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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动: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的军队战力 第三章 陆军的训练与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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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军政部长何应钦前往华北校阅河北、山东、山西各省的部队,其后又视察步、骑、炮、工、辎各兵科学校,以及航空学校、防空学校、电雷学校、宪兵团、教导总队等,结果发现“有一部分的部队和学校,对于军队教育的目的,还没有充分明了。譬如我到各省去检阅时,希望看一看班、排、连的战斗教练,射击演习,以及士兵的战斗动作。但是各部队所给我看的,大半是制式教练和操演大刀、拳术等等。及叫他们演习战斗教练,实施射击演习和班以下的各种小动作,可以说十分之七八都很生疏,甚至有完全不懂的,足见他们官长和士兵平日都疏怱了军队教育之目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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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前,军队教育仅注重讲堂及操场制式教育,学校教育也是以教程为主,偏重理论,对于连以下的小动作及典范令,一向不甚重视。抗战初期,国军战略即决定以持久抗战为原则,但因战术和战斗技术太差,加以步、炮不协同,陆、空不联络,致使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这种缺失,明显的是由于过去教育没有注意所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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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国军的军事教育与训练,即是在这种基线上开始的。军队以战斗为主,而战斗以获胜为目的,然而如何才可以获胜,则在综合有形、无形上的各种战斗要素,而善加发挥。所谓有形、无形各种战斗要素,原包括编制、装备、训练与运用四项,四者之优劣既分,则敌我的胜负自判。但四者之中,又以训练为基础,因为训练不良,则编制虽佳,必然使用不灵;装备虽良,也难发挥威力;战略、战术运用虽当,而执行者不能符合指挥官的意图,终必影响整个战局。因此研究军队的教育和训练,实为了解其战力的首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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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一问题,近人仅作过初步的研究,[3]所用资料主要为何应钦所著《何上将抗战期间军事报告》一书。本章拟探讨抗战时期陆军的教育与训练,检讨其所面临的困难,并对其成效加以评估。由于篇幅的限制,本章讨论的范围仅限于军官养成教育、召集教育及部队训练,至于精神教育和深造教育均不在讨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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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所用资料,主要为抗战时期的军方出版品和档案、军界人士的言论和回忆录,并辅以外国档案和回忆录。以上各类史料主要藏于“国防部”史政编译局及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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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动: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的军队战力 一 外部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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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战时中国军事教育和训练的环境因素,主要包括政治的不统一、外国力量的介入和战乱的影响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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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政治的不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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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国民革命军展开北伐以后,革命势力日增,各军于所到之处,每设立军校,如武汉、长沙、广西,均有分校设立。由于教育计划未能一致,以致造成各分校的程度不齐、各军长官视各分校为其势力范围等弊端。[4]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于1928年公布的《裁兵建国宣传大纲》,对于当时军事教育的不统一,即有以下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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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兵多如鲫,自立军事教育机关,遍地皆是,所以训练庞杂,自成系统,致中央训练出来的人才,几无插足置身的余地,而一般官兵除开其所隶属的部队而外,几不复知有国家、人民,中央自然是等闲视之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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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10月,中央禁止各军自行设立军事学校,但是各军仍依本身历史关系,有的恢复原用的讲武堂、军官传习所名称,有的则改称教导团,继续存在。[6]全国统一后,军队应属中央统辖,但是地域色彩依然浓厚,各军编制不一、装备不同,训练方法也不一致。在编制上,如东北军有东北军的编制,川、滇、黔、桂军也各自有其不划一的编制,即使是在中央直接统辖的军队,也因为历史渊源的不同,而有两三种的编制。这种不统一的现象,对于军队的训练自然造成很大的困难。在训练方法上,战前各地部队,有的采用1930年的操典来作教育、训练的标准,有的采用1935年的操典来作教育、训练的标准,有的甚至对中央颁布的典范令莫名其妙,仍是依赖着一点实战的经验来实施教育训练。又因为过去军官教育机关的不统一,各部队的干部也多自成系统,以如此极不统一的训练教育出来的军队,其不能合乎现代战争的需要是毫无疑问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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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爆发之初,国军在精神上已能统一起来,但是在形势上仍未能做到。军分校之间的制度、经理、教材等问题,还是没有统一,各校学生互存歧视,各部队仍是自行养成干部。[8]自军训部成立后,致力推动教育机构的统一,在中央军校各分校教育的标准化上,颇具成效。