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0181373e+09
1700181373 史前人类简史:从冰河融化到农耕诞生的一万五千年 [:1700178705]
1700181374 史前人类简史:从冰河融化到农耕诞生的一万五千年 第27章
1700181375
1700181376 克洛维斯猎人受审
1700181377
1700181378 巨兽的灭绝和克洛维斯人的生活方式,公元前11500—前10000年
1700181379
1700181380 当保罗·马丁在20世纪60年代率先提出是克洛维斯猎人的捕猎将北美巨兽推向灭亡的观点时,我们对灭绝发生之确切年代的了解还相当有限。不过,随着证据的增加,克洛维斯文化与某些巨兽的灭绝似乎的确在时间上相合。
1700181381
1700181382 1985年,大卫·梅尔策和来自北亚利桑那大学的地质学家吉姆·米德(Jim Mead)收集了关于灭绝动物的至少363组放射性碳定年数据,样本来自163处化石发现地,特别是拉布雷阿牧场焦油坑和西南部极其干燥的山洞。[1]获得放射性碳定年数据后,梅尔策和米德剔除了他们认为可疑的(比如可能受到地下古老碳元素污染的),留下307组数据。几年后,另一位放射性碳定年专家,来自华盛顿大学的唐纳德·格雷森(Donald Grayson)认为必须剔除更多不可靠的数据,将最终样本削减为仅仅125组放射性碳定年结果。[2]
1700181383
1700181384 如此严格的做法意味着对于36种灭绝巨兽中的29种而言,灭绝年代最多只能被精确到过去5万年间的某个时候。格雷森提醒人们不要把它们的灭绝时间认定为冰河期的最后1500年,即与最早的美洲人和克洛维斯猎人共享北美土地的时期。不过,剩下的7种属于冰河时代巨兽,即猛犸、乳齿象、骆驼、马、貘、沙斯塔地懒和剑齿虎。这些北美物种最后的活代表被可靠地测定为生活在公元前11000—前10000年间[3]——那正是克洛维斯人活跃的时代。
1700181385
1700181386 保罗·马丁声称克洛维斯人对它们的灭绝负有责任,来自圣佩德罗河谷遗址的证据让这种主张变得令人信服。[4]面对莱纳牧场的13具猛犸骨骸、矛尖、屠宰工具和火堆,我们很容易想象当时的景象:克洛维斯猎人们伏击了一小群前来饮水的猛犸,它们的鲜血染红了溪流;宰割开始,人们点燃火堆,传来烤肉的香味;秃鹫在上空盘旋,巨大的畸鸟停在附近的岩石上,等待享用被丢弃的肉和内脏。这正是伊利诺伊大学的杰弗里·桑德斯(Jeffrey Saunders)基于对猛犸骨骸的研究所重建的场景。[5]
1700181387
1700181388 也许此类场景在美洲各地都在上演,不仅是猛犸,还有地懒、骆驼、雕齿兽和大河狸。只是克洛维斯的猎人们对猎物而言过于强大和狡猾了,他们有过度杀戮之嫌,将7种冰河期巨兽推向灭绝。
1700181389
1700181390 这是非常合理的场景,但是否正确呢?我们应该对克洛维斯猎人进行恰当的审判。保罗·马丁本人也意识到了控方的严重弱点。虽然我们找到了一些杀戮猛犸的(可能)遗址,但其他30种左右的灭绝动物没有发现类似遗址——只有很少或非常模糊的特例。马丁做了一个巧妙的解释:毁灭性的屠杀发生得如此突然,而且针对的是那些非常易受掠食活动伤害的动物,因此只留下了很少的杀戮遗址。借用军事术语,他形容其为“闪电战”。
1700181391
1700181392 马丁还表示,考古学家找到任何上次冰河期遗址的概率都非常渺茫,我们应该对已经发现的克洛维斯/猛犸遗址数量感到惊讶,而非哀叹没能发现地懒、骆驼和雕齿兽被宰杀的遗址。这些动物可能在草地或山丘上被杀,那里发生的是自然侵蚀而非沉积。任何带切痕的骨头与炉灶可能早就破碎,散落得不见踪影,成为被吹到和冲到今天大陆各处的尘土的一部分。
1700181393
