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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商朝的社会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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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和文字记录显示安阳作为商的都城,前后经历了九个王,始于约公元前1200年的武丁,终于一百五十年之后中国北方另一个竞争对手周的征服。安阳城很大,面积达到15~24平方公里,不过很可能并没有城墙。城市中央是王宫、庙宇和祭坛,周围围绕着青铜、陶瓷、玉器和武器的制造场所。再远处则是一些半地下的小型房屋,很可能是工人和士兵的居所。在它们的另一边则是墓葬,其中大部分隶属于王室。城外是一些农田环绕的村落,还有王室的庄苑。在商的政治和军事直接控制范围(介于10~50英里)之外就是敌对的其他政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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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的社会非常复杂,等级分明。王代表了王室世袭的血统,从约公元前1200年的武丁上溯至约公元前1500年共有16代君王。这些先祖受到后人的礼祀,后人也定期通过占卜来询问他们的意见和喜好。王室包括了王的儿子们以及以他们为首的宗族谱系,还有血缘关系更远一些拥有自己谱系的宗族。另外一些与王室没有血缘关系的权势家族也有自己的谱系,他们率领自己的士兵为王征战疆场,并获准铸造有他们宗族标志的青铜器。还有约120名神职人员,他们虽然与王室关联,但不能自行举行祭祀仪式。都城之外分布的则是次等的官员和首领,他们很多都要征召和亲自率领士兵为王征战。更外围的首领们则主要通过进贡物品来表示效忠,大部分贡品是用于占卜的龟甲和牛肩胛骨,他们的初次受封在时空上与商王越远,似乎也越具有独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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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王非常关注农业的各个方面,经常占卜贞问合适的收获时间,规划开荒种植,视察农田和农人的劳动等等。农作物包括两种稷以及水稻和桑树——这是“蚕的首要食物,甲骨文中详细记录了桑树、蚕和丝的特征”。考古发现的丝制品遗存表明到商代时,养蚕早已是中国农业系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了。[14]显然,王的这些财产是用来供给王室、统治集团、铸造工人和其他工匠、军官以及专职军队的。王还亲自率众打猎,不仅为统治集团提供了丰富的肉食,而且也相当于军事训练。火的使用不仅驱动了狩猎者的游戏,还为耕作提供了更多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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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牛的驯化和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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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我们之所以能够了解商代的社会、政治、经济组织及其对华北环境的影响,部分原因就在于甲骨文。最近,研究人员一直在用新的DNA技术“解读”这些甲骨。这些DNA分析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公元前1900年前后华北地区牛类种群的有趣故事——包括可能源自近东的驯化黄牛(Bos taurus)、本土的野生原牛(Bos primigenius)和野生水牛(Bubalus mephistopheles)——所有这些牛种的肩胛骨都曾被用于商代的占卜,如今又都被现代研究者用于恢复和分析保存下来的古代DNA。这些DNA分析表明,本土野生原牛和野生水牛都已经灭绝,不过灭绝的时间和原因尚不清楚。研究人员指出,驯化牛和野生牛之间的杂交可能是自发的,也可能是通过人类干预而实现的。[15]但很难想象本土野生原牛和野生水牛的灭绝也是自然过程的结果,更有可能是由于商朝时期人类活动的影响,驯化牛才在栖息地和食物的竞争中战胜了野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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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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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提高食品供应量,不仅要保证人类生存,还要使得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因此,对食品的需求量总是大于维持现有人口所需要的量。稷或稻本身并不是“食物”,它们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加工处理才能成为即使不可口但也能入口的食品和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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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和稻都会被烹煮成一种粥状的主食,对贵族来说,还会加入切碎成能“一口吃下”的肉或鱼,此外还有盐和醋等调料以及各种豆类(公元前1000年大豆在食物中已变得很重要了)。我们对贵族的饮食了解比平民要多,因为贵族经常会将各种仪式和节日宴会场合的饮食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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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招魂》就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在这篇文章中,作者用尽各种美食来吸引那个深受其爱戴的人魂魄归来。在他所列举的食物中,既有家养的,也有狩猎采集来的——稻米、高粱、稷、盐、“臑若芳些”的牛腱、炖甲鱼、煲野鸭,还有玉液琼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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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各种谷物和蔬菜,商朝人饮食中的肉类大部分来自狩猎。人们在商的遗址中发掘出了大量鹿骨,尤金·N.安德森(E.N.Anderson)据此推断鹿在当时可能已经被驯化。不过,他同时总结认为:“当时狩猎规模很大,人们用网捕捉各种猎物,从象、犀牛到兔子与鹿。各种鱼和龟都被食用。剔去了肩胛骨和甲壳的献祭动物大概是捆起来放进炖锅的。贸易为这里带来了一些外来的手工制品,华中是龟的出没之地,有些品种甚至原产于华南。海贝与鲸骨则表明了与沿海贸易的存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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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商的食品供应并不仅仅依赖于种植的稷或农田里饲养的动物,还包括了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以及水果、坚果和浆果。商朝也许已经开始将华北平原改造为农田,但当时这里仍有大片的森林可以提供种类丰富、风味各异的食物,这些都依赖于自然而非农耕气候和收成的多少。