自1940年以后,校本部和各分校,不论在教材、教案及实施方法等,均属一致。[9]但是在各地方部队军事教育训练的中央化上,障碍仍多,如军训部对于整训部队,制颁有战时整训部队教育纲领,明白规定军官教育及士兵教育,令饬遵照实施。但是仍有部分部队未能遵照实施;[10]部分部队仍旧纷纷设立教育机构,各行其是。如阎锡山自抗战爆发后,即在山西陆续设立山西军事干部学校、第二战区天才军官学校、民族革命青年军官教导团等教育机构,并自兼校长或团长。[11]各地所设教育机构中,又有被作为派系斗争工具者,如有人即认为1941年白崇禧在兰州设立陆军步兵学校西北分校,乃是为了拉拢“二马”(马步芳和马鸿逵),对抗胡宗南在西北的势力。[12]凡此种种,均有碍事权的统一,造成军事教育系统的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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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外国力量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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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对于中国陆军的教育和训练影响最大的外国人士,乃是抗战初期的苏联军事顾问和末期的美国军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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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和苏联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苏联除了派出大批志愿空军来华直接参加战斗外,并且于1938年夏天派列潘诺夫(A.I.Cherepanov)为总顾问,率领一个由21名高级军官所组成的军事代表团来华,担任军事委员会及炮兵、工兵、防空兵、侦察兵、装甲、通讯等兵种的顾问。另外,在陈诚、汤恩伯等作战部队中也设有苏联顾问。除了苏联志愿空军外,苏联军事顾问最大的贡献即为装备与训练了杜聿明的第五军。该军在昆仑关战役与入缅作战中均发挥了重大的作用。[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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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春,美国国会通过对华租借法案后,美政府遂组成一军事顾问团,于是年11月到达中国,负责装备及训练中国新军。中国陆军中最先获得适量美援者,为驻印军。1942年5月,远征军在缅甸作战失利,部分向印度撤退,8月3日抵达印度东境列多后即行整编,换发美械装备,并由美军设立各种班次予以训练。1944年4月,为扩张缅北攻势初期胜利的战果,国军第十四师及五十师又自云南由美方空运,赴印度苏克瑞丁空军基地,于重获美械装备后,即加入胡康河谷的战斗。计前后在印度换装及训练的主要部队,为五个步兵师、七个战车营及其他特种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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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部队初期因输入的租借装备为数甚少,仅有少数单位能作局部的换装,重型装备尤感缺乏。至1945年春季中印公路及油管铺设完成,驼峰空运量也大为增加,美国租借物资输入的吨位随之提高,方使国军准备反攻的步兵师及若干特种部队得以开始装备。凡受美械装备的部队,均经美方派遣军官,先后在桂林、昆明两地协助训练,迅速提高战力。[14]除了新式武器知识的传授外,美籍教官的工作热忱和五段式教学法(准备、讲解、示范、实施、测验)也使受教者留下深刻的印象。[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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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的教育及训练,虽然由于外国的协助而获得直接、间接的利益,但是同时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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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由于学习对象经常改变,造成装备种类的纷杂,因而不利于教育训练的推动。中国于战前既不能自行大量生产武器,也不能向外国大量购买装备,[16]因此装备极不统一。以时代分,远至千年以前的长矛、大刀,近至欧战后所流行的自动步枪、高射炮,无不兼用并备;以制造地分,武器有日造、德造、法造、奥造、瑞士造、中国造等,可谓集中外古今之大成。[17]抗战爆发后,所需军火除靠自己生产外,尚需自国外大量输入,输入国包括德国、苏联、美国、英国、法国和捷克等。[18]因此国军的装备,仍然无法划一自主,而成为世界新旧武器的陈列馆。各种武器装备的来源不一,特性、效能即不一致,教育训练自然大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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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各国的战术原则及训练法则,均依其本国国民的素质、预想敌国、预想战场及编制装备等而不同。中国自有特殊的国情与特殊的环境,应有适合于国军特质所需要的战术原则与典范令,方能统一战术思想与训练方式。但是国军由于效法对象经常改变,以致战术思想和训练方式纷繁复杂。如在广东时期,读日本典范令、操俄国操、仿俄国编制;南京时期,中央军校习德式、步兵学校习日式,训练总监颁布部队使用的操典近日式,陆大研究战术,有以战斗纲要为依据者,有以德国军队指挥纲要为依据者。抗战爆发后,仍用日本典范令和教程,又混用俄国和美国的战术和编制。战争末期,驻滇及桂林干部训练班,又全采美式。[19]其他各种教程也多来路不齐,军用名词翻译各异,战前国军使用的日译典范令甚至被出身日本士官的徐复观指为“错得一塌糊涂”。[20]抗战爆发后,各军事学校虽逐渐遵循军训部所颁布的典范令,但是以往军校各期毕业的学生,在校时所学习者各有不同,则在部队所施行的教育,自然也是各异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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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元月,革命实践研究院研究员叶锟奉主任蒋介石之命,对“剿共”战术提供意见。关于军事教育部分,叶曾提出以下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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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匪自江西以来,因为兵员缺乏,武器窳劣,谈不上军事科学,故以我国古代的军事哲学为基本思想,讲求奇正虚实,讲求运用变化,寓生活于战斗,寓训练于战场,翻陈出新,千锤百炼,狡诡虞诈,神出鬼没,极尽战争艺术化之能事。故其战术思想是基于军事哲学反复实践而形成统一的一套。我军则以军事科学为军官学校训练的范本,于是学德国、学日本、学苏俄、学美国,东抄西袭,各鸣其是,头脑先入主观,门户各不相下,对外国的军事科学未得皮毛,反将自己的传统的军事哲学抛弃无遗,逐渐变成死的训练、死的指挥、死的战法,而无战术思想可言。[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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