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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76 凡尔登战役:荣耀的代价,1916 [:1700054293]
1700056777 凡尔登战役:荣耀的代价,1916 第26章 反 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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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79 德国人在2月份创造了用物质来战斗的作战形式,可他们不幸忘了给自己申请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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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81 ——阿诺德·茨威格,《凡尔登之战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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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83 在我见过的一切历史遗迹中,没有比沃堡和杜奥蒙堡更让我感动的了,即便是罗马竞技场或者帕埃斯图姆的希腊神庙都相形见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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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85 ——让·杜图德,《马恩河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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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87 在为法军凡尔登大反攻做准备的过程中,贝当、尼维尔、芒让组成的团队合作起来比以前协调得多了。三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职,芒让执行反攻,虽说他在被牢牢地约束住的时候总是不耐烦;尼维尔负责所有计划细节方面的敲定;贝当负责总体计划,决定进攻发起的时间和规模—最重要的是制止过于热心的部下再犯在条件不成熟时贸然行事的错误。这次,贝当将会打自己整个军事生涯中一直想要打的那种战前精心安排的仗,法军在掌握了局部的优势尤其是炮兵火力优势之后才会展开进攻。战斗开始时,法军正面比德军6月23日进攻的正面要宽,目标直指杜奥蒙堡本身。第一线将动用3个师,背后另有3个师作为二梯队。贝当从法军战线的各个角落调集了总共650门大炮,其中一半是重炮(对面的德国人大概拥有450到500门大炮)。最重要的是,其中还有所谓的“超级重炮”。5月,芒让的370毫米大炮在杜奥蒙堡面前无能为力,早在那时,贝当就已经开始催着霞飞要威力更大的重炮了(霞飞曾对《泰晤士报》的雷平顿说,“所谓超级重炮不过是转移公众和新闻界注意力的东西而已”)。现在,法军终于调来了两门崭新的400毫米列车炮,藏在远离前线的伪装网下。这些施耐德-克鲁佐制造的庞然大物拥有更远的射程和更大的穿透力,是法国在战争期间拥有的威力最大的武器,比克虏伯的“大伯莎”更加致命。整个9月和10月初,法军在凡尔登的弹药输送列车络绎不绝,为炮兵群运来大约15,000吨炮弹。这次,正如贝当过去所说的,法军士兵不用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唱着《马赛曲》跃出战壕冲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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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89 尼维尔作为一名炮兵将军,他的贡献是组织了“徐进弹幕”(creeping barrage),进攻的突击部队可以跟在后面推进—这是徐进弹幕战术在战争中的第一次亮相。步兵在野战炮打出的弹幕后面70码,重炮弹幕后面150码,保持恒定的每4分钟100码的速度前进。部队和炮火将一起推进,就像农村里不停打谷的连枷一样。徐进弹幕战术要想成功(还有要想避免在以往凡尔登的各次战斗中经常让法军丧胆的友军炮火的误击),步炮之间就必须保持前所未有的完美协同。尼维尔为了做到这一点,准备挖6英尺深的坑道把电话线埋起来,这样至少电话联络这一次不会被炮火中断。这项任务的工作量特别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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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91 攻占杜奥蒙堡的任务交给了居约·德·萨兰(Guyot de Salins)的第38师,这个师主要由芒让钟爱的非洲部队组成。其中包括两个未经战火考验的塞内加尔营:他们是高大、坚强、无畏的战士,他们对待战俘的态度让德国人非常害怕。他们于9月开到凡尔登战场,在刚见到新奇的“焰火表演”时兴奋得像孩子一样。其后,他们被派去进行一次小规模的进攻战,目的是看他们能干些什么。他们一下子跑得到处都是,完全不受军官的控制,攻下了几处德军阵地,杀掉了所有俘虏。然后,德国人从最初的恐慌中回过神来,架起机枪,可怜的非洲人从没见过这么密集的火力,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多子弹是从哪儿来的,在困惑中全都挤作一团。那天侥幸从大屠杀里幸存的士兵马上被从前线撤下来,重新接受密集训练。这次不幸之后,法军按照炮兵训练同样的严格要求来训练步兵,以便让他们习惯进攻中将要遭遇的敌人火力。法国人在巴勒迪克附近的斯坦维尔(Stainville)建立起战场的模拟地形,其中设有杜奥蒙堡的一比一模型。进攻部队在这里反复演练,直到闭着眼睛也能对战场地形了如指掌。同时,贝当和尼维尔下定决心,一旦夺回杜奥蒙堡,绝不能得而复失。他们尤其吸取了沃堡的教训,给凡尔登的部队调来了一名曾参与组织巴拿马运河工程淡水供应的法国工程师。这位工程师在短时间之内就用可运输的帆布水管设计了一套巧妙的供水系统,使其可以穿越遍布弹坑的地面给堡垒输送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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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93 法军的进攻准备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就连平素里乐观的芒让也变得比以往更加自信了。