8次进入乌兰布和沙漠,在艰苦的条件下,拍到植物61种,动物43种,其中有极难拍到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金雕、黑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鹅喉羚、雕鸮、毛腿沙鸡、长耳鸮等。苗华在动植物专家王晓东、程业森、付和平等人的帮助下,对所拍到的物种进行了辨识,完成了各物种名称及性状的详细介绍,在2009年9月印刷出版,贡献了中国第一本关于乌兰布和沙漠生物多样性的系统图集,赢得了专家的普遍好评,为制订乌兰布和梭梭林生态系统保护计划奠定了重要的知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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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苗华进入乌兰布和拍摄之前,制订乌兰布和保护计划的调查过程中,当地牧民都说老鼠吃梭梭,鼠害是一大问题。政府研究部门人员也认为鼠害是梭梭林保护的一大问题。但我们找遍政府各部门和各研究机构,都找不到一张乌兰布和沙漠老鼠的照片,老鼠吃梭梭的情况缺少证据。苗华静静在老鼠洞前守了4天,拍摄了大量老鼠生活的照片。老鼠破坏梭梭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老鼠啃断梭梭枝条拖回洞里垫窝;二是老鼠吃嫩芽嫩枝嫩叶;三是老鼠在梭梭根部做窝,破坏根系发展。苗华还发现,因为老鼠吃农牧民种在梭梭根部的药材苁蓉,农牧民下老鼠药毒老鼠,结果没有能灭除老鼠,反而因毒药二次污染毒害了老鼠的天敌如老鹰、黄鼠狼等,老鼠几乎处于无天敌繁殖的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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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华在《乌兰布和沙漠图鉴》中记录和考证了相关问题,其照片和文字记录资料有很高的科学价值,系统展示了的乌兰布和生态系统的状态。令人欣慰的是,天空、沙漠、绿洲、水源、61种植物和43种动物构成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这个生态系统虽然脆弱,但生态循环还没有完全被破坏,仍是一个鲜活的具有代表性的中国西北方荒漠区域的完整的生态系统,值得为人类好好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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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权改革模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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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在乌兰布和沙漠生态系统科学考察上投入了相当的资金和人力,目的只是为了弄清生态状况,有针对性地实施保护策略。一提到保护策略,就涉及生态环境保护策略中的人与人的关系了。人是破坏环境的主体,环境保护本质上是对人破坏环境的行为的约束,这是一个社会治理的问题。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建立在重新调整人与人的关系的前提上。乌兰布和沙漠中生活的牧民养羊,养骆驼,取梭梭柴做饭取暖,在梭梭树根下种植苁蓉,开荒抽水漫灌种地,下毒毒老鼠这些行为,都对梭梭林生态系统造成影响,这些影响的具体表现是什么?政府在乌兰布和沙漠林地和草场保护上实施了哪些政策?这些政策的效果如何?还需要哪些政策的补充?SEE在乌兰布和梭梭林保护上能做些什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乌兰布和梭梭林区属于阿拉善经济开发区和乌斯太镇的管辖范围内,这是一个以矿业开发为核心的经济区,工矿业开发对梭梭林区保护有什么样的影响?林区牧民能否成为种树护林的主要力量?矿区经济发展能否与梭梭林生态系统保护取得协调和统一?什么样的制度所形成的激励和约束机制,能使梭梭林生态系统保护具有可持续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回答这些问题需要专业系统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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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8日,国务院出台《关于全面推进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意见》,指导思想是用5年左右时间完成明晰产权、承包到户的改革任务。在保持集体林地所有权不变的前提下,将林地承包经营权和林木所有权落实到农户,确立农民作为林地经营权人的主体地位,使农民真正拥有了林地的经营权、林木的所有权及处置权和收益权。这是继联产承包土地制的政策经验向林地改革的延伸。阿拉善乌兰布和区域林地主要为集体公益林,公益林的定位是生态功能。如何通过落实《关于全面推进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意见》来更好地保护梭梭林,这对阿拉善盟政府林业部门来说是一个挑战。2008年10月SEE将乌兰布和梭梭林纳入自己的保护计划时,阿拉善盟政府林业部门对如何开展阿拉善林权改革还没有形成一个成熟的思路。SEE与阿拉善盟政府商定,将乌兰布和梭梭林主要分布区巴音巴音敖包嘎查列为阿拉善盟政府林权改革试点,由SEE经研究后提出具体的改革试点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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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很认同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意见》尊重和保护农民林业资源权利的基本取向。2004年底SEE在吉兰泰启动2万亩梭梭林保护项目时,就以尊重和保护牧民对梭梭林的集体管理权利为目标,选举和成立项目委员会对梭梭林实施管理,由村民来讨论和形成管理规定,从政治权利角度调动了村民的管护积极性,但是还没有深入到林权、草权和土地权的改革环节上。