1700181394 克洛维斯猎人进入处女地后向南扫荡,对天真的动物发动了闪电战——20世纪70年代时,这种观点无法被证实或反驳,但的确符合考古学证据。今天的情况已经不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蒙特贝尔德——这个定居点告诉我们,人类来到美洲的时间可能比克洛维斯技术发明——更重要的是,比大规模灭绝——早了几千年。如果最早的美洲人没有捕猎巨兽,那么这些动物可能不像保罗·马丁所认为的那样容易捕猎。相反,如果他们捕猎巨兽,那么上演的就不可能是闪电战,我们应该发现杀戮地懒、骆驼和雕齿兽的遗址。马丁的观点在两方面都站不住脚。
1700181395
1700181396 为克洛维斯人辩护的不仅有蒙特贝尔德的间接证据。事实上,他们在整个美洲拥有大量不在场证明——克洛维斯考古遗址本身。虽然西南部的遗址发现了大批猛犸骸骨,但其他地方的遗址暗示他们的生活方式专注于狩猎小型动物、捕捉海龟和采集植物性食物。[6]在宾夕法尼亚的肖尼——明尼斯尼克(Shawnee-Minisnik),克洛维斯人采集山楂和黑莓;在新斯科舍(Nova Scotia)的德贝特(Debert)遗址,他们捕猎驯鹿;在得克萨斯的拉伯克湖(Lubbock Lake),猎物是兔子、大雁和火鸡;在其他地方,比如内华达的老洪堡(Old Humboldt)遗址,克洛维斯人以鳟鱼、鸟蛋和蛤蜊为食。[7]他们有时也捕杀大型猎物。无论圣佩德罗河谷默里泉(Murray Springs)的猛犸是不是被猎杀的,一群野牛无疑是在沼泽中被伏击然后屠杀的。但即使在找到大量猛犸骨的遗址(比如莱纳牧场),同时发现的小型猎物也许更能代表克洛维斯人的正常食谱。
1700181397
1700181398 克洛维斯人似乎是机会主义者,采集各种能找到的植物,捕杀任何能找到的动物,而非专门捕猎巨兽。因此,可能只是一个十分独特的机会让他们在佛罗里达的小盐泉(Little Salt Spring)用投矛击杀了一只陆龟,或者在密苏里的基姆斯威克(Kimmswick)猎杀了一头乳齿象。[8]如果他们专门寻找大猎物,那么我们本该在肯塔基的大骨溪(Big Bone Lick)和弗吉尼亚的索尔特维尔(Saltville)找到克洛维斯矛尖——在整个冰河时代,这些天然的露天盐矿吸引了众多大型哺乳动物,便于捕猎巨兽。虽然人们已经在这两个遗址搜寻了200年,并找到了大量兽骨,但从未发现一枚克洛维斯矛尖。[9]
1700181399
1700181400 因此,可能的猛犸杀戮遗址似乎只是特例,而非克洛维斯定居点的常态——它们甚至可能不像乍看之下那样反映了猎杀。关键问题在于,北美发现过几处“自然”形成的猛犸骸骨堆,看上去很像克洛维斯遗址的骨堆,只不过没有人类遗物。骨堆由天灾造成,比如象群在穿越冰冻的湖泊时冰层破裂,或者陷入意外的泥沼。这些动物可能一起死去,完全没有任何人类插手。
1700181401
1700181402 这种解释得到了内华达大学人类学家加里·海恩斯(Gary Haynes)的支持,他研究了非洲象在20世纪80年代的干旱中自然死亡的场所。在查看了干涸水坑周围堆积和腐烂的尸体后,他发现它们与默里泉和莱纳牧场等遗址的猛犸骸骨惊人地相似。[10]
1700181403
1700181404 海恩斯指出,克洛维斯人旁观了因干旱导致的猛犸自然死亡,有时为使其免受痛苦而杀死它们。尸体基本没被动过,因为已经剩不下多少肉:这些动物是饿死的,甚至不值得敲开骨头取食骨髓。在新仙女木时期或此前不久,猛犸可能经历了这样的干旱时期——但这点同样缺乏决定性证据,干旱的严重程度甚至当时是否出现过干旱都大有争议。[11]
1700181405
1700181406 出于怜悯而杀戮,或者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快要饿死的猛犸,这与保罗·马丁和杰弗里·桑德斯对那段历史的看法截然不同。事实上,克洛维斯矛尖本身可能也扮演了与最初所认为的完全不同的角色:这些珍贵的石制矛尖被放在死去动物的身边甚至身上,作为向它们致敬的标志或者宗教仪式的一部分。
1700181407
