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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01 据李德·哈特上尉说,几乎所有的欧洲军队都患了巨人症。他们忘记了萨克森公爵——机智的、说到底是古典派的军人,伏尔泰和菲里多尔的同时代人——著名的警告:“众多军队只会碍手碍脚。”他们还患有使用过时的战争语汇的毛病。俄国的军队,算是欧洲的革新派之一,还保留着十六个旅的骑兵。“在演习中,这一群群乱哄哄的骑兵就像一个庞大的马戏团,在战场上,可以提供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墓。”德国的军队还在信奉克劳塞维茨的理论:“近距离的战斗,短兵相接,是最根本的。”这是一个浪漫主义的偏见,李德·哈特引用了安托万·约米尼将军的旁证。他参加过拿破仑的战争,后来又为亚历山大一世打仗,见过许多场面,但从未见过拼刺刀……至于精简的英国军队——不足十四万人——李德·哈特认为它应该会在装备上和战术上脱颖而出,“虽然目前还不突出”。那不是一九一四年的情况,那时候——“钐镰之间的一把锋利的斗牛剑”——它是唯一对战争有实际认识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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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03 防守(作者推论)日益变得机动和容易,进攻则几乎不可能。一挺机枪和一个人可以消灭一百个——三百个、一千个——用步枪和刺刀装备的入侵者。一股毒气可以抵挡住一次进攻。由此可见摩托化的随处出现的部队的好处。由此也可见求助于阴影——不管是没有月亮的黑夜,还是自然的或者人工的浓雾——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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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05 “毫无疑问,战争的科学是存在的,”李德·哈特上尉总结说,“只是需要我们去发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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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07 黄锦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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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12 文稿拾零 一九三七年五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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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17 文稿拾零 [:1707599809]
1707601418 文稿拾零 为豪尔赫·伊萨克斯 《玛丽亚》辩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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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20 我无数次听人说:“豪尔赫·伊萨克斯的《玛丽亚》现在已经没有人看得下去了,没有人那样罗曼蒂克,那样天真。”这种模糊的意见(或一系列的模糊的意见)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是声明这部小说现在读不懂;第二——我大胆推测一下——是提出一个理由、一种解释。先是事实,后是可信的理由,没有比这更令人信服、更实事求是了。对此来势汹汹的责难,我只能说两点异议:一、《玛丽亚》并非读不懂;二、豪尔赫·伊萨克斯并不比我们更罗曼蒂克。我希望能论证一下第二点。至于第一点,我只能发表我的意见,因为我昨天就毫无痛苦地读完了该书的三百七十页,书中的“锌版插画”使阅读变得轻松了。昨天,一九三七年四月二十四日,从下午两点一刻到晚上九点差十分,《玛丽亚》很容易读。如果读者信不过我的话,或者想检验一下这个便宜是否让我独占了,那么也可以自己做个试验,惬意确实谈不上,可也不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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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22 我说了伊萨克斯不比我们更罗曼蒂克。这一点,拉美人和犹太人,这两个不轻信的族裔都并不徒劳地知道……有一本百科全书,在有关西语美洲的章节中,说他是“他们国家勤劳的公仆”。就是说,是位政治家;就是说,是个看破红尘的人。“在不同的立法阶段(我是怀着敬意读的)他代表安蒂奥基亚、考卡、昆迪纳马卡等省在议院占有席位。”曾任内政部长和财政部长,曾任国会秘书,曾任公共教育局长,曾任驻智利总领事。这还不是全部,“他写过一部诗歌献给胡利奥·罗卡将军,这位杰出的军人让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制作了精装版。”从这些细节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也许不拒绝但也不要求别人给自己下“罗曼蒂克”的定义。总之,他是个跟现实生活相处得不坏的人。他的作品——这是最重要的——证明了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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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24 《玛丽亚》的情节是浪漫主义的。这意味着豪尔赫·伊萨克斯能够为两个漂亮的热恋者的爱情未能如愿而惋惜。只要去走访一个电影制作人就能证实,我们所有的人都有这种能力,而且取之不尽(莎士比亚也有)。除去虚构的中心情节,小说的细节和风格并不特别浪漫主义。随便找一个话题为例,比如奴役,有两种令人遗憾的、相反的诱惑在窥视着这个题目中的浪漫主义。其一,颂扬奴隶们的逆来顺受,那是卑躬屈膝的地狱;其二,表扬他们的顺从和质朴并装作羡慕他们。豪尔赫·伊萨克斯以极其自然的口气提到他们。“奴隶们,在他们作为仆人的地位的可能范围内,穿得整整齐齐,过得快快活活……”书中这样说。我再找一件更有诱惑力的事:猎虎。在一只老虎的整个一场死亡面前,拜伦或者雨果(就不说蒙泰朗或海明威了)都会不吝笔墨去描写热带的放纵,极尽夸张!我们的哥伦比亚人却处理得颇有节制。他一开始嘲笑一个混血男孩把事先的策划想得过于惨烈,“胡安·安赫尔听完了这些细节便不再冒汗了,他把提着的篮子放在满地的枯叶上,边听边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似乎我们在讨论一桩杀人计划。”后来,当老虎被人追逐时,作者也不隐讳那些猎狗遇到的危险最大。“在四条狗中,两条已经退出了战斗:其中一条被猛兽的脚踩破了肚皮;另一条狗(它的一侧肋部被撕裂,裂缝中都看得见内脏)回来找到我们,它倚在岩石旁,发着凄惨的呻吟慢慢咽了气……”作者有意用那次猎虎来衬托另一次猎鹿,因为可以让玛丽亚出场,来救一头小鹿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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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26 读豪尔赫·伊萨克斯的作品还有什么特别的乐趣呢?我想是有一些。首先是那种接近到足以让人读懂又远离到足以使人吃惊的地方的——和时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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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28 如果月亮不再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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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30 划桨,划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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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32 干什么我孤单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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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34 悲伤,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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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36 收留我你黑暗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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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38 圣胡安,圣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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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40 或者:“打听劳雷亚诺和格雷戈里奥是不是蛇医有什么用,摇船的没几个不是蛇医,没有身上不带各种毒蛇牙齿和对付几种毒蛇的蛇药的,这些蛇药中有米甘草、阻断血流的野藤、千日红、亚麻子、车前子和别的叫不出名的草药,这些药都藏在挖空了的虎牙和鳄鱼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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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42 这最后一个例子,也是伊萨克斯的“恋物癖”的例子。在某一页上写着“靠边的桌子上那个地球仪”;另一页上有“剪过翅膀的鸽子,在空箱子里哀鸣”;还有一页上有“香喷喷的卷烟和混糖块儿,旅行者、猎手和穷人的甜蜜的侣伴”;再一页上有“硬奶酪、牛奶面包和盛在古色古香的大银罐里端上来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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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44 在豪尔赫·伊萨克斯身上有着对日常事物的爱好,他也热爱每天重复的、习以为常的东西,月色的变化、准时的黄昏天色、四季的天空,反复出现在他的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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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46 现在的小说家常常出人意料。豪尔赫·伊萨克斯在《玛丽亚》一书中却偏爱预告和预示。在任何时刻他都没有掩饰玛丽亚将要死去。如果不肯定她会死,作品也就没有意义了。我记得差不多在作品开头有一句值得记住的话:“一天傍晚,晚得就像我们国家的傍晚,美得就像玛丽亚,就像我心目中的她那样美丽和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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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601448 黄锦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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