当时一名低级军官在看到他时,不禁联想起一只猫,“他在准备出击之前眯起两眼,伸出舌头”。他把军部搬进凡尔登郊外的一座玉米商人的别墅,在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起一副帐篷帘子,这让司令部稍微具有了一点阿拉伯的格调。房间里有一个进攻目标地带的大沙盘,他指着沙盘反复告诉来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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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95 你将会看到我的殖民地部队从这里打进杜奥蒙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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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97 霞飞在进攻前夜给他打来电话,芒让对霞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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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99 将军,我在4个小时之内就能抽出22个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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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01 这次全军都和芒让一样自信。德·萨兰将军颇带几分喜剧色彩地告诉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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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03 机会来了……这次你们一定获胜,可恶的德国鬼子一定会挨一顿痛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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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05 第一波攻击中的另一个师里的一名军官注意到炮兵实力很雄厚,补给品也很充足,准备十分令人放心,他发牢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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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07 要是我们在开战时能有这么多供给,我们现在肯定早已打出法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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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09 皇太子的阵营中则呈现出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进攻时军队里的兴奋已经让位于丧失了主动权、知道敌人将会反攻的不安全感。高级军官们知道,新的最高统帅部只是在等待一个心理上合适的时机放弃目前在凡尔登占领的前进阵地,他们把这种不安的情绪传递给了部队。士兵们筋疲力尽,很多人要么已经在索姆河战场的激战中度过了整个可怕的夏季,要么就是在凡尔登战场待了太长的时间—比如冯·茨维尔将军的第7后备军自从2月份就没有离开过前线。德军在人力资源上的劣势从未像现在这样显露无遗,在物质上也显示出后继乏力的征兆。磨损的大炮打出的炮弹在飞到预定射程之前就掉下来了,经常打在自己人阵地上,而这种误击现象迄今为止都是法军的专利。与此同时,据守暴露的前线堑壕的部队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法国人已经持续炮轰了好几个星期—芒让管这叫“不能刀枪入库”(not burying the hatchet)—成功地让德军没有时间加固工事或者架设铁丝网。其后,雨水渗透进被炮弹打松的土壤里,在凡尔登地区糟糕的秋季天气里又冻起来,再融化,再上冻,比芒让的大炮更能有效地让整段德军战壕坍塌。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雨水、夜晚的霜冻极大地打击了士气。德军士兵不断因为双脚冻伤而被送进后方医院,还有一些士兵故意吃腐烂的马肉,希望自己能进医院,他们为了离开凡尔登不择手段。到9月份,德军的逃兵之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冯·洛赫夫将军下达过一份特别命令,要求对怯懦行为绝不姑息纵容。在第5集团军的军官们的记忆中,德军的士气自开战以来从未如此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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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11 在杜奥蒙堡里,自5月份的灾难以来,守军加强了纪律,更严格地管控明火,还挖掘了更多的出口,不过除此以外,整个夏天一切照常。堡垒里总是挤满了来来往往的部队(人人都注意到,部队进入这座被亲切地称为“杜奥蒙大叔”的避难所的速度,总是比离开的速度要快,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法军不停的炮击并没有对部队的调动产生多少影响。不过好几个月以来不间断的炮击至少逐渐做到了一件事:保护杜奥蒙堡的覆土一英寸一英寸地被磨掉了(在某些地方,原来的覆土有将近18英尺厚)。里面的守军不知道,强大的杜奥蒙堡现在就像头发被部分剃掉的大力士参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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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13 10月19日,法军开始炮火准备。杜奥蒙堡上空出现了一整列时刻盯着下方状况的“香肠”(Saucisses,指炮兵观测气球),还有成群的观察校射飞机盘旋着。