1700181408 上述猜测提醒我们,克洛维斯人的生活方式一定远不只是为下一餐奔忙。不幸的是,关于他们的宗教信仰和社会组织的证据非常有限。我们无法确定他们如何处理死者,但显然不是定期埋葬,至少不是埋在他们的生活地点或考古学家已经发现的地方。[12]只有两处例外:内华达的鱼骨洞(Fishbone Cave)发现了被雪松树皮做的裹尸布包着的骸骨[13],而在蒙大拿的安奇克(Anzick)遗址则找到了两名青年支离破碎的尸骨。[14]
1700181409
1700181410 安奇克遗址于1968年发现,位于一处坍塌的小岩棚之下。在干燥的泥土中发现了100多件石头工具,包括许多精美的矛尖。它们并非随意丢弃,而是有意被放在一个撒有赭石粉的工具坑中。[15]类似的石器坑在美洲其他地方也有发现。[16]就算这些只是供回到某地的猎人队伍补给取用的器具仓库,也仍然无法解释赭石粉、石质矛尖上极其精美的做工,以及它们与安奇克人墓葬的联系。
1700181411
1700181412 许多克洛维斯矛尖的醒目色彩同样暗示,它们可能不仅是实用物品。矛尖用红色和褐色条纹相间的黑硅石、多彩的玉髓、红色的碧玉、火山玻璃和木化石制成。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奇异的彩色原材料呢?澳洲土著人出于宗教信仰也这样做。他们经常使用深红色的黑硅石,因为那是由祖先的鲜血形成的;石英因其闪耀出“彩虹般”的光辉而受到珍视,土著人相信这种光辉是生命的精华。[17]
1700181413
1700181414 克洛维斯人也许出于类似的理由而选择了彩色石头。但如果的确如此,他们却没能留下任何岩画作为宗教信仰的证据。我们能做的只是揣测他们生活在一个社会和象征的世界中,石头矛尖的意义也许就像小雕像之于冰河时代欧洲的狩猎采集者,或者石英矛尖之于近代的澳洲土著人。
1700181415
1700181416 虽然他们的投矛上无疑沾染了血迹,但考古学证据还是让我们对克洛维斯人是否是大灭绝的唯一凶手(甚至是否起过任何作用)深表怀疑。但如果他们是无辜的,或者至少暂时得到保释,那么还有谁或者什么应该接受质询呢?
1700181417
1700181418 我们有另外两名“嫌疑人”,作为一个有趣但纯属假设的看法,我们可以快速质问一下第一位“嫌疑人”:致命的瘟疫。
1700181419
1700181420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古生物学家罗斯·麦克菲(Ross MacPhee)和杜兰大学(Tulane University)的热带医学教授普雷斯顿·马克斯(Preston Marx)指出,在公元前11000年的北美,一种病毒从新的人类殖民者传播到了大型猎物身上。[18]这种假想的“超级疾病”可能比任何有历史记载的疾病更加致命。虽然至今尚无丝毫证据,但他们认为瘟疫可以解释关于大规模灭绝的几个费解的事实,特别是它的速度和专门针对大型动物(他们称大型动物因繁殖速度慢而更受影响)。理论上是可能找到证据的:也许有被病毒感染的DNA碎片留存,可以从灭绝动物的骨头中提取出来。也许吧。这似乎只是个大胆的想法,从古代骸骨中恢复DNA被证明比科学家们几年前所认为的困难得多。[19]
1700181421
1700181422 区别于过度杀戮说的第二名“嫌疑人”是气候变化,对其的主要指控者有3位:丹佛博物馆的古生物学家拉塞尔·格雷厄姆(Russell Graham),得克萨斯大学的地质科学教授欧内斯特·伦德里乌斯(Ernest Lundelius)和阿拉斯加大学的古生物学教授戴尔·格思里(Dale Guthrie)。他们认为,气候变化及其对动物栖息地的影响是大规模灭绝的罪魁祸首。在这个令人敬畏的三人组看来,气候并不直接通过让受害者经受过热、过冷、过湿或过干而杀死它们,而是通过摧毁其栖息地。[20]我们知道这是现代世界动物灭绝的主要原因,应该会马上认同他们的主张。格雷厄姆和伦德里乌斯宣称,冰河末期栖息地的严重减少是气候模式变化的结果——夏天变得相对更暖,冬天则更冷。随着一些成员无法忍受冬天或夏天,在季节差异有限的环境下进化了好几千年的动植物种群崩溃了。
[ 上一页 ]  [ :1.70018137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