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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已经习惯了莎士比亚(39)戏剧的悲喜交织和清楚的主调,但是贝克特却遵循荒诞派的主张,有意让自己作品的风格极度混沌。在柏林指导排练《游戏结尾》的时候,他曾说这部戏最重要的一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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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尔:跟你说,闷闷不乐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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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特完全不受亚里士多德(13)模仿论的束缚,彻底放弃了传统戏剧的方式,他写作戏剧好比弗吉尼亚·伍尔夫(111)在写小说,又好比简约风格派画家在作画。他的一部短剧《来与走》只用了一百二十一个英文单词。另一出戏《呼吸》演出时只持续了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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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戏剧方面的成功,往往让大家忘了贝克特也是一位创造力很强的小说家。他有小说三部曲《莫洛伊》、《马龙正在死去》和《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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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贝克特的各种各样聪明而没完没了的评论,到底他的作品怎么样,还是要由读者来决定。说“决定”可能不合适,因为贝克特戏剧的意义在戏剧自身,就像音乐一样,要去感受而非分析。贝克特有两个最“黑暗”的问题:“我们是谁?为什么是我们?”他不能回答,于是他希望和读者共同感受无法回答带来的痛苦。贝克特的一切作品,无论色调灰暗还是插科打诨,都在解读《游戏结尾》里哈姆的一句话:“你在地球上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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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贝克特出版的作品已经有二十五卷之多,在否定性的文学中算是庞然大物了。但他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实际上,他对人类的悲惨绝不是无动于衷的,在生活中贝克特是个性格极其纯粹的人(在“法国抵抗运动”中,他表现出自己的高洁)。不同于海明威(119),贝克特的戏剧不反映时代的混乱,而是体现出超自然的性质。他眼里的人生是永恒不变的,永远无法用理性去理解。有意思的是,贝克特如此荒诞、固执、打破常规,经常给人们带来噩梦,结果全世界的人却对着他欢呼。不管讲述的方式有多么奇怪,贝克特毕竟讲出了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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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氏》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无法继续,我要继续。”该怎么理解,一切由读者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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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夫顿·费迪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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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W.H.奥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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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197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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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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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技术高度发展的今天,诗歌居然还能活下来并欣欣向荣,这不能不说是个小小的矛盾。诗人的数量在增加,高水平的诗作也很多。我们不能仅仅用销售数字来评估他们的影响。无论怎样,这些诗歌都被聪明的男男女女纳入自己的心灵版图,即使他们并不一定是热诚的诗歌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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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可能很多人认为叶芝(103)和艾略特(116)是影响最深远的英语诗人。我认为奥登也应该加入这个行列。大部分人觉得在“焦虑的一代”中,奥登的诗是最具说服力,最有代表性的声音。“焦虑的一代”的时代基调是艾略特和叶芝定下的,前者有《荒原》,后者有“一切消散,中心难以把握”。奥登将这种对无能社会的关注更进一步地表达在他的长短诗、剧本和应该受到更多重视的评论文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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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在某些方面很像歌德(62),两个人都不是躲在阁楼里面的落魄诗人。奥登在生活中活力十足,喜欢四处旅游,交际圈也不限于文学界,作品的风格也和歌德相似。他和歌德的另一个相似之处是勇于探索,年轻时反叛传统,成为心神不定的左翼人士,年岁渐长,又回到正统的英国国教教会。假设奥登继续活五十年,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又改变信仰。就像歌德一样,他也充满动能,有无限的潜力可以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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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生于英国,1946年入籍美国。他全面吸收英美两国的历史传统的滋养,大大扩展了自己作品的广度和深度。在冰岛的传说中有“奥登”这个名字,而诗人奥登的创作,特别是诗歌创作,受到北欧主要诗歌流派非常深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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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父亲是一位有名的物理学家,所以奥登从小就生活在探索和讨论的气氛中。大学时他曾经想成为生物学家。当他在作品中使用隐喻时,你可以发现它们和地球科学、物理革命以及某些实用科学——冶金、采矿、铁路修建的关系。当然,如果是反映社会潮流的作品,也可以在里面找到弗洛伊德(98)、荣格以及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的成分。在运用语言方面,奥登得心应手,虽然他使用的象征常常晦涩得让读者头疼,但仍然令他们为之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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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的同性恋身份丝毫不影响他对男女性欲的认识——这种欲望往往具有决定性的力量。他的多数诗作的主题都是爱情,通常包括失败的爱、残缺的爱、渴求的爱、缺少信任的爱。作为爱情诗,它们都非常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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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大概是多恩(40)之后最聪慧的诗人。在他那里,轻轻松松的诗歌和严肃的诗歌不再界限分明。就像艾略特和叶芝,奥登不再运用19世纪英国伟大诗人使用的浪漫辞藻,他把方言加进复杂的形而上学诗作中,写出了自己的“奥登句式”。他诗中的语言往往独辟蹊径,令人眼前一亮。奥登的诗歌节奏在有无之间,头韵也显得很奇怪。新技巧、新形式是奥登所爱,他勇于尝试,对古老的诗歌形式——例如盎格鲁-撒克逊的、冰岛地区的,加以改造。奥登经常遗憾在评论家里缺乏赏识他诗人才能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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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读起来不会轻松,他的诗越来越深邃,难以解读。可以从短一点的诗开始,包括经典的《纪念叶芝》和《纪念弗洛伊德》,然后根据自己的能力继续读下去。过五年再读奥登,可能他已经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伟大诗人自然有能力培养、教导自己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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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精神世界的全貌不可能通过简单的引用反映出来,但奥登关于诗人在“黑暗中噩梦”角色的感触,可以在下面这首写于“二战”中的四行诗里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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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llow, poet, follow right(跟去吧,诗人,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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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the bottom of the night(直到黑夜之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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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h your unconstraining voice(用你无拘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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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ill persuade us to rejoice(仍旧劝我们要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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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h the farming of a verse(靠耕耕一片诗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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