21日,杜奥蒙堡的炮兵瞭望塔被一发重炮炮弹打得粉碎,里面的军官被压死在成吨的混凝土下,不过堡垒的重要结构并没有伤筋动骨。杜奥蒙堡仍旧微笑着,自信而冷漠,这点小事司空见惯。22日这一天,局势相对平静。然后,23日午前不久,整个堡垒被一次异乎寻常的强震撼动了。电灯熄灭,每一名守军都在黑暗中经历了自己从来没体验过的内心恐惧:难道5月8日的灾难又重演了吗?几分钟后,守军发现了真相,一枚巨大的炮弹打进堡垒地下一层的医务室里爆炸了。整个墙内堡被炸成一片废墟,大火在内部肆虐。大约50名伤病员和医护人员当场被炸死,10分钟后,堡垒里很多人都听到另一发巨炮炮弹落下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尖啸,紧接着附近就出现了一声东西被打碎的闷响。几分之一秒后,炮弹的延时引信爆炸,整个堡垒再次跳了一跳。这次第8号墙内堡里的营房被炸毁。很明显,法国人在使用某种比他们以前拥有的威力更大的武器。400毫米大炮的炮弹每次间隔可怕的10到15分钟就落下来。它们极为精准,很少有几发打偏的,有几发炮弹穿透了残余的覆土以及8英尺厚的水泥龟甲,然后在堡垒主体内部爆炸了。面包房被炸掉了,第11号和第17号墙内堡被连续两发炮弹击毁,第4或者第5发炮弹打塌了地下一层主过道的天花板,整个走廊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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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15 每发炮弹都带来新的灾难,杜奥蒙堡指挥官罗森塔尔(Rosendahl)少校越来越难压制手下的恐慌情绪。他别无选择,只好下令马上撤离堡垒的地下一层。守军龟缩在2月份舍诺及其手下守备队躲藏的地下二层里面,可是那里也不安全。第6发击中堡垒的炮弹从已经炸开的主过道天花板上的大洞钻进来,穿透了地下二层的突击队武器库,那里面装满了轻武器弹药和信号弹。之后一次巨大的爆炸发生了,令人窒息的硝烟在堡垒里到处弥漫, 5月份的大灾难似乎又要重演,因为突击队武器库附近有一座弹药库,里面装满了法国人为重炮炮塔储存的没用完的炮弹。罗森塔尔少校意识到一切已经完了,不能再冒险了。尽管法军毒气弹已经封锁了杜奥蒙堡的各个出口,他还是下令撤出,只留下一小支敢死队在里面试图扑灭突击队武器库里的大火。夜幕降临时,法军列车炮停火了,但堡垒里面的火势仍在燃烧。形势似乎毫无希望,所有供水都已耗尽,灭火队员只能用存下来为伤员解渴的瓶装水灭火。于是杜奥蒙堡守军的最后一个人也在23日夜间撤离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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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17 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撤了。在堡垒西北角走廊里还有两名孤独的士兵。400毫米炮弹打击在巨大堡垒的其他地方,并没有过多地惊扰到他们。他们也没看见守军撤离,没接到放弃阵地的命令,于是就像任何一名优秀的德国战士一样,在孤立无援且被人遗忘中又坚守了两天阵地。与此同时,第二天早晨大约7点,一名叫作普若留(Prollius)的德军上尉带着一群信号兵和传令兵从附近的炮兵阵地过来,跑进了杜奥蒙堡,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空空如也。他很快侦察了一遍,发现了堡垒被弃的原因。突击队武器库里的火还在烧,但已经得到控制,弹药库爆炸的危险似乎已经过去。堡垒的地下一层被堵塞的走廊切为两半,但走地下二层还是能过去。法军的进攻迫在眉睫,但普若留认为杜奥蒙堡不仅可以而且很有必要守住,当然,前提是他能找到足够的人手。他手下只有二十来人,于是紧急派了一名传令兵去后方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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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19 德军驻守在露天的步兵躲在他们浅浅的、部分地段被水淹没的战壕里,在法军炮火准备之下,遭受的损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有些部队比较幸运,比如梅克伦堡的一个营很狡猾,他们注意到对面的法军在炮击开始之前已经从第一道堑壕后撤了(无疑是为了躲开不可避免的“误击”),于是德国人马上跳进法军战壕里,躲过了炮击最厉害的阶段。可怕的炮击持续了整整3天,毫不停息,德军一支接一支部队汇报说自己的战斗力已经下降到接近于零。然后,22日下午,法军大炮停火了,德国人听到敌人突击战壕里爆发出冲锋的欢呼声。进攻终于开始了!这简直是种解脱。德军前线的瞭望员迅速给后方炮兵发信号,要求他们开始炮火反准备。炮兵马上打出一片弹幕,落在法军冲锋部队应该到达的位置。可是法军没有上来!其实没有一名法军离开堑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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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21 这是尼维尔设计的狡猾的陷阱。德军野战炮兵迄今为止都在沉默地掩蔽等待,就像交响乐团里的铜鼓一样,等着自己发言的机会,而现在却毫无意义地暴露了自己的方位,随后马上招致法军155毫米大炮令人窒息的压制火力。反炮兵作战又打了一天半,直到德军158个炮兵连中只剩下90个还能作战,而且幸存的很多大炮损毁也非常严重。到炮火准备终于真正结束时,法军总共发射了将近25万发炮弹。守军步兵所剩不多的骨干力量也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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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23 24日清晨,默兹河的山峦上弥漫着秋天的浓雾。杜奥蒙堡似乎预感到自己的第二个命运关头即将来临,把自己藏进了雾气中躲避这个时刻—2月25日那天也是这样的。德国守军正享受着最后片刻的轻松:没人能在这样的能见度之下发动进攻。然后,他们突然听到法军尖利刺耳的军号穿破晨雾在上空回响,这是熟悉的冲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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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825 让我们举杯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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