另外,森林对于那些不愿受制于商朝的农人来说也是个逃亡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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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商“文明”与其他“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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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大部分的人口是生活在乡野村落里的非自由民,他们开荒、犁地、种植和收获,被征召参加战争,伐木并运往城内用于燃料和生产,修筑城墙,铸造器皿,修建王室墓葬等等。在商王武丁妃子妇好的墓中,出土了大量青铜器、玉器和其他器具,其中很多青铜器都超过了200公斤,需要调集大量的人工和原材料,还有其恢宏的墓葬结构,都无一不显示了商王室的强大。人们首先要为墓葬挖掘一个40英尺的深坑,然后建造墓室,再以一层一层的夯土填实整个墓坑,据历史学者伊佩霞估计,这需要数千名劳动力。不仅是妇好墓,其他数百个墓葬都有清晰的证据表明人祭的存在。人祭通常被斩首,和车马一样埋入墓中。文字记录还显示,妇好在贵族中是一个活跃的成员,亲自主持礼仪,管理都城外的封邑,甚至领兵作战。她曾经率领13 000人的军队征讨西方、西北方和东方的敌人。[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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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商以外的人群,有几点值得一提。商朝西面的羌人很可能居住在大草原上,因为他们是牧羊的,羌还是商的一个很好的战俘来源,被抓回商的羌人通常被迫去开荒和劳作,或者用作人祭。在公元前第三个千年的某个时候,小麦(多半还有大麦)很可能从更西面的地区被引入了羌地。商朝人并不种植小麦,但却会在礼仪活动时用到它,于是他们窥探邻近部落小麦成熟的日期,然后商王“根据这些情报,进行武力掠夺”[19]。周恰好位于商以西的渭河流域,因而成为商最大的敌人,并在公元前1046年灭亡了商朝。基于其他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吉德炜绘制了商与其他政权相互关系的地图,形象直观地展示了华北平原上这个密集的“相互作用圈”,其中很多方国并不受商的辖制。[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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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事实上华北平原拥有大量的人群和方国,并不仅仅只有商。商与这些方国连年征战,直至公元前1046年,被对手之一的西面的周彻底打败。周随后宣称其所建立的国家不仅取代了商,而且“普天之下”都是周的国土。由于现存关于这段时期的资料都来自胜利者周,历史学家通常认为失败者商承认了周的地位,但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相互作用圈里的其他政权也要臣服于周(或者并未真的臣服)。因此我们毫不奇怪,在下一章所描述的周早期历史中,大量时间都在与其他部族作战,而“文明”的中国人与其他“蛮夷”之间的分野也开始出现。[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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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oel Barnard,“Further Evidence for Support of the Hypothesis of the Indigenous Origins of Metallurgy in Ancient China,”in TheOriginsofChineseCivilization,ed.Keightley,237-277.亦可参见Paul Wheatley,ThePivotoftheFourQuarters:APreliminaryInquiryintotheOriginsandCharacteroftheAncientChineseCity(Chicago,IL:Aldine Publishing Co.,197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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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于煤炭和石油是如何通过地质过程而形成的,一个可读性较强的探讨可参见Anthony N.Penna,TheHumanFootprint:AGlobalEnvironmentalHistory(Malden,MA:Wiley-Blackwell,2010)。中译本见安东尼·N.彭纳:《人类的足迹:一部地球环境的历史》,张新、王兆润译,电子工业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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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Robert Bagley,“Shang Archeology,”in CHAC,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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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Ursula Marius Franklin,“On Bronze and Other Metals in Early China,”in The OriginsofChineseCivilization,ed.Keightley,279-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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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个有用的探讨和地图可参见Barnes,TheRiseofCivilizationinEastAsia,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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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ng,ShangCivilization,152.中译本见张光直:《商文明》,第1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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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Bagley,“Shang Archeology,”136-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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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Bagley,“Shang Archeology,”156-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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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关于二里头文化的描述和出土的早期青铜器照片,参见Lu Liancheng and Yan Wenming,“Society during the Three Dynasties,”in TheFormationofChineseCivilization:AnArcheologicalPerspective,ed.Sarah Allen(New Haven,CT and London,UK:Yale University Press,2005),144-150。中译本见张光直、徐苹芳等《中国文明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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