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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读园林(第二版) 第四编 楼台入诗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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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称西方建筑是“石头的历史”,因为它们是以砖石结构为主的建筑体系;东方建筑为“木头的画卷”,因为它们是以土木结构为主的建筑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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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园林建筑独具风姿的木结构,不但具有工程技术的意义,而且,对有机的结构构件和其他附属构件的进一步加工所形成的建筑装饰,诸如内外檐装修以及琳琅满目的粉墙、漏窗、门洞、花街铺地等建筑小品,不仅成为园林建筑美的独特构成要素,而且是中华民族文化心理、审美习惯、美学追求和生活理想的集中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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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园林建筑不是希腊神庙、欧洲教堂、西亚清真寺,供神而已,而必须满足人们“外适内和”的生活需要,可行、可观、可居、可游,与自然文化相谐相融,自然、淡泊、恬静、含蓄。精神欲求和生理需要又决定了建筑形式的多样:堂、厅、楼、阁、馆、轩、斋、榭、舫、亭、廊、桥等,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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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园林建筑之形神皆与天空、地下自然环境吻合,建筑自然化,“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迥异于西亚和西方的自然建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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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园林建筑特别重视群体组合之美,竹径通幽,柳暗花明,移步换景,渐入佳境。整体建筑虽然有中轴线对称式、自然式或混合式多种格局,但都重视对中和、平易、含蓄而深沉的美学风格的追求,迥异于欧洲砖石建筑体系突出建筑个体的发射外向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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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建筑通过借景手法,将远近高低之景、四季之相、天籁之音、天光云影都纳入园林之中,从有限的咫尺天地,到无限的大千世界,又从无限回到有限,成为中国园林建筑的美学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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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建筑装修陈设精致绝伦,工匠的绝技与民间文化融为一体。雨果曾说人类的任何思想都写在石头上,我们可以说中华民族的任何思想都写在木头上。建筑是凝固的历史,是民族文化的直接载体。原始时代人类的文化记忆,依旧在园林建筑装饰图案中栩栩如生,尽管这些图案的原始意义并非是为审美而作,且已大多被岁月锈蚀得难识真面,但如果我们将其刮垢磨光,依然可以引起我们的审美感动,它们可以将人们的主体想象导向那远古时代,激发审美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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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今天不断地去发现、去解读,不惟为了唤起记忆,更在于寻找民族文化之根,吮吸其乳汁,以滋养民族文化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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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读园林(第二版) 一、居高饮清话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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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希腊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与阿新诺厄之子阿斯克勒庇俄斯,看到一条好似僵死了的花斑蛇,以为它已经死了,后来却发现这条蛇蜕去一层皮,又变成一条鲜活的蛇,觉得这条花斑蛇身上蕴藏着宇宙间最大的秘密,那就是人类如何返老还童的方法,于是,他将花斑蛇缠在身上,到处去救治垂危的病人,使大量的濒危病人重获健康。冥府人员急剧减少,惹怒了冥王哈得斯,哈得斯请他的兄弟宙斯用雷电击杀了阿斯克勒庇俄斯,随即宙斯产生了悔意。阿波罗得知儿子惨死后到宙斯那里去诉怨,于是,宙斯把阿斯克勒庇俄斯变成了一棵连生桂子花(又名芳草花、金凤花),永远为人民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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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克勒庇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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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的中国先民也对昆虫的蜕皮现象十分关注,大致如日人滨田耕作在《古玉概说》中所说,汉人从蝉蜕脱复能成虫的现象,悟出转生再生—复生的道理,赵有声等补充说,还有蝉“居高饮清”的特性,饮而不食,传说中的仙人正是饮清辟谷,才能如蝉般身轻腾飞,长生不死。“饮而不食者蝉也。”(《荀子·大略》)因此出土的殷商青铜器和白陶具上多装饰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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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以君子之德取譬于蝉。清陈淏子《养昆虫法·鸣蝉》:“生有五德:饥吸晨风,廉也;渴饮朝露,洁也;应时长鸣,信也;不为雀啄,智也;首垂玄,礼也。”汉侍从官之冠以貂尾蝉纹为饰,汉应劭《汉官仪》卷上:“侍中金蝉左貂。金取坚刚,百炼不耗;蝉居高食洁,目在腋下;貂内劲悍而外温润。”因此,“蝉冠”象征显贵的地位和廉洁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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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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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饮清”的蝉成为诗人笔下人品高洁的象征。唐骆宾王《在狱咏蝉》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诗人怀着遭忌被诬陷后的悲愤写下此诗,以蝉之高洁自比,表明自己的清白无辜。诗序是这样描写赞颂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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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于曩时,将虫响悲乎前听?嗟呼!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毛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松之微风,韵资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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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蝉之贤德身洁、君子高行、仙灵神姿等品格,本是作者借以剖白自己、为自己辩诬的,蝉只是作为一种喻体。正如施补华所说:“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清施补华《岘佣说诗》)可见,以蝉取譬,个人景况遭际不同,蝉的意象内涵也就不同,但都由蝉“居高饮清”的形象特征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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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的“居高饮清”启发了方士,以为仙人好楼居,方士告诉汉武帝刘彻,用天降的露水搅拌玉石的碎屑一齐服用,可止住阴气,永生阳气,并长生不老。于是,刘彻“令长安则作飞廉、桂馆、甘泉,则作益寿、延寿馆,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又名候神台、望仙台),高20丈,以香柏作殿梁,香闻10里,故又名柏梁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汉书·天文志下》),还在台上建铜柱(金茎),高30丈,上有仙人,掌捧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甘露,即承露盘也。盘大七围,去长安二百里亦可望见。即《西都赋》所谓“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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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北海琼华岛北侧延南熏亭和山腰中的白石平台上,有一个大理石座,石座上雕着花纹,座上有一根汉白玉石柱,石柱上雕着缠龙,巍立着一个古装的铜人,双手高举,托着一个荷花形大铜盘,那便是仙人承露盘,总高达5.4米。据说清代帝、后常用盘中甘露伴药,意在延年益寿。圆明园也可见仙人承露台遗址。当然,这已经如乾隆皇帝所称“此不过是缀景之物”(《塔山北面记》)了,成为点缀园林风景的装饰艺术作品。江南私家园林中也有这类象征性的构件,如苏州怡园就有称为承露茎的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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