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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残渣：1991-2011艺术创作手记 [:1700023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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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W和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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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W》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它就像一个张开了的、巨大的屁股。我想，既然是屁股，它就应该能够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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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朋友把它叫做“撒尿的麦当劳”。我自己从不叫它“麦当劳”，因为它是“W”。尽管大家都习惯这么叫，叫它“撒尿的麦当劳”，但我，还是叫它“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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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尽管看起来有点像是M，如果有人愿意倒立着看它的话。确实是这样。当然，它也像是一个倒立的M。但它还是个W，而不是M。这非常不同。我开始是管它叫过“婶婶”，那是因为有“叔叔”。但有人跟我说，它在喷水间歇表现出来的状态有点像是前列腺病变的征兆，后来又有人说，在它的喷射中看到了雄性高潮的样子，这一下提醒了我：它也许是具有双重性别的。或者说，它是无性别的。虽然它很像是一个大屁股，而且还会撒尿，却没有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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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再也没叫过它“婶婶”和“叔叔”什么的。它现在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W喷泉》。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叫它《W》。这样听起来亲热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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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胡震在访谈时说：“从现在起我们就叫它《W》吧。这样的话，也许我的下一件作品就应该叫做《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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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谈话让我兴奋。这听起来就像是卡夫卡小说里的人物K。这样好，我喜欢这种有点儿像侦探小说式的搞法。至于说，它像“麦当劳”的那个M，那也不奇怪，本来就是我在马路边上顺手捡来的。不过，这也怪不得我。你看麦当劳的那个M，的确也太像个屁股了。我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设想的。但他们是对的，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它的确和排泄有关。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调戏它，这不是一个恶作剧，我是严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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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从马路边走过，看见那个挂在墙上的M还有在里面吃喝的人们，一帮兴高采烈地过生日的孩子和家长。我想，这东西真是可爱，如果它要是能撒尿该有多好。你看，现在它真的做到了。它要是还会说“我能！”，那就更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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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其实跟那家快餐店并没多大关系，但这东西，的确是进到我们生活里面来了。就像别人给了一样你从没吃过的东西，你也觉得这事儿挺新鲜，于是就吃了，吃完也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肚子不适应。时间长了，你就有了要排泄的感觉。这是一个创造的过程，也是一种表达。虽然拉出来的东西不太一样，成了一个新东西，但它和你之前吃的东西有关。中国这三十多年吃了不少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快速吃，慢慢地开始有了要排泄的感觉。而且，还比较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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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W》就是一个三米多高的大字母在向空中喷水，间歇地喷，大概喷四十秒，停一分钟。然后再喷，再停，一直循环。那频率就像是人在撒尿一样。最后，撒尿就变成了像是它在呼吸一样。本来一个很抽象的字母，有了生理上的功能后，好像一下子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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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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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泉装置／LED灯箱、波光喷头、喷水循环装置、不锈钢框架、汽车漆／地面以上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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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体尺寸：320×400厘米／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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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对生殖系统及其运行机制颇为着迷。它既是排泄的系统，又是生产的系统，看起来好像远离思想和爱情，全是下水和杂碎，但正是这个区域孕育和生产了灵魂和思想。假设有灵魂存在的话，它也应该是在胚胎的时候开始萌芽的，也就是说，是在这堆下水杂碎的运转系统中慢慢产生的。这中间发生的事让我很好奇。本来字母给人一种很工业化的感觉，它却有一种生物、生理上的行为。特别是到了晚上，它的光特别亮，喷出来的水柱也很亮，远处看，感觉像是寄生在这个城市上一样。我们看到的只是它的一部分，它隐藏的那部分比我们看到的要大，而且复杂。它有一个复杂的系统，有水的，有电的，有循环装置，有时间控制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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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来一次舒畅的排泄，是需要通过一项浩大的工程去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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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起来就像是从空中掉下来的一个麦当劳符号，一头栽倒在了草地上，或者，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它转动了一下，它就成了W，然后就待在那了，而且开始了它一泡接一泡的永不休止的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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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在那里，尤其在夜晚的时候，发着光，一阵一阵间歇着喷射出晶莹透亮的水柱，以这种方式和这个城市发生着关系。在对面的高架桥和远处的高楼上都能看见它。它完全是活的，是一个寄生在这个城市肌肤上的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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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我借用这个跨国公司的LOGO和一个撒尿的动作，向杜尚和他的小便池［27］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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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和英国的新媒体艺术家比利·考维一起做展览时，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麦当劳的姓氏出自苏格兰，因为苏格兰有关于“麦”字开头姓氏的传统；前几年，在苏格兰有一对姓麦当劳的夫妇，想用他们的姓氏“麦当劳”作为名字，开一家餐馆，但是，他们始终没得到允许，因为如果他们用“麦当劳”的名字开餐馆，就对“麦当劳”构成了侵权。其实他们并不想模仿“麦当劳”，只是想用自己的名字开一家餐馆，就这么简单。但是，他们却做不到。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中国四川的农民，名叫刘德华。他是卖鸭肉和鸭脖子的，于是，他用自己的名字注册了商标“刘德华”牌鸭脖子，之后，据说香港演员刘德华的公司要状告这位四川老人，但这位老人在香港人刘德华出生前很久就已经叫刘德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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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故事让我看到了知识产权保护背后的暴力。这是正义的耻辱，文明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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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姓“麦当劳”，一个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满世界去开餐馆；而另一位，却永远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开一家餐馆。比利说，这个故事让我们站在一家“麦当劳”餐馆的门前会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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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和胡震访谈时说“也许我的下一件作品就应该叫做《C》”后，我就真的打算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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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自己说，为什么不让这句玩笑变成现实呢？W和C，这简直太妙了，意思是说，全球化消费就像是公共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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