最大的尊重和保护,应是对当地人土地(草、林)权的尊重和保护,经济和利益层面的持续动力才是可持续的动力。有没有可能通过更大的还权于民来实现林地、草场更有效更持续的保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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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8月,SEE委托北京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启动“阿拉善集体林权制度试点改革模式研究”课题,组长温亚利教授率领由谢屹博士、王忠平博士等组成的项目组进入乌兰布和沙漠巴音敖包嘎查开展林权改革试点研究,寻找能有效保护梭梭林的林权制度改革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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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音敖包嘎查调查的结果如下:嘎查由四个村民小组组成,共有农牧民64户、287人。其中蒙古族147人、汉族80人、回族60人,分别占总人口的51%、27%、20%。总面积为1600平方公里,草场面积为837平方公里,其他土地类型包括灌木林、灌丛林、极少量耕地、部分沙漠和碱滩。从对嘎查第一组和第二组的调查看,共有1396只羊、1165只骆驼、319头牛,人均14只羊、11只骆驼、3头牛,户均年收入在4万多元。嘎查林地除700亩商品林外,被划入政府公益林计划的公益林面积有100余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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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人,1396只羊,1165只骆驼,319头牛,837平方公里的草场,1600平方公里土地,在荒漠区域,传统养殖业所需要的人均生存空间可不小!看来从传统游牧业转向农业,是人口资源压力及资源集约使用的要求造成的。农民所需要的人均生存空间远少于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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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梭梭的威胁主要来自烧饭取暖用梭梭柴和养殖业,乌兰布和项目区内(召素陶勒盖嘎查、哈图呼都格嘎查、图格里嘎查、希勃图嘎查、巴特布鲁格嘎查、呼和温都尔嘎查、查干温都尔嘎查、好来宝、巴彦敖包、和平、查干德日斯)现有农牧民802户、2407人,每户一个年度需消耗12吨的梭梭柴,年消耗薪柴9624吨。羊、骆驼和牛的数量扩展也是梭梭林面临的威胁所在。乌兰布和项目区有大小牲畜4.251万头(只),按照乌兰布和项目区最大载畜量草场梭梭和白刺草场计算,超载接近71%。梭梭对当年降雨依赖性低,且株丛大、返青早,生物量高,残留期长,就成为干旱年份牲畜采食的主体饲草。经过牲畜过量啃食,梭梭生长缓慢,天然落种更新困难,盖度逐年下降,并趋于恶性循环,破坏了梭梭的正常生长,导致梭梭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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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护好草场和梭梭林,最自然的思考就是生态搬迁,把人移出来,这正是阿拉善盟政府的政策取向,通过将梭梭林区域的牧民搬迁出来来保护梭梭林。但在操作过程中,遇到不少困难,这是牧民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这是牧民的家园,当牧民依恋传统生活方式,不愿离开自己祖先的牧场时,从尊重本地人的选择的角度看,政府很难采取强制措施。从第二组调查过程看,约有37%的牧民要看经济补偿条件来决定是否搬迁,有27%的村民属于比较坚决的不搬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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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音敖包嘎查梭梭林纳入公益林保护范围后,阿拉善乌斯太镇政府开展了限牧和发放公益林补偿金的活动:规定120亩草地只许养殖1只羊,每户原则允许养殖50只羊,并对牧民因此而降低的收入通过公益林补偿金予以弥补,年人均补偿金约2500元。当地牧民的收入来源中,畜牧养殖收入约占30%,公益林补偿金约占30%,另外还有15名牧民被政府聘为公益林管护员,每人每年3500元。牧民的收入主要来源畜牧业及公益林补偿和管护收入,而这两个收入来源是矛盾的。政府以公益补偿金来交换牧民少养羊,羊的数量下来了,牧民在获得少养羊的公益补偿金的同时,为获得更大养殖收入就多养骆驼和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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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兰布和工作过程中,SEE强烈感到生态保护问题其实本质上是一个生态保护的经济补偿问题,如果能达到人均每年补偿6万元,287人共计每年1722万元,就完全达到了牧民愿意搬迁的要求,巴音敖包嘎查即可建成极少人居住的荒漠梭梭林生态园。SEE与阿拉善盟政府探讨过租赁保护的可能性,商议双方各出1/3的资金,社会筹集1/3的资金,搬迁安顿好牧民的生活,以乌兰布和巴音敖包嘎查为中心建立荒漠梭梭林生态园。但这种探索没有深入下去,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当地人的主人翁意识。人都有情感和价值取向,不能被强制性地搬来搬去。二是经济安排,每年安排1722万元是一笔不小的钱。经济上的补偿达不到令当事人满意的程度,但又不准过度使用草场和梭梭林,生态保护的成本就多少要由当地人承担,没钱又要环保,矛盾自然会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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